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遭,陳覺非自以為和薑詞已經算是朋友了。暑假補課,一有空就去三班門口晃悠悠,時不時讓人給薑詞遞瓶可樂,遞支雪糕,即便薑詞鮮少理他,他也始終樂此不疲。
有一次,被人問起是不是在追求薑詞,陳覺非猛一拍桌子,眼睛瞪得老大,“瞎說什麼,薑詞那是我哥們兒,你會追求你哥們兒?”
“那你上回還對你哥們進行性騷擾……”
“這是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你們懂個%e5%b1%81。”
當然陳覺非也有挫敗的時候,尤其是逮著機會和薑詞聊天,說十句都不一定能換來薑詞一句回應。他覺得還是因為兩人交往不深,得找個機會拉近彼此距離。
很快暑假結束,學校開學,陳覺非的生日到了。
周五下課鈴一打響,他立即趕去三班教室。薑詞恰好站在走廊上,正在跟一個女生說話。
陳覺非躡手躡腳走過去,猛一下拍在薑詞肩上,嚇得她身體一抖。薑詞回頭瞪他一眼,“你有病是不是?”
陳覺非哈哈大笑,“在說什麼悄悄話?”
站在薑詞對麵的女生張了張口,睜大眼睛,看著陳覺非,“你……你不是性騷……”
陳覺非倏地朝女生伸出手,“以前那都是誤會,我叫陳覺非……”
“我,我知道……”女生握了握陳覺非熱乎乎的手,“我叫張語諾。”
“張語諾?沒聽過啊,不是我們這一屆的吧?”
張語諾點頭,“我是高二的。”
“難怪,我是說長這麼好看,我不可能不認識。”
薑詞冷冷看了陳覺非一眼,“這是我妹妹,你彆打她的主意。”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大一個妹妹?”陳覺非哈哈一笑,“正好,星期六我生日,你倆一塊兒去吧。”也不管薑詞和張語諾答不答應,擅自說了碰麵的時間和地點,丟下一句“不見不散”便又一陣風似的跑了。
張語諾緩緩收回目光,“薑姐姐,你打算去嗎?”
薑詞看她,“你想不想去?”
張語諾勉強笑了一下,“自從我爸出事,我媽就不準我參加這些活動了。”
靜了數秒,薑詞低聲說,“那就去看看吧。”
周六傍晚,薑詞和張語諾照著約定時間到了地鐵三號線終點站。等了十分鐘,迎麵開過來一輛賓利,張語諾驚歎一聲,“原來陳覺非家裡這麼有錢。”
車在兩人跟前停下,陳覺非從副駕駛下來,替她們拉開後座車門,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他身上那顏色誇張的t恤分外滑稽,姿勢倒是似模似樣。
薑詞朝著駕駛座上看了一眼,是個不認識的人。
車行了半個小時,前方的蓊鬱的林木中燈火點點,隱約現出白色彆墅的一角。
走進大門,露天遊泳池邊已聚了一圈人,一看見陳覺非現身,立時圍攏過來。
一群人擁著陳覺非進屋,偌大的客廳裡並起兩張長桌,上麵擺滿了各色食物。陳覺非招呼一聲,音樂聲轟隆隆響起來,聚會正式開始。
這生日派對果真也是陳覺非的風格,鬨哄哄亂糟糟。陳覺非湊上來,大聲道:“你們想吃什麼自己拿!”說著便又混入人群之中,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薑詞領著張語諾去拿食物,然後找了個角落坐下。她不太喜歡吵吵嚷嚷的場合,但張語諾性子活潑,又善交際,陪了她一會兒,便坐不住了。
薑詞抬了抬眼,“語諾,你自己去玩吧。”
張語諾如蒙大赦,立即放下盤子。
薑詞目光在來客中搜尋一圈,沒看見那人的身影。靜坐片刻,又起身拿了一杯紅酒,避開人群,靜靜悄悄去了外麵。後麵庭院裡有個噴水池,一旁樹下砌著漢白玉的石凳。她走過去坐下,將紅酒杯放到一旁,蹬掉高跟鞋,赤腳踩上還帶著熱氣的草地。
屋內震耳欲聾的搖滾樂立時遠了,隱隱約約不再分明,似在另一個空間。已是暮色四合,頭頂橡樹投下的濃鬱陰影覆蓋住這方寸之地。
薑詞將還剩些許的紅酒一飲而儘,將杯子擱在草地上,蜷起%e8%85%bf躺下去試了試,石凳恰好容她一人安睡。她側過身,以手作枕,墊在頭下,望著前方的噴水池。
隻有這時候,才能將背上之軛卸下,放縱地貪一會兒閒。
薑詞酒量小,半瓶啤酒就會上頭,剛剛喝下去紅酒開始發揮作用,製造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眩暈。
濃烈的草木氣息被溽熱的夜風送入鼻腔,她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一隻手輕輕拍在她肩上。薑詞從鼻中“嗯”了一聲,那手又拍了一下。薑詞驟然驚醒,條件反射坐起來。她忘了這是在石凳上,一時沒坐穩,差點跌下去,一隻手適時地在她肘上用力一提。
薑詞仰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梁景行鬆開手,聲音含笑,“陳覺非在找你。”
夜色沉沉,隻能看見一個粗淺的輪廓,呼吸間卻嗅到他身上淺淡的煙味。
梁景行在她身側坐下,開口道:“有一陣子沒見了。”
薑詞低低地“嗯”了一聲,“在忙什麼。”
“公司新張,全是雜事。”梁景行頓了頓,“你那兩幅壁畫很好。。”
薑詞垂著眼,張開手指,仔細地分辨著,“時間太趕了,不然還能更好。”
梁景行低笑一聲,“你放心,並未辱沒陳同勖先生的名號。”
靜了一會兒,梁景行問她:“最近怎麼樣?”
