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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你 八月薇妮 4028 字 2個月前

白清都下了公交後,無意中看到馬路對麵一道熟悉的小小身影,似乎正在追逐著什麼,他很快注意到天空那個氫氣球。

“孩子……”起初隻是笑了聲,邁步要走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妥當,當他回頭的時候,果然看她已經飛快地穿過馬路,幸好這時侯紅燈剛過,路上沒多少車輛,但卻足以讓白清都驚出一聲冷汗。

“喂……”他猛地站住腳,叫了聲。但是隔得有些遠,明明當然沒聽到。

白清都看看那道身影,又看看天空的氣球,頑皮的風變了個方向,托著氣球冉冉往路這邊來。

這時侯黃燈閃爍,兩邊的車輛都在蓄勢待發,白清都再無猶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斑馬線,把幾乎快衝到路中央的小明明一把抱住。

一直將小女孩抱到路邊安全地帶,白清都才鬆了口氣,但額頭上滿是冷汗。他把孩子放下,而她看看白清都,仍抬頭看向天空,那個喜羊羊已經飛過了樓群,顯然是捉不到了,她的眼中透出一絲感傷。

白清都忍不住說:“太危險了,不能在馬路上亂追亂跑你知道嗎?”

明明掃了他一眼,深深低頭,白清都清楚地看到她好像歎了口氣。

水手服的領子下滑,這個姿勢,讓白清都看到她脖子後麵若隱若現的一塊青紫。白清都愣了愣,目光往下,看到她垂著的雙臂。

明明一聲不吭,邁步要走,白清都攔住她,把她的袖子往上擼起。這個突兀的動作嚇了明明一跳,忙縮回手臂:“你乾什麼!”

但是這一秒的時間,仍是足夠讓白清都看的很清楚,女孩兒的手臂上,新的舊的青紫痕跡,觸目驚心。

腦中轟然一聲,白清都拉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叫:“他們打你了?真的打你了?”

明明擰著細細的眉毛,警惕又充滿敵意地看著他。白清都渾身的血像是被火點燃,拉住明明往回就走,明明起初跟著走了幾步,忽然間醒悟他要拉自己去哪裡,就叫起來:“沒有!爸爸媽媽沒打我!他們對我很好!”她用力掙紮,想離他遠些。

路邊已經有人在張望,白清都又氣又急,大聲說:“你護著他們乾什麼?他們真對你好會動手打你嗎?你當他們是爸爸媽媽,但是沒有爸爸媽媽會動手打自己的孩子!這樣下去你會被打死的!”

小明明愣了愣,瞪著白清都尖叫:“但是我隻有爸爸媽媽了!”她用力甩開白清都的手,頭也不回地飛奔逃走。

白清都站在樓前那棵大樹下,靜靜矗立了很久,老樹恬然自在地沉默著,像是一位不能言的智者,半晌,白清都吐出一口氣,心緒好像平靜很多,這才上樓。

沿著樓道往上,就聽到隱隱的罵聲:“回來的這麼晚,跑哪裡瘋去了?趕緊把這些菜洗了!”

平靜下去的心忽然又揪起來,白清都站了會兒,慢慢走到自己門口,伸手去掏鑰匙。

手指摸著口袋裡冰冷堅硬的鎖匙,白清都卻猛地轉身,來到對門門口。

這次開門的是女主人。

看到是白清都的時候,女主人臉上透出不耐煩的神色:“乾嗎啊?”

白清都壓著心頭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今天我看到小明明手臂上有傷,我隻想告訴你們,以後不要再動手打她,不然的話我會報警。”

女主人先是詫異,然後笑:“報警?好啊,我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說你怎麼知道是我們打的啊?可彆血口噴人!”

白清都還要說話,女主人回頭:“明明,你過來!快點兒!”

女孩兒很快跑到門口,因為正在洗菜,袖子挽起,正好露出上麵的傷痕。女主人捉住她的手:“你說,這是怎麼弄得?”

明明看看白清都,低下頭:“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碰的。”

“聽見了嗎?”女主人得意地看著白清都。

白清都深吸一口氣:“明明,你彆害怕,說實話……”

明明搖搖頭:“我說了,是我不小心自己摔倒了,跟爸爸媽媽沒有關係,他們對我很好。”

白清都幾乎出離憤怒:“他們真的對你好,就絕對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女主人翻臉:“怎麼說話呢?”破口大罵,並且狠狠把門甩上。

白清都站在門口,聽到整個樓裡是靜寂的,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在聽著,所有人都聽見了,都知道這房間裡發生著什麼,但是大家卻都沉默著,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白清都對這種沉默深惡痛絕,但卻毫無辦法,他隻好讓自己也變成這樣沉默的人。

此後他又見過小明明好幾次,但他不再看她,也不再關心,對這個世界來說,他無法改變的事情太多,越是關心,隻會讓自己越是難過。

他也聽過幾次對屋的異動,每當這時候,他都會戴上耳機,讓音樂聲更大些。

夜深人靜的時候,白清都坐在窗戶邊上,看著窗外靜默的大樹,忽然可惜他那架鋼琴搬不過來,現在的他忽然很想彈一曲“眼淚”,因為他心中掩埋著太多的傷感,幾乎都釀成了不能哭出的眼淚。

春風伴著春雨,終於如期而至。起初淅淅瀝瀝,後來便成瓢潑之勢,春天裡下這樣大的雨是很少見的,白清都看著雨點順著玻璃窗如瀑布般滑落,風雨聲裡,依稀聽到有些響動,隨著夜深,也都儘數湮沒在風雨中了。

時針有條不紊地走動,不知不覺過了一點半,大概是雨聲太能催眠,白清都趴在攤開的書本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聽到拍門的聲音。

被驚醒過來,白清都拉開門,卻意外地看到對門的女人,他沒好氣地皺眉:“什麼事兒?半夜三更的!”

