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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69 字 3個月前

也有十餘年,這位帝王,於公,心思縝密,果敢沉著,真可謂一代明君、一世梟雄;於私,孤情寡意、麵冷心寒,全無情義可言。今日,這丁汝玄之事,不急倒也罷了,倘若當真關乎國體,因他而被耽擱,陛下醒來後,決對不會顧及情由!屆時,他還不……一想到這,王總管白胖的臉龐不禁抽搐起來,“大人您等等,老身這就替您通傳!”

丁汝玄於院門之外靜候許久,這才被傳——書齋麵聖。

這平統帝有一怪癖:除了王總管定時去外間整理內務,臥室內屋,絕不許人進入,除了她……。丁汝玄隨著引路的小太監,匆匆穿過臥室,眼中不由抹過一絲苦笑:人都道帝王無情,平統帝更是冷血之人,又有誰知,無情之人往往最是長情。願這喜訊,能一慰君王多年情愁。

“卿有何本要奏?”平統帝聲音疲憊,低沉中略帶沙啞,顯然初醒不久。

“回陛下,是為夜審一事。”丁汝玄必恭必敬的回答,倒讓平統帝有些不解。

昨夜,恒王來報知府大牢有人試圖劫獄,偏偏漢王亦來參了恒王一本:私調兵卒,亂抓無辜,擾亂民心。他料定兄弟二人所指,定是君涵所尋之人。為平息事端,這才遣丁汝玄督察此案。本是小事一件,明知他晨間方才歇下,卻因此急於將其喚起,想必事情有變。平統帝沉%e5%90%9f片刻,開口問道:“可有結論?”

“尚無結論。”

“哦?那是何故?”平統帝來了神,眉梢微揚,瞧向丁汝玄的眼中多了一絲玩味。

“啟稟陛下,那女子名叫上官墨羽。”丁汝玄麵上卑恭依舊,話卻擲地有聲。

“上官墨羽?”平統帝反複念叨,細細思索這名字有何不同。

“正是!上官墨羽,年方十六,另一少年乃其兄長,一十八歲,名叫司空亦然。”

“上官墨羽?司空亦然?”平統帝隱隱覺得不妥,又說不上來。

“那上官墨羽像極陛下一位故交。”丁汝玄不願直言,一點點暗示道。

“朕的故交……”

“正是!”

蹭地一下,臥榻之上的平統帝猛然站起,雙掌死死撐住塌前案幾,支穩顫唞不已的身軀,蒼白的麵龐緋霞如火,狹長的鳳目眼蘊秋波。“上官……上官……”

看到一潭死水,此刻漾起陣陣漣漪,丁汝玄欣慰且開懷:“正是上官,她兄妹二人名中,起始一字連起來便是……”話,隻說了一半,他不再繼續。

“亦然、墨羽……亦……亦……”平統帝哏噎如泣,頹然坐下,一行清淚自闔合的眼中緩緩淌下,許久才睜開雙眼,對著丁汝玄淒然一笑:“她心中有我,她心中有我。”

丁汝玄動情至極,望著平統帝老淚縱橫:“恭喜陛下!”說罷,他猛然跪下,膜頂而拜:“老臣恭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說白君涵和於潤之剛剛進屋,便聽施華門外求見。白君涵一喜,一個箭步將施華扯進了屋。

“剛才……”施華將滿頭的汗往袖上抹,氣喘籲籲向白君涵彙報,卻被一旁的於潤之止住。他謹慎地走到院中,接過婢女手中茶盤,叫其退下。直至周圍沒了人影,這才回屋關門,為他二人倒上兩杯茶水:“歇歇氣,再說。”

要說這白君涵,平素行事冷酷篤定,此時卻心急小羽,早已沒了那份沉著。四處奔波的他也已口乾%e8%88%8c燥,見施華端杯欲飲,他就勢端起一盞茶品了起來,借機稍定心神,戒燥戒焦。

“說罷!”於潤之再開口時瞥了君涵一眼,他已沒了初始的急促。

“上官小姐和司空少爺被丞相轉押至知府後院的地牢之中。”

“你當真沒看錯?”一切正如回來路上,二人分析那般,於潤之不放心地重問了一句。

“小的敢以性命擔保,她二人確是關在地牢之中。”施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白君涵陷入了沉思。於潤之反倒心生疑惑,冷眼望向施華。施華一見潤之如此模樣,憨憨一笑,“一切均是小的%e4%ba%b2眼所見,若有半句假話,任憑大人處置!”

