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1 / 1)

鬼蜮伎倆,到底是何道理?”

那官員躊躇了一下,咬著牙道,“請陛下讓衛士們爬上此山,那洞口必定還在,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周義,你這話說得倒是有趣。”蒙毅這些年來極得始皇信任,是以隨駕時也是跟在近旁,此時聞言,便冷笑道,“那石壁上開了個洞天,此事人人皆知。後來丹陽道長外出雲遊,遂封了此洞。但我等雖然看不見,但誰也不能說那洞就沒了。如今周義你說這是障眼法,豈不是在糊弄陛下?”

始皇神色稍緩,朝蒙毅擺了擺手,道,“無妨,就讓人上去一探。”

蒙毅揮了揮手,自然有衛士們上前,開始攀爬石壁。隻是這石壁也不是這麼好爬的,因為是一整塊巨石形成的峭壁,風吹日曬雨淋之下,已是光滑無比,難以著力。

不過這些人是天子衛率,平日裡本來就難得有表現的機會,所以這會兒都卯足了勁兒。很快被人提醒,想到了法子,用繩子攀在石壁上,這才終於爬了上去。

隻是等他們再下來之時,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回稟陛下,那石壁上確實是沒有洞口。屬下等集合幾人之力,敲擊推拉,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哦?”這個結果倒是出乎了始皇的預料,但是卻也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好了。畢竟好生生的一個洞,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不管丹陽道長是怎麼做到的,至少說明了他的能耐。和他比起來,其他人引個火,招個風之類的做法,反而成了小伎倆。

蒙毅看出始皇心意,遂笑著道,“恭喜吾皇。臣聞有大神通著,移山倒海,都不在話下。想來丹陽道長能讓冬天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距離移山倒海,亦不遠矣。”

始皇微微一笑,看向周義,“周義,你還有何話可說?”

不等周義辯白,他直接讓人拖了下去。然後擺擺手,重新起駕。

等鑾駕繼續前行後,蒙毅躬身立於始皇身後,低聲問道,“陛下何故要令丹陽道長人前顯聖?”

始皇看了他一眼,倒是沒什麼不悅,笑著道,“你猜不到?”

“臣愚鈍,不敢妄自揣度上意。”蒙毅連忙垂下頭,拱手道。

始皇似乎心情頗好,看了他一眼,“你也就是這般糊弄朕罷了。”如果真的駑鈍,他也不會這麼喜歡,時常帶在身邊了。蒙毅和那些人的區彆,大概就在於他是真的聰明,那些人卻是自以為聰明。

不敢揣度上意?不會揣度上意的人,怎麼可能在這朝中立穩腳跟?他們需要知道的,是分寸。什麼時候該揣度上意,什麼時候該裝糊塗。讓你揣度的時候就揣度,不讓你揣度的時候,就老實呆著。可惜啊,能看明白這一點的人,看來還是太少了。

蒙毅跟著笑了一下。

始皇也沒有繼續這個問題,轉而問起了他的兄長,“現在九原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朝臣們都以為因為太子在九原,又跟蒙恬走得近,所以始皇不會支持蒙恬跟匈奴人作戰,因為他不願意扶蘇掌握軍權,慢慢坐大。但是這種想法其實很可笑。

對於始皇來說,整個國家都是他的,扶蘇也是他兒子,讓兒子去替自己打回來一塊新的疆土,有什麼不好的?

且不說扶蘇是他選定的繼承人,等閒不會更換。就算不是,他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在他這裡,也絕不會忌憚自己兒子這種事情。更不會因為這種莫名奇妙的問題,就對外族妥協!

雄心勃勃的帝王雖然年紀漸長,但是年輕時的鋒芒卻沒有消失,隻是收斂起來了。對匈奴,他有自己打算!

“回陛下,還是不好。自前年吃了敗仗之後,邊關的防衛沒有一時一刻的鬆懈,匈奴人怕是已經憋不住了。去年冬天他們凍死餓死了不少人和牛馬,今年若是再搶不到足夠的糧食,恐怕冬天更難熬。匈奴人想來明白取舍。”

蒙毅停頓了片刻,見始皇沒有發表意見,又接著道,“據蒙將軍言,今次遷民實邊,倒是讓他發現了幾個好苗子,都是將帥之才,隻要稍加培養,今年秋天便能用上了。”

這是暗示今年秋天會有一場硬仗。關於這一點,始皇自己也心裡有數,所以他依舊隻是懶洋洋的靠在位置上,半眯著眼,像是沒有聽到蒙毅的話。

蒙毅卻知道,這隻沉睡的雄獅,隻不過是在用最冷靜的頭腦思考這件事的得失罷了。

果然,片刻之後,始皇睜開眼,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到時候糧草的事,朕會讓李丞相交予你。”

蒙毅臉上卻看不出喜色,隻低聲應道,“臣謝過陛下信任,必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始皇點了點頭,想了想,道,“你現在去叫李丞相過來。對了,讓他帶上南邊的折子。”

這是始皇另一件鬨心的事。

西南那邊的夷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鬨起事來,始皇今年未能東巡,倒有大半是被這件事拖住了。

西南跟匈奴又不同。那裡已經是大秦的領土,隻是當地尚武,民風彪悍,難以教化。平時種種衝突就不說了,這次的事情之所以鬨大,還是因為當地的夷族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群起攻入了當地官衙,把當官的給抓起來了。

