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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語調柔婉,和顏悅色,但話裡竟是寸步不讓,一點都不把太夫人的話放在心上!

太夫人氣得麵色灰白,“好!好!”

她猛地將桌上的盤碗掃落在地,狠聲道,“在太妃跟前,你也要這樣傲氣才好!”

七娘子眼皮都沒抬一下,她翹起%e5%94%87角,低聲道,“在五姐跟前,祖母也要維持這樣的氣勢,才是好呢。”

說到詞鋒,天下比得過七娘子的人,隻怕不多,太夫人這一下真是又氣又怕,扶著頭就要往後倒,眾人緊著就是一通忙亂,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又將太夫人扶到榻上躺下,見太夫人半死不活,呻[yín]連連,就有丫鬟壯著膽子嗬斥七娘子,“少夫人多穩重的人,怎麼就不想想,老太太多大的年紀,能經得住這樣的氣?”

七娘子臉上就又露出了悔意,她忙站起身來,“我這就派人去請權神醫。”

這句話說出來,太夫人真是不好都要好了:權仲白是七娘子的親戚,一手神脈是京城聞名的,太夫人有沒有被氣出病來,豈不是一摸就能摸到?

真是見招拆招,連一點兒破綻,都早就彌縫好了!

到時候平國公一問,太夫人並沒有多少不妥,脈象健旺,不免就要過問兩個人爭吵的緣由,到時候楊善衡再將手中的信往外一送……

太夫人心中竟不知道是氣還是笑,她乏力地呻[yín]了一聲,又擺了擺手,低聲道,“算了!沒有什麼!你們什麼牌位上的人,都出去吧!”

七娘子又關切地為太夫人掖了掖衣領,“祖母真沒事吧?”

太夫人就沒好氣地撐起身子,又橫了七娘子一眼,“我沒事!”

眾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還是退出了屋子。屋內一下又靜了下來,太夫人的呼吸聲一時急促一時徐緩,又過了一會,終於勻淨了下來。

“你要讓於靜去雲南,就讓他去雲南吧。”

太夫人的聲音中,已是多出了無數疲憊,她閉上眼,眼角有一滴渾濁的淚滑了下來。“我老了,府裡的事,以後也管不了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都隨你!”

如果是許夫人來說這句話,想必是會說得無比的欣慰,而這句話從太夫人口中露出,七娘子卻隻聽到了深深的怨毒。

不過,她畢竟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太夫人這是明知事不可為,就立刻調適心情,退而求其次,從要保五少爺,退回到了自保中。

她本來就是府中的老祖宗,平國公平時對她也很尊重,隻要太夫人肯不和七娘子為難,七娘子又有什麼地方,可以為難得到她呢?

這一招見風使舵、看碟下菜,太夫人使來也的確是極老道的。即使這樣做等於是在側麵服軟,表示自己怕了七娘子的手段,與那無數引而未發,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證據,但她要龜縮起來,七娘子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本領,可以強行將龜殼敲裂。

七娘子卻不驕不躁,她露出了一抹從容而自信的笑意,緩聲道,“那楊棋就多謝祖母體諒——沒有什麼事,孫媳就告退了?”

太夫人又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她翻轉過身子,索性不再搭理七娘子。七娘子也就站起身來,徐徐地出了屋子。

幾乎是才一出樂山居,七娘子%e5%94%87邊就已經掛上了一抹冷笑。

太夫人畢竟是老了,情緒一激動,就沒有回過味來,這一次,還是讓她占據了先手。

不過,即使七娘子也傾向於相信五少夫人的絕筆信,在證實了五少夫人真的沒有騙她之後,她還是不禁有幾分吃驚。

七娘子吐了一口氣,她看了看天色,便加快腳步,急急地回了明德堂。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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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當天晚上,四少夫人回府了。

這一次回府,四少夫人的動靜就並不太大,似乎知道府裡剛剛經過事情,禁不住多少折騰,她隻是打發人到明德堂要了兩三樣小玩意,就讓七娘子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夜。

不過第二天早上,因為太夫人身上不好,閉門謝客,許夫人又和大太太約了去潭柘寺上香,大家沒了人請安,也就沒有聚到一塊,七娘子分派了家事,便讓立夏在明德堂看家,自己進了慎獨堂去看望四少夫人。

孕期進入第七個月,四少夫人的身形已經很笨重了,她正愜意地靠在炕邊,翻閱著一本新出的小說話本,見到七娘子來了,也不過欠了欠身子,便笑道,“我就不起來了,六弟妹別怪我失禮。”

七娘子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那裡會怪四嫂呢,我看著四嫂倒是豐潤了不少!”

兩妯娌又寒暄了一會,七娘子在四少夫人對麵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聽四少夫人說了幾件在娘家養胎的事。

話說得告一段落之後,兩人不知怎麼,又都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七娘子才慢慢地道,“就是幾個月的時間,還記得於翹事發,似乎還是昨天的事,不想今日裡整個五房就已經……”

四少夫人也有些感慨,她撫著肚子慢慢地道,“可不是?人世間的事,真是說不清楚!誰又能想得到,五房居然那樣喪心病狂……”

她臉上又閃過了一絲不屑,一絲竊喜,“她就是太刻薄了!自己賢惠就賢惠,還天天那樣顯擺,看看今天,她自己的女兒孤零零的,也沒個人照料!再賢惠,賢惠給誰看?”

