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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夫人 嵐月夜 4330 字 6個月前

蘇氏三府送了聖駕,順勢告辭,剩下親王公主也沒久待——聖上本就忌諱宗室結交大臣,他一走,親王們為了避嫌,略坐一坐就都離去——於是林相這場盛宴,最後隻能草草收場。

待賓客散儘,林思裕帶著幾個兒子返回後堂,林夫人、趙氏等人迎了他們進去,一家人坐下,林夫人先把後堂宴席上的情形說了,末了歎道:“沒想到徐國夫人不但見機快,應對也這麼快,同付彥之還夫妻情深。”

“夫妻情深?”林思裕捋須而笑,“尚在新婚罷了。不是同路人,早晚要分道揚鑣,我們隻管等著看罷。”

第68章 夜話 ...

付彥之不知道座次一事在女眷中也引發了風波, 回去車上還問蘇阮,蘇貴妃要不要緊。

“不要緊,大概是酒喝急了……”蘇阮猜到他應是不知, 想看他會不會自己說出來, 就沒說實話, “沒掃了聖上的興吧?”

“應當沒有,我瞧著聖上似乎也有疲憊之色,大約連日飲宴,前兩日又騎馬打獵,也有些吃不消。”

蘇阮點點頭, 等了一會兒, 付彥之卻沒有繼續說的意思。她勉強忍耐著到了家, 兩人脫了狐裘, 換上家常衣裳,叫廚下煮兩碗熱湯餅,他還是不吭聲,蘇阮終於忍不住了。

“今日席上可有什麼趣事?”

“聖上和東宮都在, 大家有些拘束, 還真沒什麼特彆有趣的。”付彥之一臉自然地回答完,還順口問, “你們呢?”

“我們倒是聽說一件你們前麵席上的‘趣事’。”蘇阮心裡不太高興, 神色上不知不覺就顯了出來,“說是林家特意把你的座次安排在阿兄身邊……”

她說到這裡故意停了停,看著付彥之從驚訝到恍然再到苦笑, 才接著說:“還說林相誇你不以皇親身份為念,我一聽就不樂意了,這是誇嗎?明擺著挑撥離間!”

這兩句話一說,付彥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貴妃是為此事提早離席的?”

“我原是想我們自己告辭回來,娘娘怕林家趁機傳出話去,又說我勢盛、你懼內。”蘇阮斜了付彥之一眼,“哪知道回來你還同我裝沒事兒人一樣!”

付彥之握住她的手,笑著認錯:“是我糊塗了,竟沒想到這原是計中計,多虧夫人周全。”

又說,“貴妃盛情,咱們銘記在心,但下次,再有這等事,千萬攔著,勸她萬事以聖上為重。若因咱們惹了聖上不快,一則咱們心裡過不去,二來,也本末倒置。”

“我知道,我也怕掃了聖上的興,但她打發了人去前麵,看著聖上興致不高,才提早離席的。”

“如此便好。不過,以後這等不甚要緊的事,還是咱們自己應對為好,貴妃的精力原該都放在聖上那裡。”

“這些容後再說,我問你,你為何不肯同我說及此事?我都問到頭上了,你還在那兒遮遮掩掩的!”

蘇阮一臉嚴肅,眉尖蹙起,付彥之怕她真的生氣,隻得老實答道:“陰險之輩的小伎倆而已,原就是不痛不癢,專門膈應我們的,我回來再同你說,惹得你也生氣,又何必?”

他說到這兒也蹙起眉,“但我真沒想到,他們還變著法兒,把這話傳到你們女眷那裡去了,是怎麼說的?我不顧念皇親身份?”

蘇阮把趙氏怎麼學的話、自己又是怎麼回的,跟他學了一遍,末了說:“林相真無愧於口蜜腹劍這四個字。”

這時湯餅煮好,侍女們端上來,二人一邊吃一邊繼續談此事。

“他就是想離間你我夫妻、還有同阿兄的關係。”付彥之說。

“不隻,娘娘跟阿姐也在呢。”蘇阮又把蘇貴妃和蘇鈴幫腔的事說了,“今兒也叫他們知道,我們姐妹到底是何等樣人。”

付彥之點點頭:“幸虧咱們自幼相識,貴妃同大姨也都知道我的為人,不然林相這一計,說不準真要奏效。”

現在坐在家裡,回頭想林思裕這一計,蘇阮也有些佩服:“他真的是將兩種結果都考慮到了,你若坐下,是狂妄越禮,定會令人側目,你不坐,就是你同我們蘇家劃清界限,他都有文章可做。不過,你才回朝幾日,他怎麼就迫不及待地衝你來了?”

付彥之猶豫了一下,才說:“禦史台在審計戶部賬目,估計是楊剛向他求救了。”

蘇阮知道他的脾氣,就此打住,沒有深問公務,另問:“這個楊剛不是進士出身吧?”

“不是,他是恩蔭入仕。”

“同林相差不多?”

“嗯。”

“那麼朝中是真的有陣營黨派之分了?”

付彥之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先把麵吃完,又喝了湯,才說:“若非得說陣營,倒也不是沒有,隻是並非像有些人說的那樣,以仕途履曆劃分。”

“那怎麼分?”

付彥之伸出左手:“一邊是反對林相的,”接著伸出右手,“另一邊是依附林相的。”

蘇阮笑起來:“這個我信。”

“但反對林相的,並不都是進士出身——一科進士才多少人?本朝開進士科尚不到八十年,哪來那麼多進士自成一黨?更不用說,依附林相的人裡,也有進士出身了。”

這倒是,但林思裕一再強調付彥之進士出身,肯定也不是無的放矢。

疑慮一旦從人心裡冒出來,就再難自行消散。蘇阮忍不住想,他叫自己明麵上遠著大姐、儘量少與那些皇親國戚往來、摘開外戚名頭,其背後原因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蘇阮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叫侍女收拾下去,之後心不在焉地和付彥之說了會兒話,就早早就寢。

可她人雖然躺下了,心思卻還亂紛紛的,實在難以入睡,最後忍不住翻了個身,麵朝裡暗暗呼出口氣。

“怎麼?睡不著?”

