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到了米蘭從驚慌到強自鎮靜的表現。

——現在米蘭對他撒謊，為什麼？

“你的聯絡器可以用嗎？”米蘭發問，“他們也有可能正在找我們，互相找很容易走丟，班布，我們就在這裡，就在這裡啊。”他勉強笑笑，“哥哥剛才還打敗了宇盜，一定能保護好你的，彆怕。”

——關鍵詞是“彆怕”，已經被重複了好幾遍。

“我不怕，是你在怕。”班布指出這一點，“米蘭，你不對勁兒，你心虛的時候總是盯著什麼地方，一直都是。”

“啊？是、是嗎？”突然被班布戳穿，米蘭再鎮定也是個孩子，不由愣了一下，渾然忘記問“一直都是”是什麼意思，他不覺得班布能夠看穿不透明的助視鏡片後麵自己的眼睛，但是沒戴助視鏡的時候，沒準會這樣吧……他低頭承認錯誤，“哥哥隻是不想讓你擔心，班布，我們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能陪我睡一會兒嗎？”

爸爸為什麼還不來？他很害怕，可是如果他先怕起來，班布會不會更怕？他這樣沒法帶著班布去找爸爸，班布會不會因此責怪他？

他拉著班布往床的方向走去，班布非常順從地跟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米蘭把班布緊緊的摟在懷裡，一邊不斷撫著後背，一邊說話給班布聽——也是給自己聽：“我們已經穿過了幸運五角星，一定會有辦法活下去，會有希望的，一定會有的……威尼兔從來都沒放棄過希望，對嗎？”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已知道生死的概念，拿動畫片的人物來鼓勵班布。

“嗯，沒有。”班布答應，“可是米蘭，威尼兔隻是卡通人物。”

“卡通人物都不放棄希望，我們真實人類也沒有道理放棄。”米蘭知道自己的說法多麼蒼白無力，他乾脆%e4%ba%b2%e4%ba%b2班布，“不去管他們，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會得救的……”班布低聲重複，此刻“希望”不如說是“執念”更加確切。

班布感覺得到，在湮滅空間中，大部分思維是混亂的、惱怒的、恐懼的，但在幾千人中，有兩隻手數的過來的腦波，仍然無比的執著堅定——絕境求生。

就好像起初他遇見的那個瀕死紅發女人，明明生理機能無法維持，還是堅持到最後一刻。

絕不放棄——這些生命的堅持值得欽佩。

如果是一位西方宗教界人士，他大概可以說，看到這些人散發著白色聖光，那是靈魂波與太空阿爾法波遙相呼應，宇宙和諧法則的證明。

可惜班布不是。

他在統計樣本，收集數據：年齡、性彆、職位、個人簡曆、身體情況、心情變化、應對措施……

他是觀察者。

觀察者就是客觀觀察，公正衡量，不加評價，不予乾涉。

這種應對方式，在人類社會有個名詞：

冷血。

☆、第三十一章 班布收小弟

艦內，以威爾為首的幾人，想離艦。

艦外，有阿奇為代表的幾人，想登艦。

彼此都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選擇，隻是憑借求生的本能，奮力抗爭。

機甲蘊含的氧氣遠遠比艦船要少，有些機甲裡麵的駕駛員已經窒息。

然而失去了空氣循環和溫度調節係統，星光號房間內部也漸漸悶熱起來。

班布和米蘭靠在一起，班布默默躺著，米蘭絞儘腦汁想著輕鬆的話題，他的手心全是汗水，每過一會就假裝輕描淡寫地問問班布，有什麼新發現。

外間的格雷格還是和剛才一樣動靜，但是米蘭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能拿了枕頭被子，讓他在地上躺的舒服點。班布也在米蘭身後幫把手，黑暗中“無意間”拽下格雷格幾根頭發簡直不能太容易。

複製格雷格脖子上的空間鈕同理。

“米蘭——”威爾又是一陣風地衝過來，“是湮滅！七級高手以下沒有生還可能的湮滅！我試著帶格雷格離艦求生。你們也想辦法吧！”他手裡拿著氧氣罐子和防護服，開始給格雷格往身上套，聲音裡麵還有些希望，“米蘭，我不得不很冒味地問一下，你的精神力究竟幾級？我願意當你的追隨者，隻要能帶我們離開這裡！”等級越高，能力就越強，存活的幾率就越大，如果等級非常高，沒準能夠帶著他們一起%e8%84%b1險呢？

威爾毫不猶豫把自己賣了，畢竟比起承擔長期責任和義務來說，生命和名譽是最重要的。

他答應之前的主人保護格雷格安全，那麼任何事情都要服從這個前提。

威爾說話聲音很大，米蘭和班布同時聽得清楚，米蘭抓著班布的手就是一哆嗦。

“所以還是湮滅。”班布平平淡淡地口氣。

“班布……對不起……”米蘭很是愧疚，“對不起……我隻想讓你不那麼緊張。”

“可是湮滅沒有人能活下去，我們都會死。”

“能死在一起，將來我們也會做一家人。”米蘭吸吸鼻子，“班布，不到最後一刻，我們絕不放棄。”