即使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一直有心結,但在人都已經去世的今天,提到五少夫人抬舉通房,還這樣憤憤不平……可見得四少夫人是真的很介意別人要來分她的寵愛。

七娘子托著腮笑了笑,眼神卻不由得放遠了開去。

她又想到了五娘子當著她麵向大太太炫耀的話,“我就問她,我說四哥現在可都還沒有子息呢,我這裡兩個美貌的丫頭都沒有開臉,不然……”

五少夫人說自己隻放了一味王不留行,七娘子早已經半信半疑,經過太夫人那邊的反麵驗證,她倒是真的相信,五少夫人的確是隻用了一味藥材,畢竟她還是希望五娘子病,而不是希望她死。

府裡剩下的嫌疑人,也就隻有大少夫人和四少夫人了,並且這一味番紅花的目的,已經非常單純:當事人可能並不知道番紅花會導致五娘子大出血,隻是取了它絕育的效果。

大少夫人當然也可能因為自己的原因,想要五娘子絕育,不過她性格低調柔婉,這些年接觸下來,七娘子倒覺得她更像是謀定後動的性子,若有陰謀,也絕不會這樣實現。而且七娘子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她要五娘子絕育,於自己有什麼好處:四郎和五郎可都還活蹦亂跳著呢!

要五娘子死,她可能有理由,要五娘子絕育,則這個懷疑,似乎就有幾分牽強了。

四少夫人就不一樣了。

此女性格激烈沖動,雖有算計,但卻也是性情中人,看重四少爺的寵愛多於一切……五娘子的那句話,很可能是正正戳中了她的逆鱗。

不過還是那一句話:此事已經過去三年,即使是四少夫人下手,七娘子又要從哪裡找出證據?即使找了出來,五少夫人已經認下所有罪名,平國公又怎麼會高興她舊事重提?

五少夫人死後出的這個難題,也真的並不容易來解。

七娘子就又對四少夫人親切地笑了笑。

不過,五少夫人生前都還鬥不過她,死後,那就更鬥不過了。#思#兔#網#

她低聲說,“四嫂聽說沒有,五嫂去世那一晚,是給我寫了一封信的。”

294起伏

四少夫人的反應,當然也在七娘子的意料之中。

聽說五少夫人給七娘子留了一封信,這個當時並不在家的青年貴婦臉色頓時一變,既有了幾絲驚悚,又有了幾分興奮,還有絲絲縷縷的好奇,從眼角眉梢之間放射出來。

她就輕聲問七娘子,“五弟妹給你寫了什麼?這件事,家裡人都知道了嗎?”

四少爺為了不讓四少夫人過分操心,很可能也的確沒有把這封信的事告訴四少夫人。作為一個頭一次聽聞此事的人來說,四少夫人的反應,可以說是相當的合理。

七娘子又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屋內無人,便壓低了聲音,“信裡卻是牽涉到了四嫂……所以家裡人雖然都知道了,這一向,我卻不敢把信拿出來。”

四少夫人頓時吊起了眼睛,立起了眉毛。“什麼!”

她現出了十分的惱怒,拍了拍桌子,“這個張氏,死了也要算計我們四房。真是前世造孽,才有這樣一個妯娌!”

不過這惱怒了,到底也有了一點心虛,她望了七娘子一眼,低聲道,“信裡是不是提到了那個通房的事?”

家裡的少奶奶要使手段去揉搓、去打發一個通房,其實是年輕貴婦們彼此間心知肚明的事,四少夫人當年爽快地將這件事告訴七娘子,隻怕也是存了‘七娘子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心思,又因為這件事說到底是沒有一點物證,才會口無遮攔地將張家口一事的細節,都告訴了七娘子。

但如果五少夫人的絕筆信裡提到這件事,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口說無憑,落紙為證,五少夫人如果在信裡說明了那味毒藥的來源和表現,再點出幾個經辦此事的人名。那可是什麼事都不一樣了,隻要私底下開棺驗屍,兩邊一合,四房兩夫妻之間,肯定就要生分開來。雖說四少夫人有孩子護身,但孩子落地後,她的麻煩可就大了。

七娘子抿了抿%e5%94%87,又望了四少夫人一眼,便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封信來。

見四少夫人有來接的意思,她卻又一側身,躲過了四少夫人的動作,笑瞇瞇地道,“還是我來讀給四嫂聽吧。”

四少夫人心知肚明:七娘子怕她接過來一看,若有什麼不利於四房的言語,就順勢或者撕了,或者燒了……

她也就收回手,訕訕地一笑,“好,你讀,你讀,我倒要看看,張氏臨死前還要把什麼難聽話,栽派到我頭上來!”

七娘子清了清嗓子,便輕聲道,“前頭的一些客氣話,就不說了,五嫂還是從和賢說起的。”

“和賢這孩子是我唯一的骨血,我是不能再照顧她了。”七娘子徐徐地道,“不過,我知道以你的性子,雖然未必會搓摩和賢,但未來的十多年裡,也一定不會給她多少關懷,但祖母年事已高,還能不能活到和賢出嫁的日子,還很難說。我可以用一件事來交換你對和賢的照料。”

她頓了頓,又有了幾分不好意思,“四嫂,這可都是五嫂的話——我知道在府中幾個兄弟裡,也就是四哥的軍功最高,這一向對六弟威脅最大,不過有了此事作為把柄。將來對景兒往外揭露,那四房也斷斷不會是你們六房的威脅了。曾經在幾年前,我為四嫂辦過一件上不得台盤的事……”

她就徐徐地將張家口一事的幾個細節說了出來,四少夫人是越聽臉色越沉:這都和她與七娘子說起來時候的細節,分毫無差,可見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