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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眼的狗洞,李明知鑽進去後,伸手將一個堆在牆角下、掉了一塊角兒的花盆往狗洞下方的小洞一放,那花盆種著一株常見的茂密植物,恰好能遮住狗洞,再往旁鋪上一層落葉,誰也看不出來這裡有個洞。

聽到那噠噠噠跑遠的聲音,江河終於走過去。

他刨開落葉,將那盆植物拿起來,仔細觀察發現,狗洞原本應該沒這麼大的,是有心人常年累月地刨磨後,使得稍微瘦弱些的女子都能鑽出來。

江河將狗洞恢複,直接翻牆進入冷宮。

現在的皇宮大部分是前朝所建,冷宮有兩處,一處是大冷宮,一處是荒廢的小冷宮。

大冷宮是本朝建的,屋子雖然破敗,還能住人,裡麵關著的大多是發瘋的嬪妃,宮裡至少還為大冷宮的嬪妃們供應飯食。

小冷宮則是前朝亡國時,無數前朝嬪妃與宮人的葬身之地,步冷宮旁邊的大湖,據說當時好幾百宮人被起義軍追到此時,紛紛跳湖自儘。

特彆是小冷宮的井裡,因為屍體塞得太滿,直接堆到了井麵,雖然本朝開國皇帝讓人清理了,但這井裡的水沒人敢喝,這湖也沒人敢靠近。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江河還以為這是墳地,那房子破敗得不行,偏偏裡麵還住了人。

江河來到窗邊,透過沒有窗紙的窗格子,看向唯一居住著人的屋子。

一個衣服洗得發白的女人用瘦得宛若皮包骨的手拿起魚,神色猶豫又掙紮。

相比起這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小男孩都稱得上是健康了。

女人問道:“明知,你的魚鉤不是沒磨好嗎?怎麼釣到這麼大的魚?”

屋外的係統貓很不解。

“宿主?”三花貓歪著頭,“有魚吃不好麼?她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江河摸著毛發水光毛滑的三花貓,在腦海裡回答它,“小冷宮外的湖底應該沉有屍體。”而且還不少,否則宮中吃不起魚和肉的太監宮女那麼多,為何都沒人想過要來這邊撈魚。

係統貓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聽說前朝國滅國時,往湖裡投入了幾百具屍體……前朝到現在都差不多兩百年,屍體早化成骨頭——不對,骨頭都快化成泥,吃條魚也沒什麼吧。”

這湖裡的水是活水,時間那麼久,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江河歎氣,係統還是太天真了。

“我說的屍體是本朝!應該說,這些年就沒停過,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屍體被拋到湖裡,毀屍滅跡。”江河用輕柔和煦的聲音說著殘酷的事實,“宮裡經常會有人失蹤,你覺得屍體會怎麼處理?”

係統頓時不吭聲。

這封建時代的皇宮可以說是全天下最黑暗的地方,扭曲人性,很多精神崩潰、活不下去的人最終選擇一死。

可就算是投井,也沒有那麼多井來投,更不用說還有被逼死的,總要找個地方毀屍滅跡。

江河繼續道:“說起來,宮裡被廢棄的井也有很多呢。”他低垂著眉,聲音裡沒有半點溫度,“你可以去查查那些井是真的因為沒水被廢棄,還是其他原因。”

係統雖然不是人,但它知道人類有千麵,可以溫柔,也可以惡毒,皇宮是世界上最容易誕生連環殺人犯的地方,即便是溫柔善良的女孩,也會被大環境熏陶成知道怎麼殺人不見血的殺人犯。

因為她們不那麼做,死的便是自己。

想要活著,隻能被逼著沾滿血腥,被環境同化。

係統終於恍然大悟,“所以江芸兒知道湖裡的魚不能吃,但兒子又很想吃魚,才會給他一根鐵棍子讓他磨?”它用爪子撓著貓臉,“我就說呢,那小鐵棍得磨到猴年馬月才能變成魚鉤,繡花針變成魚鉤多方便啊。”

屋子裡,江芸兒神色不定。

她抬頭看向破敗的屋頂,下雨時屋頂會漏水,冬日是他們娘倆最難熬的時候,母子倆甚至隻能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抱著發抖,擔心他們熬不過這個冬日。

人為了活著,底線可以無限度放低。

江芸兒仿佛下定了決心般,顫著手接過魚,麵上卻是一片溫柔,對著男孩一陣誇,“明知,你真棒!今兒咱們就吃魚片大米粥!”

小男孩欣喜地叫起來。

看到這一幕,係統貓又不理解了,“宿主,不是說這魚不能吃嗎?我怎麼覺得她好像要吃這魚了?”

它心裡有些慌,第一次跟著宿主一起進入任務世界,它其實也還在學習階段,對人類並不怎麼了解。

所以它實在不明白江芸兒為何如此。

江河憐惜地看向屋裡乾瘦的女人和孩子,輕聲解釋:“那是因為她快撐不住了,在死亡麵前,一切都可以退讓的。”

如果餓死了,那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支撐她活下去的不僅是報仇,還有江家唯一的骨血。

她不能讓江家唯一的骨血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座吃人的冷宮裡。

李明知雖然早熟,但他的年紀還小,這些年接觸的人也不多,並不能理解他娘臉上的複雜。

他吞了吞口水,懂事地說:“娘,咱們吃雜糧粥吧!大米留著給您熬米湯喝,米湯養人。”

女人正要說什麼,突然扭過頭,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

半晌,她停下咳嗽,臉蛋浮現幾絲病態的紅暈,語氣仍是那般柔和,“娘已經好啦,不用喝湯,給咱們明知喝大米粥!”

