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頁(1 / 1)

“十萬兩的事,你也打算跟著捅出去麼?”

七娘子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十萬兩包括海船的事,現在都沒必要捅出來,徒然把局麵攪亂。這件事我還是另有安排,在五姐之死上,祖母到底清不清白,隻看這件事上她的反應,就可以知道一二。”

她又冷笑道,“這一向我受到樂山居的拿捏,還沒有正經給祖母回過禮,這十五萬兩船契,你不要和我搶,我是很期待親手送到祖母跟前,讓她看看自己到底教出了多好的孫子,多好的孫媳婦!”

許鳳佳一下怔住了,他仔細地打量著七娘子,沉聲道,“怎麼,難道祖母私底下還在不斷拿通房的事來敲打你?我還以為,我將態度表露得明白之後……”

“你就是還不明白了,在這個世上,男人不納妾,那一定是做妻子的不賢惠。”七娘子歎了口氣,又揮了揮手,輕聲道,“這麼不愉快的事,不談了。事情就這麼定了,改日我再和於安說說話,最好是她能夠站出來指認小鬆花,那整條線頓時完整起來,就是父親要挑毛病,怕都沒有那麼容易挑出來。”

說到平國公,許鳳佳神色再暗,他沉默了一會,才澀然道,“父親還不至於偏心到那個地步,看到證據之後,就算還有息事寧人的心情,至少對五嫂,是決不會姑息的。”

五少爺身為平國公的親兒子,虎毒不食子,他當然不可能受到太致命的打擊,但五少夫人可就不一樣了。

貪汙公中錢財,毒害世子夫人,買凶殺害世子,每一件事拎出來,都足以讓一個平民百姓家破人亡,即使五少夫人係出名門,身後娘家的力量,也十分雄厚,但這三件事加在一起,卻足以使她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

七娘子想到五娘子臨終時的請托,又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在五娘子身死三周年之後,她終於完成了對五娘子的承諾,殺害她的真凶,似乎已經完全浮出水麵,得到了自己的歸宿。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完成對九姨娘的承諾,為九姨娘生育一個可愛的外孫,或者是外孫女?

七娘子的思緒就漾了開去,王不留行、番紅花……一個個熟悉的藥材名就像是小石子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激起了陣陣的漣漪。

她忽然又煩躁地歎了口氣,喃喃著問許鳳佳,“你說,為什麼除了王不留行之外,還有一味番紅花呢?”

282、巧遇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個人都沒有露出絲毫異樣,應付過了昨晚沒有被叫醒,今早十分憤怒的四郎、五郎,便一起去樂山居請安,在樂山居裡,許鳳佳甚至還親密地和五少爺喁喁細語,說起了他們那個貴族子弟交際圈的瑣事。

因為昨日裡在潭柘寺畢竟是勞動著了,太夫人的精神頭就不大好,對平國公說了幾句話,便問五少夫人,“順產平安符賞給她了?”

五少夫人忙笑盈盈地道,“廖氏得了平安符,喜得是直抹眼淚,說今早要來給老祖宗謝恩。我說早上過來,人來人往的,她還沒有顯懷,萬一沖撞一下出一點事,反倒不大好,所以我就讓她下午再過來陪老祖宗說話。”

太夫人還沒有開口,平國公已經問道,“誰是廖氏?”

四少夫人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快,她搶著解釋給平國公聽,“是五弟的屋裡人,最近有了雙身子的那個。這一次出門,祖母是特地為她求了一個順產平安符。”

如此抬舉一個通房,實在是有些過分,平國公撚了撚胡須,倒是沒有再說話,便轉了話題問許鳳佳,“這一向你都忙些什麼,天天的不著家,前兒千戶所裡的薑千戶來和我說話,我問了問,所裡也沒有什麼大事麼。”

許鳳佳自然地道,“還不是那一位又興起了好多念頭……”

他話還沒有說完,太夫人和平國公都忙道,“仔細說話,皇上的身份,也是你隨意編排得的?”

頓時就都不再問了,平國公連廖氏的事都顧不上理會,又打發許鳳佳,“忙你的去吧,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

五少夫人的臉色頓時就淡上了一兩分,許鳳佳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是,四少爺也道,“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六弟盡管開口就是了。”

“一家人嘛。”許鳳佳笑著說,“四哥這話倒見外了。”

樂山居裡的氣氛頓時就更和睦了。

眼下案情進展到這個地步,任何安排,也都要等廖千戶帶回了族譜再做打算。許鳳佳倒是還有事情可以去忙,七娘子卻是除了家事以外,並沒有多少可以操心的事。到了下午,她打發過毛姨娘進樂山居去給太夫人請安,就無所事事地盤坐在炕上,又找出了自己這些天來所得的口供等資料來看。

眼下她手中稱得上是證據的資料其實也並不多,小鬆花本人畫押按手印的口供是一份,供述自己受人指使在藥材中混了兩味異物的來龍去脈,一並連和吳勳一家的關係也都被記述下來。此外她姐夫邱智又有一份口供,供述自己和吳家的親戚關係、與肖家的親戚關係,並且這些年來一直從吳勳一家手中得到銀子的事實也都供認無礙。隻是許鳳佳留了個心眼,做了兩份口供,第一份是有那十五萬兩的船契包含在內的,另外一份卻沒有提到船契的事。

這十五萬兩的事要是往上報了,那就必定要把太夫人也牽扯進來,又要解釋高利貸的事,而這整件事已經被五少夫人和七娘子聯手攪得錯綜復雜迷霧重重,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明白的。七娘子沉思了半晌,到底還是將包含了船契的那份口供,與船契、賬本一起密實收好,又再對著這兩份輕飄飄的口供沉思了起來。