“還好。”
“升高三了,課多不多?”
“還好,晚自習延長了一小時。”
極為平常的詢問,就像以往薑明遠工作之餘例行公事了解情況一般,那時候她總是不耐煩,現在有大把的耐心,卻再沒有人再這樣問她。
“你還年輕,不用太拚命,”頓了頓,“似乎比上回見麵更瘦了,還是要多吃一點。”
薑詞輕輕攥住自己的手指,半晌,“嗯。”
梁景行笑了笑,從石凳上站起身,“走吧,陳覺非要切蛋糕了。”
薑詞也站起來,低頭去找自己的鞋。烏漆抹黑的一團,薑詞伸手摸了摸,隻找見一隻。
“怎麼了?”
“還有隻鞋找不到了。”
梁景行蹲下.身去,掏出手機點亮背光照了照,從凳腳後麵拿出另外一隻。薑詞正要彎腰去接,腳踝忽被梁景行輕輕捏住。
一時間,先前喝下的酒仿佛都化作熱血湧入耳根頸後,她直愣愣站著,任憑梁景行將鞋緩緩套上她腳。
片刻,梁景行直起身,“走吧。”聲音如常,低沉平緩,並無絲毫異樣。
薑詞將嘴%e5%94%87狠狠一咬,雙手在身側靜悄悄攥緊,繃著臉,跟在梁景行身後,緩慢走回彆墅。
方想起那隻倒黴的紅酒杯還落在草地裡,可她再不想踏入橡樹下一步。
張語諾立即湊上前來,“薑姐姐,你去哪兒了?”
薑詞淡聲道:“出去散了散步。”
陳覺非笑說:“你好歹打個招呼啊,語諾急得都要報警了。”
……語諾。
薑詞抬眼,看了看張語諾。
有點本事,就這麼短短一段時間,已經和陳覺非混熟了。
吃完蛋糕,時間已過了八點。張語諾騙張母說周六補課才被放行,必須得趕在九點之前回去。陳覺非是壽星,又正在興頭上,薑詞不好掃他興,拉著張語諾悄悄走了。
出門才發現這附近壓根攔不到出租車,而此處離地鐵站開車都要半小時,遑論步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沒辦法,還得回去拜托陳覺非。
剛一轉身,便看見梁景行從大門走了出來。梁景行愣了愣,“不玩了?”
薑詞點頭,“嗯,語諾不能回去太晚。”
“我正要回家,送你們一程。”他掏出鑰匙按了一下,停車坪上一輛黑色卡宴響了一聲。
路上,張語諾似有些意猶未儘,仍在講派對上遇到的種種。
薑詞意興闌珊,鮮少搭腔,可張語諾沉浸在興奮之中,絲毫沒有覺察,見薑詞不回應,便與梁景行攀談起來。
薑詞腦袋裡轟隆隆炸得難受,聽見張語諾已在詢問能否去梁景行公司打工,終於忍不住,“語諾。”
張語諾愣了一下。
“我暈車,能不能稍微安靜一會兒。”
張語諾張了張口,委屈地閉了嘴。
梁景行目光移到後視鏡上,看了一眼。
車先去了張語諾住的小區,她下車以後,跟薑詞道了再見,又鄭重感謝梁景行,“梁叔叔,謝謝您送我回家,也麻煩您跟陳覺非說一聲我們已經走了,謝謝他今晚的招待。”
梁景行似笑非笑地看著張語諾,“好。”
張語諾招了招手,轉身腳步輕快地進了小區。
梁景行不忙發動車子,轉頭看了看薑詞,“暈車的話,來前麵坐。”
沉默數秒,薑詞拉開車門,坐去副駕駛上。
車轉了一個彎,往霞王洞路駛去。
在路口等紅燈,薑詞忽然想到,她與梁景行相處的時候,總在車上。
“剛才這小姑娘,跟你是什麼關係?”
薑詞回過神,“我爸一個下屬的女兒。”
“年紀小小,很有本事,”梁景行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要是往正道上使,興許也是個人才。”
“什麼人才?”薑詞忍不住刺了一句,“放在你公司前台,當個能說會道的接線員?”
第9章 楊妃色(02)
·
梁景行印象中,薑詞鮮有這樣生氣以至於口不擇言的時候,他轉頭看著她,“你在遷怒於她?”
薑詞聞言一怔。
她的確憤怒得有些反常,可張語諾並未做錯什麼,真要計較起來,不過以她為踏腳石接觸到了陳覺非。但能與陳覺非打成一片,靠的也是她張語諾自己的本事。
那麼她在氣誰,氣什麼?
她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