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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傾城 長空無雙 4339 字 2個月前

含家的腳一滯,被台階一絆,狠狠地摔在地上。磕破了,流血了,原來還能感覺到疼痛?她呆呆地看著自己鮮紅的血,突然一拳砸在石階上,掙紮著爬起來——要是福伯看到她這樣狼狽,一定會心疼的,她要偷偷擦乾淨,對,偷偷地,偷偷地……

“他已經死了!”

頭頸突然一痛,含家全身無力,筆直地摔向地麵,卻是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那抹鵝黃色的身影映入眼簾——鈴蘭?!

“放……開我!”含家死死咬著牙,想要掙紮,卻發現身體已經失去控製。

——她不是鈴蘭!這不是她的鈴蘭!她的鈴蘭總是笑著的,眉毛彎彎的,眼睛大大的,會天真地叫喚“小姐小姐”,不是這個一臉冰霜,帶著冷酷眼神的人!

心突然顫唞地厲害,在直覺一片混亂中,她被放在地上,仔細檢查著傷口。不,這個世界都瘋了!都瘋了!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二夫人!”

眼前出現一雙天青色繡鞋,含家眼中的焦距漸漸彙聚,然後看到一張嬌弱的令人作嘔的臉,皺著眉撫摩她的臉:“月兒月兒,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

全身的力氣好像在瞬間集中起來,她驀地用力,狠狠推開那人,身體卻失去了平衡,狼狽地倒在地上。含家冷漠地擦著臉,寒冰一般的眼神直直地射過去。

紫若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推開。這樣愣了隻一會,她馬上恢複正常,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慈愛地看著含家:“月兒又鬨小孩子脾氣……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姨娘鬨變扭……”

突然甩起一掌,狠狠打在鵝黃色衣裙的少女臉上,聲音平靜地有些詭異:“讓你好好伺候小姐,連小姐都管不住?!居然讓小姐跌著了碰著了,留著你有什麼用……”

少女被那一掌的手勁掀翻在地,哆嗦著立馬爬起來,跪在紫若麵前,不停地磕頭:“二夫人饒命二夫人饒命,奴婢該死,二夫人饒命……”

“鈴蘭!”

話一出口,含家就怔住。她仍在不停地磕頭,不停地討饒,仿佛沒有聽到自己的喚聲。不,她不是鈴蘭,她的鈴蘭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含家慢慢地把視線轉向一側冷冷旁觀的女子,嘴%e5%94%87微微一顫,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仿佛喉嚨被堵住一般。狠狠一咳,咳出一口血來,含家動了動嘴%e5%94%87:“把福伯還給我好不好?把福伯……還給我,好不好?”

紫若安靜地站在原地,淡淡地看著她。

含家又咳一聲,眼中帶著淺薄得幾乎破滅的奢望,聲音脆脆的怯怯的:“流月錯了!月兒錯了……姨娘,把福伯還回來,好不好?”

“姨娘,把福伯還給我!”

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頰,散亂的發,帶著血跡的衣衫,像是一個琉璃娃娃,碰一碰就會碎掉。

於是紫若緩緩伸出手,一點微弱的光火從她的掌心飄起,白色的,乾淨的,是人的靈魂中最純澈的部分。

含家攤開手,然後看著那點光火顫顫巍巍地飛到她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收緊,又不敢握得太緊,碎了怎麼辦呢?把手捂在心口上,像是在保護著一件珍寶一樣,含家努力爬起來,一用力,又摔在地上。

終於起來了,她笑了笑,勉強抬起腳,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你要去哪?”紫若問。

含家止步,收了笑,麵無表情地回過頭。

“好吧,你要去哪就去吧。”女子柔美的眉眼間一片森冷,“不過天黑之前,如果我沒見你回來,我就毀了一切你在乎的。”那視線掃過匍匐著的少女,掃過周圍一眾家丁。

含家的身子一震,隨即轉過頭,蹣跚著走出這一個龐大的牢籠。

——·——·——

全身都疼得厲害……走不動……

含家擦擦乾澀的眼睛,緩緩坐倒,從包裹裡拿出金瘡藥,內服外敷,隨後又拿出一套乾淨的衣裳換上,掩蓋出身上的傷口和淡淡的血腥。接著小心翼翼地捂好那點光火,一步步朝鎮北走去。

一路上不斷有路人問好。“彥家小姐”,“好”,多麼光鮮的稱呼啊。他們都看不見,看不見那個龐大的陰影下的空架子。支撐它的人去了,它就快倒了。可是倒就倒吧,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隻是福伯的月兒,福伯不在了,彥流月為什麼還要活著?

亂葬崗依舊沉寂。含家找到奇門遁甲,進去,繞過白日裡一動不動的鬼哭狼嚎藤,然後站在絕殺陣的外頭,頓了頓,微微低頭:“對不起,福伯,我進不去。”

她緩緩攤開手,那點靈魂光火慢慢飄起來,在他最疼愛的人埋葬的地方,在他窮儘畢生都找不到了的人兒麵前,飄著,即使失去了形體,即使隻留著一絲一縷淺薄的念。

“去吧。”含家突然笑了,喃喃道。

那點光火在刹那間放射出萬丈光芒,像是煙花散開一般,化成萬點火星,覆蓋整個陣法,火星漸漸消失,一切又歸於沉寂。

含家微笑看著天空,感受到那不停的下著的淺如牛毛的小雨。

對不起,我曾逼過你。對不起,我不能替你報仇。對不起……我流不出淚……

火色小鳥幽幽地落在她的肩頭,含家低垂下眉眼,習慣性地擦擦沒有流淚的雙眼。

——·——·——

癲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

什麼時候,桃花已經開了?