付彥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接著腰間就被環住,蘇阮聽他音調裡帶著睡意,忙問:“吵到你了?”

“沒有。”付彥之往她那邊貼了貼,將妻子攬得緊一些,聲音略有些含混地問,“還在想宴席上的事?”

蘇阮遲疑一瞬,在他懷裡轉過身——她夜裡睡覺,習慣在帳外點一支蠟燭,留點光亮——借著帳外那一點光,她望著付彥之深黑雙眸,問:“當初,你當著聖上拒絕我,除了舊事和不願連累我,還有沒有其他緣故?”

付彥之眸光朦朧,似乎沒明白:“什麼?”

蘇阮想再說一句,又突然覺得沒意思,泄氣道:“沒什麼,過去的事了,提他做甚?睡吧。”說完她又翻回身,用後背對著他。

付彥之:“……”

他默默尋思了一會兒,才明白,湊過去貼著她耳邊問:“你是說那日在甘露殿?”

蘇阮不吭聲,他低笑兩聲,咬了咬妻子耳垂,“胡思亂想什麼呢?我能有什麼緣故?嗯?”

“我怎知道?”蘇阮哼一聲,“你們為官從政的,有那麼多明裡暗裡的說法,誰知道有沒有犯你們什麼忌諱?”

付彥之抱著她輕笑,笑聲引起的震動從他%e8%83%b8口傳遞到蘇阮背上,弄得她也有點想笑,覺著自己說了傻話——如果他當初真的介意自己一家身為外戚,之後又怎麼會那麼快就回轉,還幫著他們兄妹籌謀,建議將蘇耀學調回京來?

真這樣疑他,等於是將兩人間的情意一塊兒都否定了,蘇阮小聲解釋:“我就是突然懷疑,可能我根本沒幫上你什麼,還拖累了你。”

“傻話!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在嶺南服役呢,談什麼忌諱不忌諱?”付彥之扶著她肩膀,讓她轉過來麵向自己,認真道,“隻有結黨營私之徒,才格外在意所謂陣營黨派,也尤其喜歡以所謂出身來給人定派係。”

蘇阮靜靜看著他,仔細聆聽。

“原是因反對林相的多是進士出身,他才反咬一口,說我們結黨,我們若真順著這話結成朋黨,豈非順了林相的意,認了他誣陷我們的罪名?”

“可是,他們真的不會因為你娶了我、與我們蘇家成為姻親,而對你冷眼相待嗎?”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蘇阮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那些進士出身的文才之士。

付彥之握住她放在%e8%83%b8`前的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道:“原來我們夫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都是因為擔憂我、心疼我啊。”

蘇阮確實有點,一想到林思裕父子當著聖上做戲,讓付彥之難堪,她就心裡惱火,覺著她不知道的地方,付彥之還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呢。

“我知道仕途之中,難免有風霜侵襲,你也都能應付,但若是因我而起……”

付彥之不等她這句說完,已偏頭親了上去。

這個%e5%90%bb又溫柔又纏綿,到付彥之退開時,蘇阮還有些意猶未儘,追上去又親了幾下。

“傻瓜。”付彥之在雙?唇交接的縫隙裡感歎,“夫妻一體,哪有你這般分割的?”

蘇阮不作聲,繼續親他。

“再說我既然沾了你的光,受些冷眼又怎麼了?你不知道,那些冷眼啊,細看都是紅的。”

蘇阮終於忍不住,噗地笑出來,噴了他一臉熱氣。

付彥之被她噴得心癢難耐,也不再克製,翻身壓住蘇阮,夫妻兩個真正融為了一體。

第69章 道路 ...

“身份也好, 陣營也罷,都是死的,而我們是活人, 怎會甘心被這些所束縛, 非得照著所謂的約定俗成去過呢?”

長夜漫漫, 出過汗之後的蘇阮,本來迷迷糊糊就要睡了,卻被身畔男人的這番感歎驚醒,一下子沒了睡意。

“阿阮,你知道我當日為何抗命嗎?”

“因為你為廢太子不平?”

“為廢太子不平的人很多。我不肯從命擬寫詔令, 真正的緣由, 是我不願意。”付彥之輕撫著蘇阮順滑長發, 聲音低緩, “其實當日,宋公曾經讓宋子高傳話給我,叫我稱病告假,躲過去再說。”

蘇阮不知道還有這一節, 聽他說完, 略一思忖,終於明白了:“躲過這件事容易, 難的是, 怎麼躲過自己的心。”她輕輕拍了拍付彥之%e8%83%b8口,“我懂了。”

付彥之側頭親%e5%90%bb她發頂,“我就知道你會懂。”

蘇阮當然能懂, 就像她當年因為一時恐懼,沒有阻止張敏中,之後的十年,便始終無法擺脫悔恨和愧疚一樣,付彥之若聽了宋景亮的話,告病躲過此事,恐怕這一生都將活在對自己的唾棄之中——未戰先降、望風而逃,也配稱七尺男兒?

而他既然躲都不肯躲,後麵抗命也就毫不稀奇了。其實蘇阮心裡也覺著廢太子冤枉得很,但有什麼辦法呢?想廢了他的,正是他的親生父親皇帝陛下,此事無可避免。

“可是真要做到一生無愧於心,也挺難的。”她歎了口氣。

“說難,也不難,最要緊是堅持本心。隻要我們心裡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想活成什麼樣子,不為外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