潤之與君涵商議完對策,已是秋日高懸。

二人簡單用了些飯菜,於潤之將白君涵引至自己寢屋歇下,又在屋外守候半晌,估摸他該睡沉,且遣一小僮於門外伺候,這才回了書齋躺下。

醒來時,夕陽已落、薄暮初起。窗外,犬吠%e9%b8%a1鳴連同風卷落木之聲渾融一體,或遠或近,似有似無。

和衣臥塌的於潤之夢中依舊眉頭緊鎖,忽然間,一個冷徹,猛地驚醒:原本英武的雙目炸地瞪得滾圓、白淨的額頭碎汗淋漓。隻片刻,他腦海已開始細細回想,早間二人的盤算,可有變數。

人都說,智慧決定實力,其實也非如此。當情感主宰了大腦,智慧便一無是處。

“老爺,老爺……”門外的輕喚不安且急促,於潤之一聽便知是誰,不由心神一緊,“進來!”

“老爺……”小僮不過十二三、稚嫩的臉龐掩不住內心的慌張,“王爺他……”隻是半句,於潤之已明白通透。“小的該死,老爺恕罪!”撲通一聲,小僮猛然跪下,上身匍匐,頭磕如搗蒜:“小的守在門外,迷糊間竟然睡著。待我醒來,王爺已沒了蹤影。”

“算了,這事不怪你。”於潤之怎會不知:一旦他白君涵拿定主意的事,任誰也攔不住,何況這一小僮?再說,白君涵行事素來冷靜,此刻必是悄悄潛入地牢探人去了。於潤之揮了揮手,責其退下。瞧著夕陽被擋在門外,潤之眼神隨之黯淡無光:俗語說,管中窺豹,君涵對小羽用情已見一斑,而他呢,他又該如何麵對小羽?

經曆此番變故,於潤之依舊如此篤定,自有他的道理。

關押小羽的地牢,就在這知府家宅之中。官宦大戶,為正風立綱,常於自家宅院私設行刑之所。俗語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此舉雖與國法不容,官府也不願過多插手。

眼前,他兄妹在丁丞相手中,遠比被恒王掌控安穩得多。西辰姚況姚知府是一趨炎附勢之人,事關項上烏紗,恒王與聖上之間,孰輕孰重,他自是清楚。

再者,小羽並未傷人,司空闖獄也為緝凶。既是子虛之事,隻需君涵上本聖上,奏請丁丞相主持徹查便可。丁丞相老成持重,處事圓滑,深得聖上信任。況且,其子女與君涵潤之私交極好,他對君涵也甚為器重,君涵若能出麵美言幾句,了結這牢獄之災也就指日可待。

雖是這樣,於潤之仍覺不妥,總覺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果不其然,不出一個時辰,施華匆匆來報:半個時辰前,漢王收到密報:恒王打算派人去往地牢提審牢犯。一聽此言,漢王率秦天一乾近侍數十名,%e4%ba%b2去地牢劫人。

於潤之大驚!他怎麼也沒料到,這一次,君涵竟真豁出將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未及細想,他即遣施華回去相阻,能拖便拖,切勿直麵衝突,而潤之自己,則匆匆趕往仕檀院,麵聖求救。

心急火燎地於潤之,跟隨宮人一跨進正廳,便被眼前景象驚若木%e9%b8%a1。

“是潤之呀,”平統帝一掃往日的凜肅冷煞,對他語柔如水,笑潤如霞。“吃了麼?一起用些吧。”