含家彎腰蹲下,靜靜地看著小河上不斷順流而下的粉嫩桃瓣,癡癡地,傻傻的。周身空無一人,世界沉寂無聲。濕嗒嗒的垂柳長長的枝條隨風曼舞,恍惚間,還是昨天。

原來這就是仙俠世界。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出身。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玩家為藍本設定的吧,心底最深的恐懼,最在乎的。這真實的、虛幻世界……

司徒燁,你看到了麼,就算沒了你,還有暖暖。就算暖暖不在,我還是有在乎的東西的。我……並不是一個人……

冰焰一聲尖叫。

含家微微轉過頭去,看到一身雪白的不染風塵的儒袍。

“柳隨風……”她仿佛歎息一般喃喃著。

然後,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麵上卻是笑了:“柳隨風,你認識我娘嗎?她叫紫英。”

那人白衣飄飄,麵無表情,連眼神都是淡淡地。接過歡叫著飛到他的指間的冰焰,依舊沉默著。

——他不記得了。那雙眼睛沒有一絲波動,他把她忘了。

含家退後一步:“那麼,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麼,柳隨風?”

“……前幾天……剛剛,記起。”

那瞬間已經不再滴血的心臟又抽搐了一下,疼得人幾乎窒息。她捂著%e8%83%b8口慢慢蹲下,淚水,忍不住,就這麼滴下來。就算福伯死時仍然沒流的淚,就這麼,全部傾瀉出來。

一雙手,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溫暖的%e8%83%b8膛緊貼著她冰冷的臉龐,然後聽到一個冷漠中夾帶著暖意的聲音:“是傷口疼嗎……你受傷了。”

含家狠狠點頭,很疼,傷口很疼很疼,根本無法愈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股暖熱的氣流沿著柳隨風的手流入她的背,再擴散到整個身體,深刻入骨髓。傷口不痛了,心還在痛。

含家抓著柳隨風的衣領,慢慢站起來,後退兩步,麵色深沉:“柳隨風,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清風蕩?”

白衣BOSS抬了抬頭,又回複到一臉淡漠,仿佛方才的溫柔隻是錯覺:“找人。”

“找什麼人?”含家微微一顫。

“……不知道。”

“為什麼找人?”

柳隨風清冷的視線直直的望進含家的眼中,似乎在思考怎麼回答,最後說:“因為需要找。”

他忘記了,他什麼都忘了!忘了紫英,忘了為什麼守在清風蕩!含家咬著牙,生生地將口中的猩紅咽下去——“為什麼,需要找?”

柳隨風緩緩抬起頭,視線挪到河對岸的桃花樹上。桃花肆意綻放,風吹柳絮散落如霜雪。

“我忘了。”

ˇ流儘的淚ˇ

“那麼,我之於你,又意味什麼?”含家揚起蒼白的笑,平靜地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

——·——·——

她曾經想過,柳隨風對於她,意味著什麼。

她討厭人靠近,就算是司徒燁、洛蘭亦是在認識很久以後才逐漸接受,可是對於柳隨風的一舉一動卻是極熟稔、自然,仿佛距離能在刹那間模糊,仿佛他們已經相處了很久很久。一個人就這樣突然介入她的生命,卻沒有讓她感到一點突兀。

而對於柳隨風來說,何等孤傲冷漠的一個人,就連看人都是用下巴看的這麼一個人,彆說是對人家笑一笑,連話都懶得講,為什麼偏偏對著她時,就違反常理呢?

就像麵對著他時,含家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也會笑,也會哭,也會皺眉,也會撇嘴,也會生悶氣,也會發脾氣,那些很久以前就被拋棄了的情緒,竟然這樣自然的就回到她的身上,讓她幾乎產生一種錯覺,仿佛那些殘忍的歲月從不曾在她身上降臨過。也隻有在對著柳隨風時,她會那樣肆無忌憚就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情緒。天真的就像個小孩子。像一個孩子。

一如柳隨風,不知不覺就會露出自己都不曾預料到的溫柔表情,也會放緩聲音,也會試圖讓自己不那麼冷酷,也會在意她的眼光,那些漫長而無趣的生命中不曾有過的光彩。他回到這裡,找尋那個很久以前就已失去的光明。可是光明不見了,他卻找到她。

——·——·——

“彥流月……”那人低聲咀嚼著她的名,微微蹙著的眉關,沉默的眼睛。

雨又下大了些,一滴一滴,維持著極小的頻率,很輕很淺,卻非常容易沾染上衣衫。白衣男子的眉眼清明,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想透過她的雙眼看透她的靈魂。

含家好像是突然間感覺到一種心慌,就像是還在玄天的時候,惴惴不安的等待實驗結果的心情,想要知道答案,但是又怕得到答案時的失望。

她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