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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04 字 3個月前

,空出的古樸簡捷的紅檀木太師桌椅正居其位,兩旁一溜排擺好數十張烏木桌凳業已坐了幾名身著寬鬆黑衣敞袍、袍帽掩麵的青須落腮男子,單看那抱臂而坐的架勢,以及凜然迫人的氣勢,小羽便可料定,這幾人生得魁梧且內力高強。

小羽能察覺的,旁人又豈會不知?隻見那些穿著與小羽同樣服飾的眾人都與之保持五尺之遙,個個蠢蠢欲動意欲上前,卻又推推慫慫沒人出頭。這些人小羽未曾見過,然而,他們身上的黑袍褶皺處略一抖動便有不易察覺的風塵揚起。再細看,其臂膀交疊處所露肌膚粗壯、暗黑且多毛,落腮須下頜骨甚是寬厚,小羽暗想,他們或許就是西域梵山派來的人。

這時,小羽將注意力轉移至身邊這群人。遠瞧尚還不覺,近瞅一看,她才發覺,周圍這些人同她和婆婆一樣,大多都已易容。不僅如此,這些人中,功力有高有低,有人握劍似握棒,拿槍似拿刀,還有些人乾脆根本沒帶武器。看他們這模樣,能料到他們手中兵刃並不順手,再看其眼神也是閃躲有加,必是不想顯露身份。小羽這下想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他們又何苦要來此地?

正當她苦思不解時,周圍人群湧動起來。小羽夾在其間,隻得順勢而動,她四下張望婆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婆婆已沒了去向。

踮起腳,透過人牆縫隙小羽瞧見,自正堂後殿走出數人,前後四人紅袍及地,毫無表情的臉上佩有青銅麵具,然,一前一後走出的兩名白衣濺血的女子卻令小羽有些意外。前者乃左護法無雲,稍後的則是絕塵宮宮主——冷清寒。

離開此地時不過兩日,她們居然已被擒獲,小羽這才察覺事態不妙。下意識的,她又開始尋覓婆婆,可任憑心中如何焦躁,婆婆的身影依然不見。

“咳、咳”脆生生的兩聲咳嗽換得人聲頓止,小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原來,冷、無二人已被推至殿中,恰恰立於黑袍人視野之內。

“冬掌門,”於正位左座之人先開口了,蒼健宏亮的聲音顯然夾有渾厚的內力,震得眾人耳膜莫不嗡嗡作響,“這二人有其一乃絕塵宮宮主,閣下若能猜出,我等必然依約相讓。”小羽聽不明白了,梵山派找的一定是冷昔,冷昔何時成了婦人?

“不是女的。”居中位的黑袍人開口地打斷了紅袍人的話。

“這絕塵宮宮主一直就是婦人,我等拚死拚活抓到她,這倒好,你反說她不是女的?”右座的紅袍人躁了,騰地站起來衝到黑袍男子麵前:“認不出就認不出,在這兒扯什麼歪瓜野藤地爛理由!”

“咳、咳”幾聲輕得幾乎難辯的聲音在小羽旁邊傳來,左座的紅袍人連忙把那人拽回座位。小羽警覺地看了看周遭,瞧到右側數步之遙的殿柱旁,有一駝背的老者埋頭支起了袍帽,擋臉不語。

沒等小羽多想,殿內一個冷冷的女聲響了。“我就是冷清寒。”小羽扭頭一看,答話的卻是無雲。隻見無雲冷眼掃視眾人,犀利的眸光最終停在左側那銅麵人身上,神情語氣極是輕蔑地說道“你們想要的東西在我這兒,有種的彆耍陰招,正大光明跟我來拿!”

