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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千裡的海域,儘被血色染紅。

展龍不待師弟開口,已抱著他從高空的通天梯一躍而下,風聲凜冽,仿若也被這血腥地獄染上不祥的音調。

展長生更是心驚肉跳,咬牙強自鎮定,神識鋪展開來,朝四周細細查探。

東極洲、楓燃島、東臨國、百獄島、黃崖島……方圓千裡之內,全無半點生氣。

血紅波濤不時卷起些殘肢斷臂,拋向岸邊礁石。

順著蜿蜒海岸線,屍骨堆積成山。

展龍甫一落在東極洲南岸邊,展長生便掙%e8%84%b1他懷抱,踉踉蹌蹌幾十步,頹然跪在五尺外一具屍身旁邊,緩緩將他翻過身來。

那屍首原本伏在半截枯木上,兩%e8%85%bf浸泡水中,海浪一波接一波拍打沙灘,將他通身血水衝洗得乾乾淨淨。肌膚同%e8%83%b8膛傷口斷層呈現出駭人屍白,骨骼交錯,猶如斷掉的刀刃,直指天際。

一雙渾濁眼珠憤怒睜大,卻早已茫然了焦點,不知瞪著何方凶手。

展長生指尖顫唞不止,哆哆嗦嗦為他合上雙眼,兩手緊攥成拳,過了許久,方才嘶聲喊出來:“阿禮……阿禮——!”