看到屋裡溫聲細語的女人,江河不禁沉默。

江家在本朝發家,先祖原隻是一個混混,江家沒有什麼家譜,發家後也曾裝模作樣地學世家弄一個家譜,下一代的字是“明”。

心臟突然升起一股喜悅,以及心疼、遺憾……

江河摸著自己的心臟,原主的記憶再次在腦海裡回蕩。

在記憶裡,偌大的江家,便數江芸兒與原主的關係最好,兩人對美食都很執著,經常在江老夫人的院子裡混吃搶食,這是他們姐弟間的一種遊戲。

老夫人最是疼愛這對姐弟,每次看他們吃得像小豬似的,笑過後又是無奈,“你們兩個小豬崽兒,吃得胖呼呼的,日後沒人要可怎麼辦啊!”

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每次都說讓江芸兒適度減肥,畢竟大涼國女子以纖瘦為美,江芸兒這墩實的身材可不符合這京城裡纖瘦美人的要求。

可每次她一提,胖乎乎的小姑娘便哀求,老夫人哪裡能忍得住,便又叫廚房給他們做好吃的。

當時臉蛋肉乎乎的少女鬼精靈似的做鬼臉:“不管,以後我不嫁啦,讓九郞養我一輩子!”

“我才不要!”同樣墩實的小胖子急了,“你休想一輩子和我搶肉吃!”

記憶裡青春可愛的胖姑娘,與眼前仿佛骷髏似的女人兩相對比,江河的心臟頓時一抽一抽的,疼得難受。

終於,在女人提著魚起身時,江河將門推開。

**

“誰?”

江芸兒警覺地喝一聲,盯著門口的方向,下意識擋在孩子身前。

她雖瘦得厲害,背脊卻挺得筆直,江家人不管身在何處、什麼處境,都不能彎下他們的脊骨。

雖然避居到冷宮,江芸兒從未鬆懈過,她怕有人發現自己和孩子的身份,對他們動手。

是以這麼多年,她並未放鬆過警惕。

此時夕陽已經落到山的那邊,光線昏暗,她看不清楚站在門口的人長什麼模樣,隻能從那身量中看出,這是一個少年人。

是誰派過來的?是老皇帝?還是那些皇子?或者是後宮的那些嬪妃……

沒等她思索清楚,便聽到門口的人用哽咽而壓抑的聲音道:“芸姐,是我……”

第11章 11. 太監11 姐弟相認。

江芸兒捧著江河的臉,力氣之大,根本不像一個沉屙已久的病人。

“你真是九郎?”

江河不敢動,生怕將這瘦弱得風一吹就倒的女人推飛了,隻能困難地微微點頭,“七姐,是我,我是九郎。”

江芸仍是一臉不敢置信,“九郎怎麼長成這模樣?”

她記憶裡的九郎墩實壯碩,下巴有三層肉呢!瞧眼前這少年,小臉尖尖,昳麗貌美,好一個漂亮的少年郎,哪裡像九郎?

江河屈著身體,“芸姐也不變成這模樣?”⊙思⊙兔⊙網⊙

江芸愣了下,鬆開了手,就著微弱的天光,繼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你真是九郎?”

“芸姐,我是啊!”

江河知道她的心情,將姐弟倆曾經一起玩鬨的事告訴她。

他說了不少,都是隻有姐弟倆才知道的,旁人想查也查不出來,“……我還記得,祖母讓芸姐節製,不許你吃太多,省得以後嫁不出去,你當時還想賴著我,讓我養你……”

除著他的敘說,江芸的嘴唇顫動,連身體也輕輕地發著顫。

“九郎……”

她以為自己會號啕大哭,以為自己會高興得發瘋,然而湧上心頭的卻是一種悲傷,痛得她直接暈厥過去。

“芸姐!”

“娘!”

江河趕緊暈厥的人攬住,抱到屋子裡唯一的床上,看到那張連席子都快要漚爛的床時,他的神色一頓,仍是將人放下去。

跟在他身後的男孩緊張地靠著昏迷的母親,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袖子。

江河先給江芸兒號脈,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我娘怎麼了?”

稚嫩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江河看向守在一旁的男孩,縱使他已經很努力地克製,仍是能看出他此時對自己的防備和對母親的焦慮,以及害怕。

江河緩了緩臉色,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柔和一些。

“她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他保證道,“我不會讓她有事。”

李明知沒有因為他的保證放下警惕,問道:“你是誰?”

江河說:“我是你舅舅。”

“舅舅?”男孩愣住了,“你真是我舅舅麼?”

他的聲音裡滿是懷疑,藏在身後的手緊緊抓住一塊石頭,腳蠢蠢欲動,仿佛下一瞬就會暴起將石頭往眼前的人頭上砸。長年的磨難和艱苦生活,讓這個七歲的孩子仿佛一隻警惕的瘋狗,隨時提防來自人類的傷害。

江河看見了,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他有這種警惕心。

正在這時,床上的江芸兒幽幽轉醒。

剛才她隻是太過激動,一時間岔了氣,江河為她梳理順這口氣,很快就能醒過來。

醒來的江芸看到江河時,又哭又笑,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終於,江芸兒的情緒變得和緩,對兒子道:“明知,這是你舅舅!九郎,這是我的孩子明知,你能找過來,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吧。”

江河嗯一聲,看向男孩的目光頗為柔和。

李明知也好奇地看他,收斂起了先前的攻擊性,看著格外的乖巧可愛。

江芸兒醒來後,江河沒有急著和她敘舊,而是離開冷宮。

半個時辰後,他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