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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為天下舞 阿瑣 4108 字 2個月前

椅子上隔著屏風看她們的,是已慘死的麗妃。

世易時移,她和皇後義結金蘭,她這一生實在是稀奇得很,大概從繈褓裡被拋棄或遺落的一刻起,就注定好了。

絲竹管樂悠悠而起,湘湘仿佛回到了從前,仿佛回到了江南江北沒日沒夜獻藝的日子,那時候什麼都不敢想,一切都隻為了一口飯,活得實在簡單。如今她有了丈夫,有了朋友兄弟,更自以為是地把家國天下扛在了肩上。

眼前衣袂飄飄,看著舞娘們輕盈玲瓏的體態,湘湘竟是欣慰的笑了,她願用二十年的辛苦坎坷,換與齊晦平平淡淡一生,她真是要去班主墳頭撒一把土、立一塊碑,謝謝他把自己送進皇宮。

靜姝得知湘湘去宮廷樂坊時,已過了一個時辰,而等她再知道湘湘離開,天色都要晚了,湘湘和皇後在那裡足足待了一天,靜姝問他們做什麼,宮人們說不上,怯然道:“娘娘您知道,如今皇後娘娘和湘妃娘娘把持一切,她們堵著樂坊的門不讓人瞧,奴才們打探不出來。隻是聽說,湘妃娘娘好像在給舞娘們排舞,說什麼明日是為朔%e4%ba%b2王踐行,所以要%e4%ba%b2力%e4%ba%b2為。”

“笑話。”靜姝嗤笑,可掩藏不住滿臉的心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想和湘湘和好,可她有覺得湘湘已經不可能真正對她好,矛盾又彷徨的心,不知不覺又走到皇帝身邊去了。

她癡癡呢喃著:“還好隻是獻藝,我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這一邊,湘湘從樂坊歸來,麵色紅潤神采飛揚,皇後也仿佛開了眼界似的,兩人棄了轎子緩步走回中宮,路上遠遠路過明德殿時,見到有大臣往明德殿裡走,皇帝這幾天沒消停過,據說看著好像隨時會死的人,可還那麼能折騰。皇後咒念:“他早就瘋了,早就瘋了。”

可湘湘卻問皇後:“你看那人手裡,是不是捧著聖旨一樣的東西?”

皇後看過去,那大臣手裡捧著寫聖旨用的黃綢卷軸,正在門前不安地晃動,不多久裡頭的人來接應,侍衛放行,他便一頭鑽了進去。

皇後對湘湘說:“是中書省擬旨的人,專門負責為皇帝起草聖旨,有時候直接寫了,皇帝玉璽蓋一下就好。”

湘湘奇道:“皇帝的玉璽,不是在我們這裡嗎?”那天齊晦打斷了皇帝的手腳,也從明德殿拿走了玉璽,之後要湘湘以皇帝的名義下發賑災糧款控製京城,玉璽少不得要派上用場。

皇後點頭,但又搖頭:“玉璽大寶之外,皇帝的隨身印也等同玉璽,也是用效用的,那塊印章我們可沒拿到。”

湘湘明白了,與皇後繼續往中宮走,心裡想著什麼,抬頭望天色,心中有了主意,既然明日她要為自己的丈夫一舞,就絕不能讓任何人壞了他們彼此的好心情。

皇城之外,京城之郊,簡風風塵仆仆趕來軍營,這邊的將士們已經得到告知,明日要先入城見過皇帝才能出發,一個個都罵君主昏庸荒唐。簡風便是來解釋,耐心地告訴眾人齊晦的身不由己,畢竟他們一走了之,留下亂糟糟的京城,是個後患。

而簡風最靈光的便是那張嘴皮子,一時就說得大家情緒安穩,反而更為朔%e4%ba%b2王不值得,等他們散了去好生歇息,簡風才樂嗬嗬往慕茵的帳子來。這小姑娘已經在軍營裡待了好些日子,這裡到處都是糙漢子,她還真是不怕。

“這些衣裳,我娘和表姐叫我帶給你,往後天氣越來越熱了,女孩子嘛,總是用得上的。”簡風笑著放下包袱,看著一身鎧甲神情嚴肅的慕茵,覺得自己氣勢弱了好幾分,尷尬地笑著,“你、你記得帶上。”

慕茵點了點頭,她一身戎裝氣勢逼人,高高的頭盔,快把她襯得和簡風一樣高了,簡風嘀咕了一聲:“這麼重的東西壓在腦袋上,你不累得慌?”