那喊聲如斷玉裂帛,撕心裂肺。

展龍扣住展長生顫唞肩膀,壓入懷中,垂目看向屍身旁的半截枯木。

正是一株遭攔腰截斷的狐尾鬆,亦是伏麒的真身。同樣生機儘絕,斷無活路。

他經曆何其豐富,自然便自眼前慘狀逆推出了當時的慘烈戰況。

那不知何方強敵欲取許文禮性命,被伏麒奮不顧身擋下,不料對手太過強橫,一擊毀了兩人,導致許文禮同伏麒雙雙殞命。

展龍見了展長生眼下模樣,便決意不將伏麒的真身說破,到底也救不回來了,何必令他知曉,徒增傷痛。

展長生背靠展龍懷抱,自己卻緊抱著許文禮冰冷堅硬屍身不放,又朝遠處望去。

海岸線仿佛無邊延伸,堆積岸邊的屍身,數以萬計。

風瑤、劉忠、張易……

更有無數陌生修士麵孔,張張死氣沉沉,上下堆疊,瞪著一雙雙灰白瞳孔,滿懷怨氣與不甘。

展長生渾身冰冷,隨即便覺%e8%83%b8口鬱結驟然上湧,氣悶難耐,吐出一口鮮血。

展龍見狀,飛快扣緊他手腕脈門,一股灼熱靈力灌注而入,順著展長生奇經八脈徐徐遊走一圈。

展長生方才緩過氣來,手掌一撐沙灘,就朝海中衝去。

展龍知曉他要潛入東臨國,便默不作聲跟在身旁,隻將師弟的護身劍域又加上兩層。

靠近東臨國時,海水漸漸化作緋紅色,愈是靠近,愈是紅得觸目驚心。無數慘白色水妖屍身在水中緩緩漂浮,遊蕩不去,仿佛冤魂徘徊。

那鮫王宮外有結界防護固定,如今倒是將這些死屍儘數固定在了原地,反倒令整座雪白宮殿,透出股千年古墓般的死寂陰森。

宮外玉龍門早已倒塌,美輪美奐的海底宮殿近半被摧毀,珠光寶氣的珊瑚白玉、珍珠水晶之間,處處可見死魚死獸的殘肢。

鮫王鎮海被一柄長劍貫穿%e8%83%b8膛,牢牢釘在王座之上,不知受了什麼折磨,半邊臉同身子血肉全無,露出內裡的森森白骨。

宮中侍衛、強大海妖,屍骨橫七豎八,鋪滿宮殿。

隻是鮮血全被那結界吸走,附著在結界護壁上,仿佛一道血紅帷幕包圍宮殿,映得眼前萬事萬物都泛著一層不祥的薄紅微光。

展長生在這死寂宮中尋了許久,也不見半點活物。

反倒是展龍拉住他手腕,帶他前往後花園,在假山下尋到了那頭擔任大祭司的老黿。

那老黿縮在厚實殼中,卻同樣了無生氣,隻是自龜殼下沙地縫隙間,隱隱泄出極其微弱的靈力。

展長生摒息蹲下,輕輕撥開那處白沙,便見一尾桃紅的神仙魚躲在縫隙中,見了展長生,暗淡魚眼突然亮了一亮,頭顱微微抬起,奮力吐出一個珍珠大小的晶瑩水泡,隨即小巧頭顱軟軟垂下,魚鰭失了活力,氣絕身亡。

那小水泡輕輕上浮,突然炸裂,幻化出不足酒杯口大小的許文禮幻象。

微小幻影中,許文禮仍是瀕死的慘白臉色,卻強笑道:“長生……桐生無恙。總算,不負所托……去尋……胡岩……”

話音未落,水中幻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展長生突然手忙腳亂,自懷中取出鎮魂碑,朝著半空一拋。

那鎮魂碑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海底海麵胡亂晃悠一通,又落回展長生手中。

自然未曾尋到半絲半縷魂魄。

展龍道:“這廝有滅魂之能,卻偏偏將漫山遍野的屍首留在原處不動。長生,他在示威。”

展長生隻覺置身在真血龍魂的血孽業火當中,熱極痛極,偏生卻不知如何宣泄,隻得緊扣手指問道:“隻有一人?什麼人有這等通天本事,能屠儘千裡海域?”

他甫一出口,便似有所悟,抬眼同展龍對視。

二人眼神交彙,便明白彼此想到了一處。

除了神王伏羲,難做他人想。

海麵又傳來一陣異常靈壓,展龍略一皺眉,沉聲道:“瞧瞧去。”

展長生應聲是,便隨展龍化身的黑龍破浪而出,立在血海上方。

黑龍盤曲麵前,四十萬魂兵如陰雲壓境。

為首者坐在高大黑馬上,手中一柄雪亮長劍,筆直指向西南方。

正是永昌國的方向。

展長生突然間情緒如雪崩,失了全身力氣,頹然跪坐在黑龍後頸,潸然淚下:“將軍……凡人時我守不住清河村,入道時我守不住長寧州,如今步入金丹,卻也守不住東海……我……我生有何益!”

“長生。”那魂兵首領,往昔的永昌王子,護國神盾將領聲音飄忽,仿佛自雲層振動間傳來,不似人聲,卻分外溫柔,如潮如水,將展長生悉數包圍,即柔和,又殷切:“長生,快去。”

那麵色青灰卻難掩俊挺的夏元昭,仍是嘴角帶笑,長劍所指,分毫不動搖,見他遲疑,又再度柔聲催促,“長生,快去。”

展長生漸漸止了淚,便覺出了些許尷尬,匆匆舉起袖子擦一擦,便對夏元昭抱拳道:“謝將軍提點。”

他又單膝跪在黑龍後頸,低聲道:“師兄,走罷。”

那黑龍金睛掃過群魂,仰頭一聲悠長龍%e5%90%9f,震撼雲霄,隨即長尾一甩,便朝著西南方向飛馳而去。

黑龍行程極快,不過半日便抵達了瓊英州外。

這一路風馳電掣,展長生神識掃過人間疆土時,卻愈發觸目驚心。

無數村寨城鎮皆被摧毀,處處屍橫,民不聊生。

展長生在心中將那名字念了千遍萬遍,恨不能咬碎吞下:“伏羲……”

待瓊英州瓊英城映入眼中時,那青年已收了滿腔酷烈仇恨,麵沉如水落在城門外。

瓊英外層層防護結界,結界內側軍隊集結,如臨大敵,人人神色緊張,卻在見到展長生現身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隻怕是將展長生當作了另一位強敵來犯。

展長生一躍而下,那黑龍化了長||槍,落在他手中。這青年修士便單手持槍,一步一步穩穩朝城門走去,沉聲道:“胡岩風何在?”

