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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都沒有說親,你可別行差踏錯了……將來在我四弟媳跟前,落下了不是,可就難說話了。”

九哥嬉笑著,“知道啦知道啦——就是逗逗那丫頭,認真要做什麼,那也是沒有的事!”

兩姐弟在八仙桌前對著坐了下來,丫頭們早也已經退出了西裡間,九哥稍微理了理濕漉漉的黑發,笑望著七娘子,不說話。

七娘子的臉色漸漸地肅穆了起來,“你這一向在山塘書院,往來的也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對朝廷大事,心裡怎麼都有個模模糊糊的眉目吧?”

“同學之間時常議論朝政,雖然太深的事不知道,但麵子上的事,還算是清楚。”九哥卻似乎並不訝異於七娘子的這一問,回答得%e8%83%b8有成竹。

“那你知不知道,在宮中有個連太監,身份高貴,能耐很大,和采選太監張公公是最要好的……”七娘子拖長了聲音,“去年臘月裡,在父親身邊侍候時,我看了一封信……”

就添添減減地把信裡的那幾句話告訴了九哥。

九哥的麵容也跟著漸漸肅穆了起來。

“我到底是個女兒家,天地隻有井口大小,這個連太監,母親父親都沒有提起,在宮中到底是什麼身份地位,也是一無所知,倒是你這幾年來在書院上學,眼界開闊了不少……”七娘子頓了頓,才道,“就算你不知道,身邊的同學也沒準有知道的,但打聽起來要小心一些,別被父親察覺了,反倒不美。”

“問,倒是不用問的。”九哥的語調很慢,幾乎一字一句,都帶了深思。“這個連太監,的確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他——是東宮身邊的大伴,雖說有兩個養母,但東宮自小就別室獨居,皇上指名由東宮生母生前慣使的這位連太監養育,說起來,竟是由這個連太監帶大的……封公子是怎麼和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扯上關係,實在是有幾分匪夷所思了。”

七娘子恍然大悟。

頓時就想到了張太監對自己那異乎尋常的客氣與溫存,大老爺要把自己許配給封錦的積極。

她一下有些發冷起來:以連太監的身份地位,大老爺促成這門親事的決心,隻怕是前所未有的強烈,自己能不能虎口奪食,安頓自己的姻緣,實在還是個未知數。

從來隻把自己的對手局限在內宅,現在要擺布大老爺,即使聰慧如七娘子,都覺得這個任務,實在是個艱難的挑戰。

她深吸了一口氣。

事情再難,也得有個開始。

第一步就是要說服眼前的幫手。

“我倒不是看不起封家的門第。”七娘子抬頭望著九哥,態度坦然,“隻是善久你也大了,封家表哥和太子之間的關係……”

見九哥有會意之色,七娘子不禁有些後悔。

“就算封家表哥和太子之間清清白白,但人言可畏,得了探花的功名,卻沒進翰林院供職,這就不是尋常人走的路,受士林非議,也是難免。又是乍然富貴根基不穩,恐怕乍起乍落,將來的下場未必好看。到時候拉拔上一把,是我們應該做的,但——”她臨時改了說法。

畢竟隻是猜測,沒必要背後就當真事來議論。

“七姐不用說了。”九哥打斷了七娘子,眉頭微皺。“就算你肯答應,我都不會答應,這輩子我就盼著你嫁個好人家,無憂無慮安富尊榮……你若實在想嫁封家,那是沒的說,既然你也不想——這事,咱們就得好好安排安排!”

到底是孿生姐弟,在這大宅門裡,會一心為她打算的人,也就隻有九哥了!

兩姐弟就頭碰頭分析起了家裡的情勢。

“現在家裡,爹的心思一目了然。”九哥一邊沉%e5%90%9f一邊規劃,“娘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這事看似僵持,但話說到底,外祖父那邊,未必會在乎門第,否則當年也就不會把娘許給楊家。若是放任不管,這事要真到了末了,恐怕,胳膊還是拗不過大%e8%85%bf的。”

這孩子才七八歲的時候,就懂得以算計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七八年下來,自然是隻有更精明的。

隻是目光閃動間,卻也是犯了難。

“看來,這事要從母親那頭下手,還是少了幾分勝算。母親的反對,隻可以作為一麵來考慮,還要提防著她激憤之下鬧出昏招,隨手把你許配給人,以斷絕父親的念想。最好是從父親那裡下手,讓他權衡之下,自己斷了念頭……”

卻是越說聲音越小。

以大老爺的聰明才智,要操縱他的想法,談何容易?

這是頭久經沙場的老狐狸了,兩個小狐狸和在一起,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從大老爺這頭下手,是絕對走不通的。

“還是要直接找表哥說話!”九哥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七娘子的思路上。“一等表哥回了蘇州,我就上門請表哥多照拂,最好是能拖到太子嬪一事之後,再找借口回絕了這門親事,如此一來,一舉兩得,七姐也就不用為選秀的事煩心了!”