慕茵冷然道:“敵人的箭矢射過來,紮在腦袋上,你就知道累不累得慌了。”

簡風無話可說,想著不如走了吧,可是忍不住又看了慕茵幾眼,由心而道:“你可要平安回來,你到底是個女人,彆自以為是衝在前頭,我是不敢跟你比的,可這裡最弱的男人,也比你強吧。”

慕茵霍然瞪著他,怒道:“行軍在即,你說什麼喪氣話,女人怎麼了,你怎麼不穿上鎧甲,為國為民去征戰,還輪得到你來說我?”

簡風一時來了脾氣,挺起腰杆說:“術業有專攻,我是客氣才說不如你,我哪裡不如你,邊境數萬災民,你們此去行軍的糧草裝備,不要有人在後方支援嗎?國家那麼大,那些賬,你算得清嗎?任何事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你……”

他說到後來,卻覺得自己不應該,他乾嘛和一個女孩子那麼較真,而人家正為了這個國家,扛著腦袋去上戰場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簡風咕噥了一聲,轉身一麵說,“一路平安。”

☆、262他心甘情願(還有更新

慕茵本已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沒想到簡風先道歉,這一下她的心更軟。她怎會厭惡簡風,可這樣的彆離實在傷感,此戰不論勝敗,她都決定要遠離京城,往後他們可再也不會相見,難道最後一次,也要不歡而散嗎?

“老侯爺年事已高,請替我問候一聲,望老人家保重,老侯爺一呼百應,將來可以為表哥建立更好朝廷。”慕茵垂首說,她以為簡風已經走了,也不抱什麼希望,沒想到簡風卻還在,更對她說,“我爺爺還等著看世道清明,他說他不能死。等你們凱旋歸來,我家要給爺爺辦大壽,你也要來。”

慕茵總算是溫和地一笑,點了點頭,簡風也笑了,至少這最後一彆,還算美好。

慕茵道:“天色不早,你回城吧,明日我不隨軍進宮,你替我向表哥說,彆和那個皇帝磨嘰了,再耍什麼花招,就殺了他。”

簡風嘿嘿笑:“這個我愛聽,這種畜生早就該哢嚓了。”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看到慕茵笑了,卻是心頭一軟,站定了說,“你也要保重。”

慕茵腦袋上戴著沉重的頭盔,遮蓋了她的雙頰,隻有她自己知道臉紅了脖子發燙了,她不敢再多看簡風一眼,這是什麼節骨眼兒,兒女情長統統靠邊站,而她決定的事也不能改變,簡風隻是友好而已,他們沒有兩情相悅,他心裡隻有嫂嫂那樣美好的女人。是以慕茵本想讓簡風向嫂嫂帶一句話,可終究沒說出口,畢竟她還是會嫉妒的。

這一整天,齊晦應付了各色各樣的人,開始惱怒,到後來反而平靜了,隻要軍隊能順利出發,他什麼都能忍,明日是最後的底線,大不了真的殺了那個畜生。

一夜相安無事,如今皇城上下都是齊晦的人,就算不是他的人,也明白危難之際該順從何人,湘湘和皇後再也不擔心皇帝或靜姝會來發瘋,這幾天睡得比從前更安穩。而湘湘好久不跳舞,今晚又做了很多事,再加上肚子裡有著孩子,累了就睡得更香。

翌日清晨,湘湘醒來時,皇後已經不在身邊,她起身看到皇後在桌前整理衣裙,正是她之前為自己繡的嫁衣,皇後聽見動靜回身來,麵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美,歡喜地說:“姐姐,朔%e4%ba%b2王一定要看暈眼了,惦記著姐姐,就會所向無敵。”