為首的將領三縷長須,約莫年過半百的模樣,一身灰褐衫,玄鐵甲,自一頭高大的棗紅馬背上跳下來,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王爺有令,請仙師稍候,王爺俗務纏身,即刻便來。”≡思≡兔≡網≡

展長生神色一凜,胡岩風顯是知曉他遲早殺來,故而行軍不見絲毫驚慌。他心頭隱隱有猜測,夏桐生料想便是被胡岩風所救,如今倒不便殺上門去,便頷首道:“展某在此恭候。”

王府之內,卻是另外一幅劍拔弩張的場景。

胡不歸立在王府大門前,提著長劍,橫在頸側,朝著胡岩風同墨先生怒目而視。

一隻不過銅錢大的三足金蟾焦急蹦跳,卻礙於身材嬌小,雖然跳上胡不歸手臂上也於事無補,隻得呱呱叫道:“小龜,小龜!堂堂世子,從哪裡學來的無賴伎倆,還不放下劍!”

胡岩風眉峰深鎖,語氣已帶上不鬱:“不歸,放下劍,為父舊疾早已痊愈,你擔心甚麼?”

胡不歸冷笑道:“休要騙我,父%e4%ba%b2同墨先生前幾日密談,卻忘記避人耳目了。”

胡岩風麵色便愈發黑如鍋底,又是悲憤,又是不甘,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還是墨先生見機得快,急忙上前一步,攔在胡岩風身前,笑道:“世子多慮了,王爺能痊愈,全賴世子尋來的神泉精同香賢聖主賜下的靈藥,何時同在下密謀……”

胡不歸冷冷一哂,一字一句緩緩道:“乾坤九煉,五行已成。上斬天,下斬地,斬鬼斬人,而後九煉圓滿。”

墨先生不為所動,隻使個眼色,在一旁潛伏已久的兩名修士突然發難,兩道符咒激射而出,一道貼上長劍,鋒銳長劍立時化成鈍鐵條,一道貼上胡不歸%e8%83%b8膛,那少年頓時僵硬身軀,再無法動彈。

隨後兩位侍從急忙自胡不歸手中奪了劍,將他牢牢製住。

胡岩風隻默然望著,上前輕輕在胡不歸頭頂一陣摩挲,“你既然都聽見了,為父也不瞞你。不歸,往後……好好的罷。”他又望向滾落地上,又不屈不撓跳上胡不歸肩頭的金蟾,柔聲道:“桐生,他終歸是你嫡%e4%ba%b2的弟弟,還望你多照顧他一些。”

金蟾道:“這是自然。”

胡岩風便釋然笑笑,轉過身邁步走向王府門外,揚聲道:“墨先生,帶路。”

身後傳來胡不歸淒楚呼喊,猶如杜鵑泣血,聲聲撕裂,他卻連頭也不肯回一下。

墨先生身形輪廓突然模糊,隨即不見蹤影,化作一點玄金光芒,朝著城外疾衝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斬人

展長生佇立城外,候了不過半盞茶功夫,突然察覺一股熟悉庚金之力自城中傳來。

展龍已先他一步,開口道:“最後一枚現世之刃果然在此,長生,暫且靜觀其變。”

展長生自然信他,便立在原地不動。

瓊英城門徐徐開啟,一道魁梧身影自門中闊步邁出來。

煙紫色錦緞長袍包裹寬闊肩膀,紫晶雕就的束發冠上綴滿金紅寶石,夕陽光芒桔紅,映照得寶冠璀璨生輝。

三柄細長黃金長劍緩緩圍繞身周,胡岩風龍行虎步,決然而來。

那一星玄金光芒在他身周環繞三圈,便落在地上,化成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樣貌,正是跟隨胡岩風已久,被他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