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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是一臉驚訝,頻頻回望,看著七娘子的眼神中,更寫滿了說不盡的同情。

146角力

大太太氣得當晚就犯了哮喘,急著請了歐陽家的良醫來診治了,又開了藥,又受了幾針,也足足折騰了幾天才緩過勁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一次,府邸的兩個主人難得地高聲大氣,把動靜都傳到了屋子外頭……消息自然不脛而走,傳遍了百芳園內。

五娘子緊接著也重病了起來,據說這病也不知來由,先還好好地坐著,下一刻就吐了一口鮮血,委頓不起,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大老爺卻是氣得直接住進了外偏院,連正院的大門都不肯進,更別說進百芳園探望五娘子了,連十二姨娘都被扣到了外偏院,不被放進正院為大太太照料家務。

家裡現放著大太太同五娘子兩個病人,這幾年幫著管事的十二姨娘連外偏院的門都出不了,梁媽媽、王媽媽難得放下成見攜手辦事,才支撐了幾天,到底力不從心,府裡就眼見著亂了起來。

隻好攜手來求七娘子,“府裡現在竟是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了,還請七娘子出麵向老爺求求情……”

七娘子麵有難色,“兩位媽媽也不是不知道,父親母親是為了什麼事鬧別扭……這時候,小七哪裡好出頭攬事?”

在兩個大佬的紛爭中,最尷尬的人就是七娘子本人了,不論她想嫁不想嫁,都勢必要得罪一方,這時候,七娘子最怕的隻怕就是招惹了大太太並大老爺的注意力,被迫要就這門親事作出表態了吧……

梁媽媽很為難,“可您看,這裡裡外外兩個病人,六娘子又是從來萬事不管的,也就是您跟在太太身邊,素日裡又細心妥當——”

梁媽媽的意思也很明白,大太太和大老爺鬧別扭,又犯了病,府裡的確少了個能主事的人,七娘子平時享受了嫡女的榮華富貴,這時候也理應站出來,接過照料嫡母、嫡姐的擔子。

要是換了以往,七娘子還巴不得有這個機會能在大太太跟前麵賣好,讓大太太看到她的殷勤呢……

七娘子卻隻是笑,“梁媽媽謬贊了,我一個沒出嫁的女兒家,哪裡懂得家裡家外的瑣事……十二姨娘既然被父親關在了外偏院裡,我看兩位媽媽該找的不是小七,是四姨娘才對。”

兩個媽媽麵麵相覷,都有些不能接受。

畢竟和四姨娘鬥生鬥死,鬥了十多年了,這角色轉換,一時間還適應不了。

七娘子就給立夏使眼色。

“四姨娘這些年來安分守己,在小花園中也很是寂寞了一陣子……”立夏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太太知道她管家的事,沒準一高興,這哮喘也就好了!”

近年來,四姨娘和大太太的關係雖然有所緩和,但大太太又怎麼會樂見這個生育過子息、娘家又硬實的貴妾重新接過管家的棒子?

消息一出,隻怕她老人家這氣出來的病,就要被氣好了。

梁媽媽與王媽媽恍然大悟,卻也都有些訕訕的。

七娘子這一招,是拿準了大太太的小心眼,雖巧,卻有幾分刻薄,從根本上說,有瞧不起大太太的意思。

王媽媽就翕動著嘴%e5%94%87,很想綿裡藏針,彈七娘子幾句,叫七娘子知道大太太是她的嫡母,不論怎麼小氣,做子女的,也隻能懷抱著尊敬的心思。

可是看著七娘子麵上的微笑,心頭就是一緊。

雖說大老爺從來沒有像寵愛三娘子一樣寵過七娘子,可七娘子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沒有一樣遜色於當年的三娘子……這些,可都是大太太心甘情願賞賜給她的!

且不說就連二娘子、三娘子當年,都不曾如七娘子一樣,時時出入外偏院,給大老爺排憂解悶。

雖說太子嬪一事如今有了波折,但七娘子的羽翼,卻儼然已經豐滿,並不是當年那個衣著破舊,對著自己都要客客氣氣的小丫頭了!

她就深深地埋下頭去,謝過七娘子,“要不是七娘子提點著,我們這兩把老骨頭,還真亂了方寸。”

梁媽媽更是一臉的感激,“可還不是?要不是七娘子這一句話,隻怕府裡是真要亂了。”

七娘子擺了擺手,和兩個媽媽又客氣了幾句,便低頭端茶。

兩位媽媽忙千恩萬謝地起身告辭,由立夏送出了玉雨軒的大門。

上元上前收拾茶碗,不時看七娘子一眼,欲言又止。

七娘子就笑,“有什麼話就說吧,和我,還客氣什麼。”

“還以為姑娘會就勢進外偏院,把十二姨娘請出來管事……”上元果然就老老實實地袒露了疑問。

論理,這想法也不能說錯。

這時候再抬出四姨娘,無疑是給府裡多添了一股事端。

大太太難免就要疑神疑鬼,以為大老爺乘著她的病,想要奪她手中的權了。這一招棋,其實下得很臭。

再說,以大老爺的能耐,自然不會不知道,七娘子曾經旁聽了他和大太太的爭執。

從太子嬪一下跌落到探花妻,就算大老爺說一不二,也不可能不顧慮到七娘子的想法,這時候順應兩位媽媽的請求,進外偏院求見大老爺,父女懇談一番,不管是想答應還是不想答應,事態都能明朗起來。

要不然,這兩位媽媽也不會誰都不找,偏偏就找上了七娘子。

七娘子隻是笑,“你這就不曉得了。”

她頓了頓,格外打量了上元一眼,才漫不經心地指點,“水要攪渾了,戲才好看,私底下很多事,也才能辦得順暢……”

上元若有所悟。

一下就想到了近日裡頻繁告假的立夏。

她心下一冷。

這些年在七娘子身邊服侍,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多多少少,也都有個模糊的感悟。

四姨娘、二太太……礙著七娘子的敵人,一個接一個,不是銷聲匿跡,就是被壓得死都翻不了身……

要不是在七娘子身邊服侍了這些年,誰會相信眼前這個嬌嬌怯怯,三不五時還犯一場小病的小姑娘,私底下竟有這樣的能耐?

