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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見到立夏姐姐,故此莽撞求見,請少夫人恕罪。”

說話還是這樣有條有理……

七娘子心中頓時泛起了一股不忍,她幾乎是逃避地扭過頭去,玩味地捏了捏手中僅僅隻是為滴蠟封口的白信封,輕聲道,“這是她什麼時候寫的?”

見小富春沉默以對,心知這多半是五少夫人絕筆信中的一批了,她想了想,又問,“你們少夫人是隻寫了兩封信?”

小富春微微一笑,自然地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七娘子頓時一瞇眼。

五少夫人臨死前會作出布局,也是人之常情,寫了幾封信,可以說就是作出了幾份臨終的布置。

知己知彼,她當然想要知道五少夫人到底做了多少布置……但小富春死到臨頭都不怕,又有什麼能夠嚇得住她?

她不禁輕聲誇獎小富春,“你這丫頭倒是很有膽量!”

小富春又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這都是奴婢的命。”

看來,她的確也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要從這樣一個人口中撬出一個秘密,可以說是難比登天,對於小富春來說,從此後她要走的那條路上,也許已經沒有主僕之分了。

七娘子便不再追問她,而是目注立夏,低聲道,“問問她還有什麼遺願,能幫的,你就幫一把吧!”

小富春麵上倒是閃過了一絲訝異,她目注七娘子,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隻是站起身來,在立夏的帶領下徐徐出了屋子。

到得門口,她又回過身來輕聲道,“少夫人臨走前一共隻寫了三封信,一封是給娘家人看的,一封給了夫家人作為交待,還有一封,便正在您手上。”

沒等七娘子反應過來,小富春便主動扭過頭,越過立夏出了西三間。

七娘子目送她的背影遠去,一時間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又出了半日的神,才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逐字逐句讀了起來。

她的麵色也隨著信中的內容,漸漸越發凝重。

291遺策

五少夫人的這封信裡沒有多少廢話,甚至連慣常的客套話都沒有,完全就是一篇大白話式的留言書信。不需要一點文化底蘊或者任何心機,任何一個識字的人,幾乎都可以讀懂信中蘊含的意思,這一點倒是大出七娘子意料之外,也和五少夫人慣常的行事作風一點不符。

信中開門見山,已經提到了五房的安置問題。

“太夫人是一定會希望將五少爺留在京中,或者是京城附近的。”五少夫人的第一句話,就已經說透了太夫人的心思。“不論是為了六房好,還是為了五房好,五少爺都不應該再留在京裡了,即使父親心軟,你也不要心軟,天南海北,走得多遠就有多遠,再也不要回來。這樣對大家都是最好的結果。”

她又毫無顧忌地談到了邱智手上的船契,“這張紙現在不會有任何作用,但船契上寫的雖然是邱智的名字,許家要接過來,也不成問題。當時已經說定了,是認契不認人,艦隊很快就要出海,將來船隻的收益,你要留著自己做私房也好,裝賢惠做大度,歸到公中也好,誰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十五萬兩的銀子,五少夫人為了它興出了多少風浪,如今說放就放,七娘子也不禁為她的爽快利落折服。

也是,她又想,即使是自己,恐怕也都沒有五少夫人的膽量,敢於在一夜之間,飲刃自盡。

此人心思深沉,狠辣果決,她的才華如果能夠發揮在恰當的領域,隻怕成就是決不會小於許鳳佳的。

“這一次撒手,唯獨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和賢。但和賢的事,即使是托付給那個不成材的父親,也不會有托付給你來得更有效果。如今我已經要提前退場,以後數十年內,平國公府裡要數你的嗓子最亮。希望和賢可以留在京城,她年紀到了,也未必一定要依偎哪一房,給她兩個養娘,也可以平安長大,到了十多歲的時候,說一門穩妥而簡單的親事,陪嫁不求多,但也不要比姐妹們更少。”五少夫人的口氣,到了這時候才有了一絲嘲笑。“三月裡在夢華軒的對話,我記得一直很清楚,六弟妹是打從心眼裡看不起我,認為我是個心狠手辣,沒有良心的人。而你既然自詡自己是個有良心的,當可知道父母的過錯,與和賢並無一點乾係,究竟有沒有良心,日後十多年內,自然能夠見到分曉。”

這個五少夫人,真是到死都不忘擠兌自己。

七娘子一邊看,一邊不禁冷笑起來。

即使五少夫人不說,她也不打算把和賢趕出京城,和五少爺一道就任。畢竟她母親犯過事,跟在父親身邊,一般嫡女的底氣她不具備,從小沒有生母,續弦但凡刻薄一點,這小女孩的日子將會是一片愁雲慘霧,太夫人眼看著是願意將和賢留在身邊,她又何必作梗?