“所以我們還是都快要死了。”班布的問題非常犀利。

被他追問的米蘭沒法避而不答，終於慌亂起來：“對、對不起……”這句道歉既是對著班布，也是對著威爾，“我、我沒有精神力。”

威爾聽得很清楚，這話在他看來，就是米蘭的拒絕了，他的提議既然被拒絕，雙方非%e4%ba%b2非故，他也沒辦法要求強者做些什麼，隻有依靠自己。

班布見他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沉默著架起格雷格往外走，心中忽然一動。

——追隨者？他看過小說和電影，知道追隨者就如同國王與守護騎士一般，權利並不多，而主人在給予對方榮耀的同時，他承擔著大量義務，完成主人的任何指示，甚至還要做好隨時為主人獻出生命的準備。

這是個不錯的誘惑。

這也會是一個免費而忠誠的跟班。

免費，滿足他現在未成年沒有收入的現狀；忠誠，可以完成他想做些什麼不好明著去做的事情。

而且……

班布的興趣，更多是在格雷格身上。格雷格走了，可就沒意思了。

觀察者要“客觀觀察，公正衡量，不加評價，不予乾涉”——但是，請考慮到前提：為了收集更多的觀察資料。

班布其實很隨性。

威爾一隻腳就要邁出房間，忽然毫無征兆地撞上一堵透明的“牆”！

他試過，現在的精神力消耗速度幾乎是平時的兩倍，但還能凝成這樣一堵堅實牆壁……這是誰？這有多強？

腦海中突然出現一雙深黑的眼睛。

明確傳遞了三個字：“你、和、他。”

能進入四級精神力者腦海，對方隻要一動念，他就可以變成植物人，現在顯然隻是在對話，表達出來的還算善意。

既然對方直接用精神力交流，表示這非常*，威爾也就不說話了，愣了一下“你和他”的意思，反應過來：“前輩是要我和他同時做您的追隨者？”

深黑的眼睛表示肯定。

“我可以問一下原因麼？”

深黑的眼睛眨了眨：“不。”

“我、我不能代替格雷格做主，他是我的小主人，這是比生命更高級的名譽。”威爾回答。格雷格不能是追隨者，他不是為了自己求生，就強迫格雷格也做一名追隨者。

班布還沒有精通“談判”這一技能點，既然威爾拒絕了，他也就不強求，繼續發問：“名譽高於生命？”

威爾給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即使現在你們兩個出去送死？”

“我儘到了全力，死而無憾。”

“你替你的小主人決定了他的生死？”

“這……”威爾終於動搖了。

而班布還在測量格雷格的情況，嗯，格雷格的聽力沒有問題，但是完全沒有精神力，所以他並不擔心格雷格會覺察到什麼。

“你們可以去試試。”┅思┅兔┅在┅線┅閱┅讀┅

威爾愣住了：“試試？”

“離開，再回來。”班布強調，“祝你們好運——我的承諾一直都有效。”

威爾半信半疑，但腦中那雙眼睛已經消失不見，麵前無形的屏障也不複存在。他背起格雷格，轉眼之間消失在走廊。

威爾服軟的概率是30，格雷格、格雷格……

班布重新將注意力返回到米蘭身邊。

米蘭……在哭？

趴在他%e8%83%b8口，抽泣？

一邊抽泣，一邊道歉？

“……如果不是因為我，大家不會有這次暑假旅行……對不起……班布……米納……德魯克……真的對不起……”

故作鎮定的殼子一旦被敲破，就會露出柔軟脆弱的內裡。

班布摸摸米蘭柔軟的頭發，慢悠悠輕撫後背——他倆安慰人的動作高度相似，班布坦然承認自己這是完全跟米蘭學的，包括力道和角度。

“我們是一家人。”連安慰的話也是跟米蘭學的。

“哥哥是不是很沒用？”米蘭小聲哽咽，“對不起，班布。”

班布%e4%ba%b2%e4%ba%b2他：“你是好哥哥。”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優先保護弟弟，明知道危險也毫不退縮，這樣的米蘭完全是認真負責的好兄長。

他當然不會讓米蘭死在湮滅之中。

有什麼方法，不影響正常事態進展，能夠研究格雷格，還能帶米蘭離開，一舉三得？

☆、第三十二章 敢擋槍的米蘭

班布在思索，湮滅正在緩慢進行，由空間外層漸漸向中層的距離內，已經悄無聲息地吸收了一些不幸的機甲，物質分解的步伐正在堅定不移地向著“類%e8%a3%b8奇點”中心收縮，星光號離這個中心點最近，但是時間確實不多了。

星網有大量關於邏輯學的教材，也有大量戰略戰術的教科書和回憶錄，那麼有沒有類似的危機情況及妥帖解決方式可供參考？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非常貼心劃分了：稱霸流、打臉流、聖母流、種田流、升級流、後宮流……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在理論基礎上的無邊際發散，班布立刻停止進一步搜索，把這個分類錯誤的子文件夾移動到“幻想娛樂”版塊。

——這些歡樂的結局都是小概率事件，沒有任何理論實踐做依托，如果現在真的發生了，那才叫……咦？

星光號整體輕輕晃動了一下！

雖然非常輕，輕到即使現在，艦船平衡係統完全癱瘓的時候，幾乎感知不到，但是班布立刻發現了異常。

湮滅，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