“冷宮主,你這又是何苦?”位左的紅袍人先是一怔,繼而故作惋惜地閃過無雲的眼神,朝那個冬掌門說:“在下本是好心,想救你一命……”

“你們不用唱戲了,我知道她不是冷清寒。”黑衣人目不斜視地朝天答而。紅袍見狀,眼神一虛,晃悠悠地向小羽周遭飄來。小羽連忙望向駝背老者,老者恍若眼不見、耳未聞,立於原處一動不動。

“冬掌門,在下並非……”

“好了!中原人的狡詐冬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那冬掌門一起身,黑衣人也齊刷刷離了座,大殿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既然貴教毫無履行約定的誠意,休怪我們無禮了!”話音未止,殺機四起。

熊熊的火把依舊劈裡啪啦炸著火花,鋼與銅折射著火光在小羽眼前嘩嘩亂閃。小羽一見這般場景,如被點%e7%a9%b4下咒,身體與意誌霎時分離。大殿裡,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一些深藏心底,遺忘許久的場麵又在腦海反複重演:寒天雪地、狹小的洞%e7%a9%b4,猥瑣狂囂的奸笑,撕心裂肺的呼喊,粗暴%e6%b7%ab亂的宣泄、血肉模糊的紅雨驟然湧上心頭,像那逃離已久的地獄之火,再一次無情地吞噬了每一寸呼吸、每一絲意誌,滾燙的%e8%83%b8口有著湧如狂潮卻難傾瀉的心火,蹂躪其間的無助與絕望令如墜深淵的她真真實實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被恐懼與絕望籠罩得無法自抑的小羽,此刻已無力抵擋一絲一毫的攻擊,但是,自幼習武的身體卻能下意識地閃躲開來自旁人的銳刃刀光。當她顫唞的雙手死死扣住%e8%83%b8襟,即將靠近牆角時,身後傳來一股溫厚醇綿的內息,慢慢催眠了此刻神智幾近崩潰的小羽。漸漸的,這股平和淳厚的內力緩緩地引導著小羽,在兩晝一夜後沉沉地墜入夢鄉。隻是,待小羽醒來時,打鬥已結束。死屍遍布、血汙凝結的絕塵宮大殿此刻已是霞光普照。

或許是霞彩過於璀璨,晨光迫人清醒,眼前的景象雖然慘烈無比,可沒了鬼魅般侵蝕意誌的黑夜,小羽的恐懼就在此時,也僅僅成了煩心的點綴。耀眼的朝陽從殘破的窗、門,乃至,掀翻的屋頂射入大殿,照亮了殿中每一個角落。一想起昨夜爭鬥前的場景,素愛整潔的小羽此時已顧不得發束、衣衫上凝固成塊的烏黑血漬,忍受著大殿及自己身上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小心地翻動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試圖尋找相識的身影。約莫一柱香的功夫,每具屍體都經小羽確認後,她這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悶氣。

走出大殿,絕塵宮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份外祥和與寧靜。對比昨夜的血腥,小羽有些分不清哪一樣才是真實的絕塵宮。不過,在失去意識的前刻,背後那雙溫暖的手,讓小羽疑惑卻也眷念。

梵山派找的是冷昔,另一邊的人要的恐怕才是冷清寒。小羽暗自思忖道,無雲膽敢出頭冒充冷清寒,必定是合乎冷清寒心意的。對此,小羽極為肯定。畢竟,似冷清寒這般自戀自傲加自大的人,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屬下當眾冒充自己的,否則,屬下同外人一旦交手失敗,丟的則是她自己的麵子。其二,從麵具人他們故意順著無雲的話說,以及他話裡所流露的釋懷在當時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既然還在找冷昔,起碼說明一點:冷昔尚未落入他們手裡。想到這裡,小羽濺有血跡的臉上浮現出一縷笑意:剛才在大殿,她未尋到冷清寒與無雲的屍首,再回想青麵紅袍客寧願違約也不想直接交出冷清寒來看,她們如今應該仍然無恙。

帶著一身汙濁的血漬,小羽在空無一人的絕塵宮亂打亂撞來到了後殿。一如往昔,後殿乾淨得讓人發寒。再往前就是冷昔的住所了,小羽心裡開始怦怦地打起了小鼓,臉頰發燙、手腳微麻卻不由自主地蹣跚著腳步向裡走去。

“……”往前的身軀被人一把扯了回來,小羽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正是昨夜久尋不見的婆婆。

小羽正要相問,卻被婆婆以眼色暗示打住,婆婆帶她來到雜物間的牆根下,這才開口:“死丫頭,怎不好好在大殿呆著,跑這裡來找死?!”