五少夫人的激將法,用得也實在是有幾分絕望了。

交待了和賢的事,五少夫人似乎感到自己的餌與鉤都已經放出,接下來,她的措辭就更有些尖銳了。

“關於楊善禮的死,你心底一定有所疑惑。我平日裡行事,從來都是謀定後動,”到這裡,五少夫人的筆跡終於也有了一線淩亂。“將她害死,於五房是百害而無一利,我又為什麼要這樣做。想必你心裡也很好奇,太夫人和五少爺到底知道不知道下毒的事,高利貸、邱智在海上的所作所為,這兩個人心中又有沒有數。”

她立刻就解開了自己的設問題。

“人死燈滅,再留下這麼多的遺憾,於事無補。我沒有任何證據,隻在你信或者不信。收到消息的時候,我手邊正好有一包王不留行,於是我便吩咐小鬆花混入藥包。但番紅花卻並不是我加的,番紅花是絕育藥,聰明若六弟妹,當可知道我正希望楊善禮可以多生多養。這一味番紅花是誰加的,卻是連我都並不知道。”

“當然,我不知道,是因為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想要知道。六弟妹肯定就不一樣了,這個人到底是誰,等你查明清楚之後,可以給我上一炷香,讓我也知道知道。”五少夫人的筆調中似乎竟出現了一絲笑意,七娘子甚至可以透過紙麵,看到那若有若無的,仿若畫中人一樣的虛浮微笑,和那唱戲一樣彎彎扭扭的語調。“不過,這件事在明麵上已經有了一個結果,說不定六弟妹查起來會更費勁,也是難說的事。”

人都死了,還要在死前給七娘子出一個難題。將番紅花的事認下來,使得五娘子之死,在明麵上已經全部了結,七娘子這時候要是再翻起舊案,不但要招惹平國公的不快,而且還麵臨證據不足的窘境……

七娘子翻到信尾,果然發覺了這封信非但沒有上下落款,而且連五少夫人的私印都沒有。

要拿這封信作為證據,都不可能了。沒有落款沒有私印,隻是筆跡相似,說服力實在太淺……

這個五少夫人,死都死得這樣的不服氣,死後,還要給七娘子留下一個難題。

七娘子%e5%94%87邊不禁又浮起了一朵小小的笑花,也不知道是在笑五少夫人畢竟是五少夫人,還是在笑她自己的推測,並沒有錯。

她又往下看。

“至於下藥的事,老太太雖然沒有說過什麼,但心裡是有數的。”五少夫人談到太夫人的時候,態度反而是意外的冷漠。“老人家一輩子最怕的就是秦氏得勢,先說達家,後來想說牛家,都是因為這一點。等到你們姐妹相繼進門,她已經明白六弟絕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很多事,從此也就都不一樣了。不過老人家畢竟是老人家,這件事上,她一點都沒有沾手,我也沒有絲毫證據……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這一輩子我自負聰明,從來沒有服過任何一個人,唯獨可以讓我失敗的人,也就隻有你。可我要你知道,你之所以贏,不過是因為你有楊善禮作為晉身的台階,你有番紅花這個變數作為你的線索,你有世子夫人這個身份,你有你的娘家作為支持,如若隻是我與你的較量,楊善衡,你信不信,我未必會輸!”

信件至此,戛然而止,五少夫人甚至都沒有留下落款,隻是用半頁空白,當作了她的結束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七娘子等到許鳳佳回來,就把信拿給他看。

“五嫂說我勝之不武。”她眼角眉梢,帶了隱隱的感慨,“其實她不知道,她之所以輸,隻是因為我雖然算計,但我心裡是不喜歡算計的,我到底還是一個人。而到了五嫂那一步,她已經……”

許鳳佳卻沒有七娘子的情懷,這封信,他是越看越生氣。

“什麼叫做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她胡說什麼!”他似乎恨不得將信團起來丟到紙簍裡去,“這下好了,當著祖母的麵,以後該怎麼說話?難道每一次看到她,都要在心裡想著,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又是不是她在暗地裡慫恿著五房來毒害善禮……”

七娘子%e5%94%87邊不禁浮起微笑,“五嫂就是希望你這樣想……”

五少夫人的這一招,雖然沒有算計到七娘子,但的確是把許鳳佳拉下水了——她根本也不介意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出來,就是要給六房心裡再插一根刺,許鳳佳也的確隻能中計。

“不過。”沒等許鳳佳再抱怨,七娘子就淡淡地道,“說祖母默許甚至是慫恿,我也是相信五嫂的。”

太夫人一貫的表現,也的確就是如此,七娘子就是不想相信,這兩年接觸下來,也要相信了。

許鳳佳一下就沒了話,半晌才悶悶地道,“相信又能怎麼辦?沒有真憑實據,你要怎麼去處理她,再怎麼說,她也是祖母!”

在古代,忠孝兩個字都有壓得死人的分量,許鳳佳的話的確也很有道理,不要說沒有真憑實據,就是有真憑實據,七娘子又能拿太夫人怎麼辦?她是許家輩分最高碩果僅存的祖輩,就是平國公和許夫人,也都隻能在暗地裡駁回老人家的意思,真要和對五少夫人一樣逼她自盡,那是天方夜譚。

“五嫂就是希望你這樣想……”七娘子又笑了。“我現在才明白過來,當天她那樣爽快地將所有罪名都認到了自己身上,原來還有這樣的用意。”

她拍了拍許鳳佳的肩膀,淡淡地道,“既然不能拿老人家怎麼辦,這件事,我看你就忘了吧,反正主謀是五嫂不會有錯。如今五嫂已經自盡,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許鳳佳滿麵的憤怒,還要再說些什麼,他的神色忽然間又是一動,這一次,他久久都沒有說話。

“這麼說,你是打算不再追究從前的事了?”又過了許久,他才輕聲問七娘子。

七娘子麵上現出了幾許疲憊,她笑了笑,卻並沒有回答許鳳佳的問題,隻是叫來立夏,輕聲又吩咐了她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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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許夫人叫七娘子去清平苑說話。

七娘子一進清平苑就道歉,“這幾天家裡忙忙亂亂的,除了晨昏定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