凡是能人,心裡想的肯定和自己這樣的庸人不一樣,自己看著是兵荒馬亂的危局,未必不是七娘子出手的良機……自從立夏跟著七娘子進了西偏院,周家就眼見著富貴了起來,前幾年還在蘇州城外置辦了一塊小小的田土……

“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奴婢能有多少見識?真是讓姑娘笑話了!”她頓時調整了神色,作出了一臉的心悅誠服。“奴婢呀,就知道照著姑娘的吩咐辦事就夠了!”

七娘子格外看了上元一眼,才點點頭,“有空跟著你立夏姐姐多說說話,學學她的言談舉止……日後用你的時候,多著呢。”.思.兔.在.線.閱.讀.

上元頓時一喜,麵上卻是絲毫不露,穩穩重重收拾了碗盤,轉身出屋,回到下處,才蒙著被子笑了一炷香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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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媽媽、王媽媽卻並沒有進小花園找四姨娘重新出山。

七娘子的推托,兩個老人精誰都聽出來了,卻也誰都不敢議論,回了大太太那裡,隻說是七娘子也為了婚事犯愁,沒有心思管家裡的瑣事。

大太太聽得感同身受,恨恨地拍了拍床頭,“小七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曉得不嫁封家!不管是太子嬪也好,桂家也罷,哪一個會比封家差了?存身不正乍然富貴……楊家敢結這門親戚,連初娘子都要被笑死了!”

一頭說一頭又嗽喘起來,兩個媽媽你看我我看你,一擁而上獻起了殷勤,“這才好,可千萬別動氣……”

好容易把大太太勸得稍稍氣平,卻是王媽媽先等不得,被人叫出屋子分派瑣事,梁媽媽這才找到機會,低聲問大太太,“七娘子畢竟是女兒家,看她的樣子,雖然也不情願嫁進封家,但倒未必敢和老爺叫板……您看著,這事該怎麼安頓,才好下台?”

大太太隻要一想到封錦當年的那幾句話,就有一股無名火燒上來,又拍了拍雕了玉堂富貴的黑檀木床板,才沉下心來,費起了思量,“這事難就難在老爺儼然已是下定決心,要借這門親事把封錦籠絡到我們楊家這頭。封錦隻要不是傻的,當然知道怎麼答復,隻是老爺到底還有幾分廉恥……”

梁媽媽已經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

以封探花的性格,當年還是小小一個解元,就敢和楊家決裂,這份膽色、這份心%e8%83%b8,都叫人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從種種渠道收集到的消息,又側麵證明了這位在太子跟前乃是一等一的紅人……楊家和太子的關係正是不遠不近的微妙期,別的不說,封錦在選秀一事上讓楊家吃個悶虧,那是輕而易舉。

大老爺要把七娘子嫁給封錦,那是棄卒保車,要把六娘子保進東宮身邊,不能不說是一步果敢的好棋。隻要封錦不想背上忘恩負義的名頭,楊家開口提親,他是一定會答應的。七娘子又是他血緣上的表妹,更兼多年來對封家總是有些接濟……這門親事一拍三響:一,為六娘子入選東宮鋪平了道路,二,為楊家在東宮身邊結一強援,三,又把九哥的身份往上抬了一抬。細細尋思過來,還有無窮無盡的好處在後頭等著……也難怪大老爺才知道消息就下了決心,迫不及待就進內院和大太太商量了。

可梁媽媽又怎麼不知道大太太的性子?眼前這位主兒,就算封錦從來都低聲下氣,以妾室親戚自居,都未必能討到她的好,更別說這個新晉紅人,當年還當著李家、諸家的麵,肆意地羞辱了大太太一番,大太太會點頭讓這門親事結成,天都要裂了!

再說,大太太的顧忌也不是沒有道理,二房再怎麼不是尋常妾室,那身份也是個妾,當年李家翠姨娘的外甥想求三娘子為妻,大太太都大皺其眉,說“與妾室親戚結姻,在京中徒然惹人笑話,老爺就是不為我想,也要為九哥將來想一想”。封錦不但是妾室親戚,眼前的富貴更是來路不正,拉攏他、利用他是一回事,與封家結親是另一回事,不想在士林中淪為笑柄,這門親事是決不能結成的!

更何況七娘子本人也未必嫁進封家,和這麼個不尷不尬的探花白頭偕老……也所以,自己才會應了王媽媽的提議上門請七娘子出頭反對這門親事,讓老爺和太太的關係稍微緩和一些。

不想七娘子卻是年歲越大,越滑不留手,連請出四姨娘這麼不靠譜的主意都出來了,都不肯說一句肯嫁還是不肯嫁……

夫妻之間的情分,本來就淡薄了些,再要這樣折騰下去……梁媽媽不禁有了幾分憂心。

“可您這裝著病,始終也不是辦法,偏巧五娘子在這當口還真病了!”她的這口氣就歎了出來,“老爺也實在狠心,硬是把十二姨娘扣在外偏院——”

見大太太神色越發陰霾,她一下住了嘴。

眼下再埋怨大老爺,那就是火上澆油了,說不準,太太還真能破釜沉舟,把七娘子胡亂許人,斷了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