“噢……昨夜是婆婆你……”小羽恍然大悟。

“不是我還有誰?”婆婆輕輕地用指分開小羽額間被血漬粘住的劉海,低聲哧責道:“昨夜你那幅模樣,真真嚇壞我這老人家了!今兒你就呆在這裡,好好歇歇,再讓我見著你到處亂跑,彆我不打斷你的%e8%85%bf!”婆婆狀似惡狠實則愛憐的口%e5%90%bb,像極了疼愛她的媽媽,小羽把頭埋進婆婆懷裡,淚珠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好孩子!彆哭,今晚一過,一切就過去了,你要乖乖的,在這好好等婆婆啊!”

小羽依舊悶聲哭泣,不作聲響。婆婆支起小羽的臉,輕輕為她擦乾了淚,眼中的憐惜與不舍印入小羽心中,久久不能釋懷。婆婆剛一起身,人還沒有離去,心裡對小羽依然放心不下。於是,她乾脆重又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掌摁住小羽睡%e7%a9%b4,施功令她重墜夢鄉。

因“夜魂”之故,半年前,小羽未曾見過星月,這幾日卻是璀璨星光夜夜入眼。或許是昨夜已睡一宿,如今睡意不濃;或許是心中有事堆積,實在難以釋懷,不管怎樣,當暮色降臨、星月初升時,小羽提前醒來。

昏睡前婆婆的話依然響在小羽耳畔,直覺告訴她,今夜必有大事。拍去身上泥土,小羽躡足來到冷昔住處。站在窗欞之下,小羽細細辯聽,漆黑的屋內沒有一絲聲響。小羽原本不解梵山派的冬掌門找的明明並非女子,那青麵紅袍客卻為何要將他們本來就舍不得的冷清寒交出來?

想著想著,小羽腳已邁進屋中,手亦輕輕掩好房門。屋中的擺設她再熟悉不過,雖然有著同樣的月光,可這一切都因少了一個人的存在而顯得死氣沉沉。

看著指尖輕輕滑過光潔依舊的桌麵,小羽陡然滋生出千言萬餘,偏就堵在嗓眼,一句也說不出來,所有的情緒都在這間屋內混作一團,除了鬱積成麻,得不到半點抒解。

屋中,小羽正百感交集,無所釋懷之際,屋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小羽一愣,腦海剛開始盤算:在此屋中何處藏匿較為妥當時,耳聽腳步聲已漸漸遠去。一時間,小羽的好奇之心大起,輕輕出了房門,尾隨那足聲來到冷清寒所居住的宅院內。

此刻,院門半掩,小羽功力儘失,又哪敢走得太近?她摒聲靜氣,悄悄靠近院門,附耳細辯聲響,察覺宅子裡已然聚有不下十人。正當她想湊到門縫瞧上一瞧時,院內傳來一個聲音,雖略帶嘶啞,但那股子清朗溫雅,小羽卻再熟悉不過。

“冷宮主,我想,你我皆很清楚:禦心訣與天方訣源自一處。當年師尊創編的禦心天方訣原本便是:禦心主內、天方強外。如今兩訣相分而習,功效必然減半。再者,白氏竊我萬裡江山在先,門中後繼乏人居後,而我身為無音門第二十八代掌門,上,沒能匡扶大衍江山;下,不曾傳承無音絕學,實在愧對先皇的厚愛與恩師的重托。這些年來,我雲遊四海、看儘世情,方意識到百姓所受之苦皆源自我當年的一己私欲。如今,錯已鑄成,在下悔已無用。眼下,隻惟願能竭儘所能扭轉這個逆天的局麵。絕塵宮與無音門本就同宗同源,宮主若能屏棄前嫌,攜手襄助大衍複國,則大事必成!這天方訣與絕塵劍離開無音門已有百年之久,此番倘若重歸無音門下,我願放棄門主之職,推承宮主之子為我無音門第二十九任掌門,並將全力協助新任門主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