女人有些驚慌:“明明不見了!”

白清都刷地一下就清醒了:“你說什麼?”繼而反應過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不是你們的家事嗎?”

女人回頭看一眼關著的房門,小聲說:“我知道你討厭我們,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家也有難處,本來也很疼這個孩子,但是……想把她送回福利院人家又不答應……”

白清都很怒:“你們當初為什麼要領養她?現在再不要她,就是遺棄!”

“可是她留在這裡也不會好過,”女人的眼中忽然見了淚:“我們是真不能養了……今天她被她爸打了一頓,因為她總是鬼鬼祟祟地守著小寶寶……我一直也這麼疑心的,所以很討厭這孩子,但是她不知從哪裡弄了個氫氣球來栓在寶寶的搖籃上……我才知道她是喜歡寶寶的……”

白清都後退一步,想到那天小明明拚命追逐那隻喜羊羊的場景,原本他以為她是喜歡這氣球想自己玩。

這才明白那天,她有些傷感地一聲歎息是什麼意思,她是想送給這小弟弟一份禮物的吧,她沒有零花錢,所以隻能寄希望於那隻被人遺棄的氣球。

“以前怎麼打她罵她,她都不吭聲,但今天忽然說,真正的爸爸媽媽是不會打她的,”女人擦擦淚,“我剛才去看她,才發現她不見了,雨這麼大,我男人又不去找……”

白清都忽然覺得,這春天的雨其實不是雨水,大概都是他心底積存的淚,於這個夜晚,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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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這個濕濕嗒嗒的驚魂雨夜,讓白清都意外的是,當他提了傘出門的時候,樓裡的許多鄰居聚在一起,正也準備出去找人。

原來剛才對門女人跟他說話的時候,又給張姨聽見了,忙一咋呼,又不是鐵打的心腸,年紀那麼小的女娃娃在這種雨夜跑出去,不出什麼意外,也要凍死嚇死。

近二十個人,哄哄鬨鬨出了樓道,四散找尋,風聲雨聲裡,夾雜著各種各樣呼喚的聲音:“明明!小明明!”因為風雨而寒冷的春夜,稍微透出一絲默默流淌的暖意。

時間本就不早了,這樣陸陸續續找了一個小時,更是夜深。很多人垂頭喪氣又無可奈何地回來了,大家堅持著,站在樓道裡彼此交流信息,整個小區裡幾乎都找遍了,仍是沒見到人影。

白清都舉著傘,起初也如無頭蒼蠅,不知往哪裡去。泥水淹沒他的鞋子,打濕了褲管跟半邊身子,冰涼刺骨,他撐著傘,麵對著無邊又漫長的風雨夜,渾身發抖,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此刻這種無能為力。

他衝出小區,沿著寂靜的馬路邊走邊東張西望,一道電光閃過,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明明的時候,她躲在舊樓旁邊施工留下的巨大水泥管裡,他心中一動,默默祈禱老天不要太過殘忍。

雨點啪啪打在地上,泥土地冒著小小地水泡,白清都踩過有些鬆軟的地麵,一邊歪頭看前方雨中矗立的那一截管道,是用於城市地下泄洪渠道所用,不知為什麼一直棄置在這裡,旁邊堆放著許多雜物,幾乎把管道的入口都擋住了。

白清都加快腳步走過去,把擋在前方的破木架跟紙殼等東西撥開,探頭看向裡麵。烏黑的管道內部好像有一團小小的影子,白清都忙把手電打過去,明亮的暖光照見那個無路可走的孩子,她縮起身子,倒在一塊兒紙殼上,一動不動。

他急急忙忙彎腰闖進去,把半睡半昏中的女孩兒扶起來:“明明!”叫了兩聲,她才微微睜開眼睛:“哥哥……”她是冒雨出來的,身上還是*地,露在外麵的手跟%e8%85%bf都冰涼。被喚醒後她像是做夢似的看著白清都,懵懂呆怔,臉上沒有表情。

白清都聽到她的回應,才鬆了口氣:“我帶你回去。”他把手電放到她的懷中,將她抱起來。

當抱起她的瞬間,白清都覺得就像是抱起了一隻小貓,軟綿綿而無力,輕盈的似乎沒有重量,他嚇了一跳。

可是她卻掙紮起來:“我不回去!不回去!”像是野貓揮爪一樣掄起小拳頭,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白清都又勸又哄,終於將她抱回樓裡,有一些居民已經散了,還有幾位焦急不安地等候著,見他抱了明明回來,才都安心地離開。

可是自始至終尋找跟等候的人裡,都沒有對門。

此後事情有些奇異,明明不願意再回去,而對門顯然也不想她回來,但其實按照法律來說,他們不能在這時候不要明明,否則就是遺棄罪。

白清都隻要強行把明明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不想這麼做,一來明明不願,二來,送回去又怎麼樣,不還是被虐待?或許還是變本加厲的虐待。

對門女主人異想天開,讓白清都收養明明,樓裡的鄰居們好像也對此喜聞樂見,這讓白清都啼笑皆非。

他現在還是個在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