“陛……陛下……”於潤之呆呆瞧著平統帝左右兩側笑意盈盈的小羽與司空,一時間竟忘了行君臣之禮。他身後的王總管見勢,悄悄扯其衣襟:“快拜……快……”

“罷了,罷了!”顯然,平統帝心情極好,出言打斷王總管,扭頭笑瞧小羽,寵溺之色滿目皆然:“這珍燴蟹黃羹,是你母%e4%ba%b2自創,也是最拿手的,你嘗嘗,看朕的禦廚與她可有一比?”說罷,%e4%ba%b2自替小羽拿過一盅。

小羽瞥了潤之一眼,旋即低頭輕抿一口,沉思片刻,正顏答道:“這羹鮮香滑嫩,入口即融,滿口餘香,母%e4%ba%b2與禦廚之技,天地有彆,怎個比法?!”說著說著,她調皮地朝平統帝一眨眼,故意放小聲氣,平統帝不由側耳細聽:“叔叔,告訴你,我母%e4%ba%b2也就隻會做蛋黃燉豆腐而已,要論廚藝,哼!連我都比她強。什麼自創拿手的珍燴蟹黃羹,我看呐,她是故意欺君,逗你玩呢!!!”平統帝一愣,繼而抿拳捂嘴,輕咳淺笑:“咳,你,你這小丫頭……” 隨即伸手在小羽鼻尖一刮,“跟你母%e4%ba%b2一樣古靈精怪!”小羽用手背一抹鼻尖,淺笑蘊羞,一雙大眼澈亮如華,煞是惹目。平統帝身子一徹,呆呆望著小羽,一動不動。

於潤之已然回神,眼瞅著從不近女色的平統帝,今日與小羽如此%e4%ba%b2近,心中如五味打翻,百感交集而不知何味。

“潤之兄,你也用些罷。”司空的話遠遠飄來,於潤之愣愣坐於司空身旁,望向滿桌佳肴,目光渙散。

“潤之哥哥!”小羽見於潤之麵色蒼白,神情恍惚,提高音量朝他叫喊,“潤之哥哥!你怎麼了?來這兒坐坐吧”。她一雙櫻%e5%94%87與平統帝耳畔不過一掌之距,乍地一喊,清脆響亮,極具穿透力。眾人一聽,個個惶恐,人人自危,獨這事主平統帝不以為然,反倒朝著於潤之一笑:“潤之,你若再不應聲,朕這雙耳,怕是沒得救了。”

小羽一聽,俏臉一紅,訕訕低頭自語:“沒那麼誇張吧……。”聲音雖細,落於平統帝耳中卻是字字清晰,不禁朗笑高笑起來。

“這幾日為尋小羽,於兄四處奔波,辛苦至極!來,小弟我先敬一杯。”司空借機,向身旁的於潤之舉起杯盞相邀,為表誠意,他先飲為敬。“唉,若是白兄在此,你我兄弟定當飲個一醉方休!對了,白兄呢?怎麼難見他蹤?”

聽到司空提到白君涵,於潤之這才恍然,當即向平統帝行君臣禮,朗聲道:“臣,肯請陛下派人,救漢王一命!”

“哦?哼!”平統帝冷冷一聲,雙眸又恢複往日的冷冽,那股渾然天成的霸氣和不容置疑的威懾力,鎮住在場每個人,一時間,空氣冷似凝霜,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於潤之袍下雙手緊摁微顫的雙膝,意外的驟變,使得蒼白的臉頰暈上一抹紅霞,額間鼓動的血脈隱約可見。

手足相殘雖為不齒之事,但事情皆由白齊霄而起。他幾番設局陷害君涵在先,較之君涵莽撞劫獄,他是那才可惡之人。於潤之低頭沉思,片刻後猛一抬頭,迎上平統帝冽骨的眸光,重重說道:“漢王……”

“住口!”一聲厲喝,驚得小羽一抖,司空急忙走至其身後,將之緊緊攬住。平統帝眼光冷冷掃過於潤之,眼光稍閃,旋即雙掌一擊,門口立現兩名黑甲武士,額間一抹紅痕猶是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