湘湘赧然:“指不定還嫌我煩,嫌我多事,耽誤他發兵的時辰。”

皇後拿起裙衫,在湘湘身邊比劃著:“不會不會,今天是個好日子,無論如何都要讓朔%e4%ba%b2王看到姐姐為他穿上嫁衣。”

而此刻,門外宮人恭恭敬敬地說:“皇後娘娘,明德殿那裡,已經開始準備了,舞娘樂師也已經過去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湘湘和皇後彼此遞過眼色,她回眸看了遺憾書桌上莊重的玉璽,對皇後道:“咱們準備一下,走吧。”

皇後特彆得興奮,像是要發生什麼大事情,一路說不聽,說她下輩子做了男人,也要娶一個像湘湘這樣的女人。說著玩笑話,已是到了明德殿,聽說宮門外有幾千將士等候,將軍副將參將等等有軍銜的則入宮覲見皇帝,這樣子烏泱泱地也來了幾十號人,再加上留在京城的官員,明德殿如同往日上朝一般,到處都是人。

“我走了。”湘湘對皇後道。

“姐姐小心,彆太勉強。”皇後關心一句後,整理了儀容,將她的鳳冠扶周正,帶著宮女太監款款進入明德殿,鳳袍曳地,明晃晃的透著貴氣。皇後還是第一次如此高傲地走進明德殿、走向皇帝,她不覺得做皇帝的妻子有什麼好,可今日她能身為皇後為湘湘做些什麼,也算值得了。

群臣見皇後如此,不得不伏地叩拜,病怏怏地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劇痛幾乎讓人暈厥,可也叫人神誌清醒,他分明看到了皇後渾然天成的貴氣,她是莫家的女兒,是外祖家的後人,她有名有姓,出身貴重,比他這個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種高貴得多了。

宋靜姝來得早些,已經在一旁落座,她是被皇帝要挾來的,她本來都不想再麵對湘湘,而皇後再也不會來向她行禮問安,嬌小的人頂著一身榮光從身前走過,靜姝卻垂著臉,根本不敢抬頭看。

皇帝沒有與皇後廢話,他不見湘湘,本覺得奇怪,但今天的事湘湘不在也無所謂,隻要讓齊晦顏麵掃地,隻要讓他在軍中被人恥笑懷疑,他不好過,天下人都彆想好。

皇帝陰鷙的眼眸裡,帶著對人世的戲謔和暴虐,他自己尚不知道,底下的文武官員卻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簡直就是先帝在世。

“皇上,可以了嗎?”有內侍上前詢問,“朔%e4%ba%b2王和文武百官都到齊了,連皇後娘娘都到了,就隻有湘妃娘娘……”

“可以了。”皇帝彈了彈手指,他沒有力氣向群臣吆喝,更不可能站起來揮斥方遒,可是能在一旁看,他也滿足了。

內侍走上前,朗聲說皇上為振奮軍心,特備下歌舞美酒,為將士壯行,歌舞之後會宣旨為朔%e4%ba%b2王%e4%ba%b2授佩劍,之後便一聲高呼,門前湧入宮女內侍,在明德殿前鋪下紅毯。

舞樂漸漸響起,如雲美眷魚貫而入,可圍觀的大臣們都意興闌珊,將軍們更是緊緊蹙眉,這種時候,誰要看人歌舞,恨不得上前驅散舞娘們,趕緊走人。

但此刻,浮躁的鼓樂調聲一轉,變得悠揚婉轉,聲聲帶著浩然正氣,看似柔弱的舞娘們迎到殿門前,搖身一變軟甲上身,一個個佩劍握在手,銀光閃閃中。

便見領舞之人從門前來,眾人高高抬起打鼓,舞者翩然其上,她一身颯爽白衣英氣逼人,一招一式柔中帶剛,悠揚樂聲變得鏗鏘有力,刀劍劃過長空,激發著每一個人的熱血。

座上皇帝呆了,靜姝呆了,立在台階下的齊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