這下子可不得了。這是事關朝廷臉麵的事,若是一個處置不好,很容易讓朝廷的聲望下降。夏天本來就熱,為了這件事,始皇又心煩了許久。見他精神不佳,所以內侍奏請移駕行宮避暑,始皇才會答應。反正地方近,一兩天就能來回了,不耽誤什麼功夫。

算算時間,派去調查這件事的官員的折子也該到了,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蒙毅應了,輕手輕腳的出了鑾輿,抬手招來一個內侍,讓他去傳李丞相過來,然後自己就在門口垂手侍立,打算讓始皇一個人待一會兒,等李斯過來了再一起進去。

李斯看起來倒是比之幾年前還要有精神。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廷尉,現在卻已經是權傾朝野的丞相了。況且又得始皇看重,但凡有奏,始皇通常都會同意。

除了公事不算,私底下始皇對他也不乏讚譽之詞。因為他寫得一筆好字,始皇出巡時都很喜歡帶上他。儘管他近年來年紀越來越大,已經不堪舟車勞頓。

聖恩隆厚至此,讓李斯如何能不精神百倍?

他為人端肅,尤其是如今居於上位,更是不肯有絲毫隨意,也就越發看重規矩。見蒙毅侍立與鑾輿門前,臉上露出一份滿意,這才開口招呼。

始皇在內聽到了聲音,便揚聲讓人進去。先給兩人賜了座,然後才問起李斯西南之事。

這件事李斯也頭疼得很。

說起來那些夷族這次卻是占理的。因為那個被他們抓住的官員,據說是強占了一個夷族女子,而那女子本有%e4%ba%b2事,反抗不成,竟自儘了。

夷人尚武,卻是最講究義氣二字,做事也隨心所欲,得知此事之後,竟是不管不顧,打破了官衙,將那父母官給抓了起來。好在他們還有理智,並沒有傷人,不然這件事恐怕要變成造反了。

但是現在也不好處置。

夷人占理,不能不考慮,若是處置不當,必定引來更大的反彈。但是另一方麵,他們的行徑已經是打了朝廷的臉麵,若是不做出任何處罰,恐怕朝廷顏麵掃地,在民間聲望也必定大降。

如此左右為難,反而一時之間無法定計。李斯直到來之前,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這會兒也隻能照實說了。

“陛下,夷人尚武,當以安撫為上,免得事情失控,難以壓製。隻是這樣一來,不免會讓人覺得朝廷毫無威信,朝廷命官被抓,卻還要去安撫夷人,若是官員們鬨起來,就不好收場了。”最後,李斯道。

“那依你說呢?”始皇看完折子,頭也不抬的問道。↙思↙兔↙在↙線↙閱↙讀↙

“臣以為,可命那夷族首領入京。”李斯答道。

這是他勉強想出來的一個辦法。扣住那些夷人的首領,讓他們投鼠忌器,自然就不敢輕動了。如此對官員們也有交代。至於夷人那裡,就說讓他們的首領來學習中原文化,也不必把話說死,就說讓人來住個三年五載。等人來了,就由不得他們了。

隻是這個辦法,終究還是有不少未儘之處,他也沒想好怎麼解決,因此不算上策。

始皇聞言,轉向蒙毅,“蒙卿以為如何?”蒙毅位至上卿,是以始皇如此稱呼,以示%e4%ba%b2近。

“丞相的辦法倒是不錯,隻是如何讓夷人乖乖把首領送來?”蒙毅道。

“這個簡單,隻需告訴那些夷人,此事是那官員之錯,將他處置,出了夷人的這口氣。然後再告訴他們,但是私自囚禁朝廷命官,亦是死罪,那為首之人也要被懲處。他們的首領若不想讓自己的族人喪命,便隻能出頭了。”李斯道。等他出了頭,讓他做什麼他自然就隻能做什麼。

“如此,臣無異議。”蒙毅道。

始皇想了想,搖頭道,“此乃一時之計。若朕要徹底解決此事呢?”

李斯道,“若陛下肯將這片土地分封給哪位公子,再予他兵馬,自然便能讓夷人俯首。”那些夷人不過仗著武力,文官難以跟他們周旋,但藩王可以有自己的私兵,又能常駐當地,必能震懾群夷。

始皇凝眉,“此事朕已有主意,不必再說。”秦始皇是個占有欲非常強大的人,他好不容易統一中國,絕不會再分封出去,釀成幾百年後的內亂。

李斯便不再說話了。蒙毅卻道,“不如陛下此次派遣一位公子,前往處理此事。到時候便可借口公子與夷族首領十分相得,如此兵不血刃,便能將人請來,誰也說不出什麼。”

扣下質子這件事畢竟不是那麼好擺在台麵上的,如果對方是自願來的,自然比威脅的效果要好。

始皇緩緩點頭,“也好。”

第二日他便下旨,命年方十四,今年才剛剛入朝的公子胡亥前往西南,處理此事。

而且在李斯的建議上麵,始皇添上了不少自己的想法。比如,將整個西南地區拆分開來,劃分成幾個大小不一的郡,如此也可以將夷族們割裂開來,隻要他們內部不是一條心,就沒那麼令人忌憚了。

且不說始皇這個命令究竟有什麼深意,卻是讓那些原本就心懷異誌的人們,看到了希望。整個鹹陽城表麵上安安靜靜,實則暗流湧動,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等待著時機爆發。

……

扶蘇第二日下船時,踩在地麵上整個人都是晃著的。

這是坐船的後遺症,因為船在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