“為什麼忽然間又有了一味番紅花。”她又禁不住喃喃自語了起來。

當然,小鬆花的供述裡也提到,她並沒有在得到的小藥包中發現番紅花的蹤跡,隻有一些褐色的種子狀物體。七娘子也早已經近距離接觸過兩味藥材,知道按她的說法,那應當就是王不留行了。

但如果說給人下藥,隻能按照藥材的原始性狀,而並不能經過任何偽裝的話,這世界上也就沒有任何下藥一說了。任何一個人在熬藥之前對著單子分辨一下藥材,就能讓有問題的藥材無所遁形。事實上單單隻是七娘子知道的下藥辦法,就有將藥材浸潤過汁液,或者染色,或者熏蒸,尤其是番紅花也是小物,經過染色改刀,很容易和王不留行混在一起,而王不留行的樣子又實在是和太多藥材相似,這樣做也的確是更難分辨。

但問題還是存在:以五少夫人的性格,又為什麼要在王不留行之外多加一味番紅花呢。

她下藥的動機,現在看當然是很明顯了,五少夫人是決不會希望五娘子立刻大出血身亡的。頂多是希望五娘子下紅難止,從此就添了病,最好是無力管家,自己就能多當一段時間的家,把挪用出去放高利貸的五萬兩銀子,慢慢不著痕跡地做回賬裡。

要達到這個目的,一味王不留行或者番紅花已經夠了,陰毒一點就用番紅花——番紅花在大秦是以絕育藥聞名遐邇,厚道一點就選用王不留行,畢竟王不留行名聲沒有那麼壞。兩味齊下,那是巴不得五娘子死了……

五少夫人是這樣的人嗎?她雖然可能很討厭五娘子,但也決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去破壞自己的計劃。像五少夫人那樣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意氣用事。畢竟五娘子雖然跋扈,但卻實在並不是一個難以對付的敵人,她去世之後換了自己,五少夫人是接連吃了幾個暗虧,這一切都是五娘子在世時絕不可能出現的境況。以五少夫人的聰明,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可如果說還有第二個人在暗地裡洞悉了這一切,於一味藥之外再加了一味藥,她的能耐也就大得都有點邪門了。拋掉許夫人和平國公這對夫妻之外,也就是太夫人、四少夫人和大少夫人可能做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是大少夫人會在這樣的事上用心嗎?如果她想爭,當年四少夫人誣陷她在家看賬本的時候,她就要和四少夫人掐個頭破血流了——七娘子很肯定,這也是當時五少夫人的計劃之一,她正好坐山觀虎鬥,收漁翁之利。而四少夫人就更不要講了,她一生最大的願望,此時看來也就是和四少爺攜手共渡,對管家的事,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既然如此,又何必對五娘子下手?即使四少爺對世子位有意,那也應該沖著許鳳佳過去。

說實話,要不是查到了邱智這條線上,當年許鳳佳海上遇襲的事,她還是懷疑四少爺更多一些的……

七娘子略帶煩躁地歎了一口氣,又托著腮想了一會,才叫立夏進來,吩咐她,“昨兒他們送來的湖州粽子,你送幾簍到閣老府上,順便給太太送個信,就說五姐的事,終於有消息了。等到一切底定了,我會回娘家坐坐。”

想了一會,又笑道,“聽起來,小福全似乎是和對中元有那麼一二分好感,你看中元的意思如何呢?”

立夏頓時抿嘴笑了,“那還用說?要是她不愛搭理福全,福全又怎麼敢當著您的麵問她的事兒。”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七娘子也不禁露出笑意,她托腮歎道,“我本來還擔心中元的性子,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的,難免耽誤了終身,這樣一來倒是最好。等今年秋天,就把你們都放出去配人吧,從今兒開始,你也可以留意一下有誰能接替你的位置了。”

立夏一下就紅了眼,“奴婢捨不得少夫人……”

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服侍我十多年還不夠?往後的日子,你也要買幾個人來服侍自己了!”

想到自己穿越這些年來,雖然步步驚心,一步都不敢走錯,一件事也不敢做錯,但也的確是錦衣玉食。身邊十多個丫鬟圍著繞著,隻是為了她一人的眼色而活,心中又豈是沒有感慨?她望了立夏一眼,想要說點什麼,又咽了下去,隻是重復著,“往後,你也是被人服侍的人上人了。”

沒有等立夏回話,七娘子又壓低了聲音問她,“給自己攢了多少嫁妝?這些年的月錢,別都是補貼了家裡吧。”

立夏一下紅了臉,她垂下頭不安地撥弄著裙邊的香囊,低%e5%90%9f道,“那倒沒有,爹娘待我很好,我的月錢都讓我自己存著,還說將來出嫁的時候,補貼我二百兩做嫁妝。”

立夏這些年來跟著七娘子,銀錢首飾當然是少不了的,按照這樣一算,嫁妝足足近了千兩,當時一個富裕鄉紳嫁女兒,也就是這個數字了。七娘子點了點頭,又囑咐她,“以後和屋裡的姐妹們,也不要短了往來。等你們都成了媽媽們,我們在國公府裡,才真的站穩腳跟。”

立夏會意地點了點頭,還要再說什麼時,屋外又傳來了上元的聲音,“少夫人,孫夫人送了新上的塘藕來,還給您帶了幾匹宮裡賞下來的時新料子。”

七娘子忙命,“將人帶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