他麵色燦然,神采飛揚,眼睛晶亮,在燈下看,格外有少年郎意氣風發的樣子,倒是比平時拿捏出的老成腔調要討喜得多。

七娘子望著九哥,欣慰地笑了笑。

“表哥那頭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她輕聲細語,“現在要做的就是……”

夜深了,及第居裡透出了暖融融的燈火。

148誘惑

大太太終究還是沒能堅持病多久。

或許是因為封錦人並不在蘇州的緣故,老人家在端午前幾天,總算是捨得痊愈了。

端午是大節氣,日常往來的人家,是要送節禮上門的,家裡的矛盾怎麼鬧是一回事,外頭人看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又病了幾天,大太太也就慢慢地好了起來。

大太太這一好,眾位兒女都要作出歡欣鼓舞的樣子,上門請安慰問。

老人家也的確是消瘦了不少,看起來,多了幾分憔悴,就連鬢邊的白發,都一下多了幾叢。

屈指一算,大太太這一病,病了有半個多月了,除了還在月來館內臥床休養的五娘子,幾兒女都行了大禮,才起身陪坐一邊,由六娘子出麵說笑話給大太太取樂。

大太太麵上在笑,卻是時不時地閃一閃七娘子,再看一看九哥,心不在焉,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九哥和七娘子也都不約而同,探索性地看著大太太的表情。

今日的楊家,早已不是大太太的自留地,她是再不能說一不二了。

但到底這位主母手握多條權貴人脈,秦家、許家……還有形形色色的權貴之家,都是從大太太身上搭出去的線,在兒女的親事上,她依然舉足輕重,就連大老爺有時都拗不過大太太的意思,否則依著大老爺的性子,又哪裡會把五娘子說給許家?

可如今封錦也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無權無勢的小小進士了,他背靠太子大伴連太監這樣的紅人……很多時候,掌握的話語權要比楊家還更大得多,大太太要是還把他當成當年的吳下阿蒙,無疑是很不智的。

六娘子見幾個人都出神,索性也就不說話了,低頭隻顧著喝茶,屋內一時就靜了下來。

半日,大太太才歎了口氣,拍了拍九哥的肩膀,“下去讀書吧,書院的功課越來越重了,你別為家裡的事分神。”

一把九哥打發出去,六娘子就起身告辭,笑著出了屋子。

都是玲瓏人,知道大太太要和七娘子說私話了。

七娘子也沒有裝傻,坐在原處,靜靜地看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卻是欲語還休,猶豫了一會兒,竟也打發七娘子,“沒什麼事,就下去歇著吧,好好學規矩,選秀的時候——是要看的!”

七娘子心中一動,想說什麼,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出了屋子。

這件事牽扯到了她自己,大太太就算再大而化之,也不會和她商量應對之策的。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果然,當天晚上,白露上門來和立夏聊天:大太太到底是派人到外偏院,把大老爺請進了堂屋,東次間裡亮了半晚上的燈……大老爺當晚就睡在了堂屋裡。

大老爺這都多久沒在正院過夜了?

兩夫妻是商議到了多晚……

七娘子氣定神閒,第二日一早就起身梳洗,早早地進了正院,給父母請安。

大老爺破天荒留了九哥下來,一家人共進早飯。

說是一家人,其實也就是夫妻兩個,並這對孿生兄妹,五娘子病著暫且不說,六娘子今早也派人過來告病,沒有給大太太請安。

兩姐弟都是吃過飯過來的,這頓飯吃得心不在焉,不過是陪著大老爺、大太太,盡一盡孝道。

七娘子一邊吃一邊看大老爺和大太太的臉色。

兩夫妻雖然彼此間沒有多少話,但神色都已經大大地緩和了下來。

看來,大太太沒有白病……到底還是拿出了一個能打動大老爺的解決方案。

吃過飯,換了杯盞,大老爺就端起茶碗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九哥這陣子學裡事兒多不多?”

“如今到了秋闈的時節,師兄們紛紛都要回鄉考試,教授連日裡被拉著去吃餞行酒,學裡其實倒沒有多少事,我們日常不過自己寫些時文互相看看罷了。”九哥忙仔細交代。“兒子新寫了幾篇時文,看著年先生忙,倒不敢呈上去汙了先生的耳目……”

這陣子府裡事情亂,大老爺也有許久沒有考察過九哥的功課了。

大老爺點了點頭,倒是沒有揪住九哥的功課不放,反而吩咐,“你知道你封家表哥中榜後就下江南來,為東宮辦事。”

他頓了頓,又掃了大太太一眼,才續道,“他沒有官職在身,隻有一個進士功名,我們主動上門相請,反倒像是好奇東宮的安排,有心虛之嫌。”

九哥和七娘子臉上同時閃過了悟之色。

看來,封錦這一來,身上還真有任務,還是不方便和官麵人交際來往的任務。

七娘子頓時想到了許鳳佳在江南拔除掉的魯王暗樁。

太子的步子真是走得又急又狠,巴不得一口就把江南吞到肚子裡……

不過,台麵下的事,也是大老爺管不到的,是魯王的暗樁還是太子的暗樁,也不與楊家相乾。什麼事都管,反而容易招惹上位者的忌諱。

“不過,畢竟大家親戚,當年又發生過齟齬。我們不聞不問,又顯得心%e8%83%b8太小。”大老爺輕輕咳嗽了一聲,才續道,“就由你給你表哥下個帖子,兩個年輕人到館子裡喝喝酒……把兩家的關係,重新暖一暖。”

七娘子不由閃了大太太一眼,見大太太神色自然,甚至還帶了認同之色,心下也不由得歎服大太太的心機:在政治上,這位貴婦人實在是太有手腕了。這張臉皮的厚度,是絕不輸給大老爺的。

九哥微微一怔,倒是看了看七娘子,見七娘子神色自然,好像沒聽到大老爺的話,忙也收斂了心中的喜意,肅容回答,“這件事,小九知道該怎麼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