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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微微歎息。

五娘子一腔癡情,全寄付於封錦一人身上,幾姐弟心底都是清楚的。

隻是封錦一去京城就杳無音信,從大老爺的口氣來看,竟是連他都沒有封錦的消息,想來和張家,怕也已經失去了聯係。

女兒家的青春又是最等不起的。

她又看了看五娘子。

冬日的陽光淺而發白,灑在五娘子身上,卻硬是又多了幾分熱度。

她和許鳳佳很有幾分相似,不論是眉眼還是臉型,都透著三分的像。

這對表兄妹的眼神也都很熱。

隻是許鳳佳的眼神裡,除了可以融化金屬的熱度,還有摸不清的思忖……對七娘子來說,他的眼神是難解的。

而多年相處下來,她卻很容易就能摸透五娘子心裡的情緒。

這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的曾經是驕傲任性,漸漸地,又化為了說不清的思慕,如今止餘了一片焦灼。

七娘子再忍不住,把氣歎出了口中。

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都像是被五娘子給牽動了起來。

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少年時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她還是前世的孤女,沒有錢,甚而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在情事上用心,然而當時畢竟是可以在心底麵對自己的情愫,不用以禮教、以現實將它重重埋藏。

縱使錦衣玉食、 養尊處優,五娘子的生活中也依然充斥了太多無奈。

“五姐。”她緩緩低語,“過去的事,你還是讓它過去吧。”

就算自己要勸,都不敢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

“畢竟,人生在世,誰沒有遺憾?”她又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你和那人……”

五娘子霍地轉過了身。

咬著%e5%94%87毫不躲閃地望向七娘子,慢慢地抬起了下顎。

“我還就真不信這個邪了!”

她的眼角雖然已經有淚花閃爍,但神態卻依然高傲,“難道除了表哥,我就沒有別人可嫁?楊棋,我一向覺得你雖然老實本分,但心裡卻也明白得很,現在看來,你倒是天下最道學的人了。”

七娘子一窒。

心底剎那間就湧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無數傷人的話,就要噴湧而出。

望著五娘子的倔強,怒火卻又和來時一樣迅速地消退了下去。

自己在這件事上,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五娘子呢?

感情的事,永遠沒有對錯,五娘子的感情雖然來得古怪,又太持久,但這終究是她的堅持。

她抿了抿%e5%94%87,沒有接五娘子的話,隻是別過眼望向了長廊外的灌木花草。

五娘子也就沉默下來,靠著柱子,低頭望向了珵亮的青磚地。

半天才輕輕開口,“其實我也知道……我心裡的想頭,多半是不能成的了……”

七娘子就跟著她歎了一口氣。

封錦和楊家鬧翻,第一個得罪的就是大太太。大太太心底,恐怕都早已恨上了這個少年解元。

就算沒有鬧翻,大太太又怎麼可能把五娘子嫁給二房太太的親戚?就算是大老爺都不會點頭。

像楊家這樣的人家,嫡子嫡女的親事,素來都要慎重以對,五娘子是一定要嫁進地位相當的人家做當家少奶奶的,如若許家不成,也會有別家前來求取,不說別的,李家的十二郎、秦家的表兄、桂家的二少爺……都要比封錦更配得上她。

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聽到別人當麵否決了那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五娘子心底又怎麼可能好受。

“隻是我……我真覺得……”五娘子已經有了淚意,“世事實在太弄人了,當時聽說他考上解元,我心裡就很高興……”

“我知道他跟著張先生讀書已有幾年了,一轉眼又是九姨娘被抬房……說起來,兩家成了親戚,走動的機會自然就多了……沒想到……”

她終究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卻是不待七娘子安慰,就用手背狠狠地抹去了。

“沒有得到他的音信,我是決不會應下親事的。”五娘子就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抬起頭來。“除非我知道他已經結親,親眼看著封大奶奶上門拜訪……除非他死了,除非他……他進宮做了中人,不然,我才不要死心!”

七娘子一時竟無言以對。

半晌才喃喃喚了聲:“五姐……”

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小看了五娘子的決心。

或許正因為這是男女交往不便的古代,是禮法大過天的時代,被壓抑著的感情,才更熾烈。

也所以羅密歐與朱麗葉隻會出現在古代。

七娘子這才意識到,在大秦,在此時此刻,劉蘭芝會與焦仲卿雙雙自盡,張倩娘要為表兄離魂……在這樣的年代,為了追逐愛情,年輕的少女要付出她所擁有的一切作為代價。

但即使是這樣,也有人前赴後繼,為了心頭的這一縷癡情不顧一切,甚而耽擱了自己的青春也無怨無悔,隻想知道心上人在彼方是否安好。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活得很沒有意思。

遠處又傳來了有節奏的腳步聲,和著小丫鬟嬌嫩的語調。

“今年的梅花開得好呢,我們家少爺說光福的白梅花,也不過是和小香雪相差仿佛……表少爺,您也去過光福吧?”

123 曖昧

五娘子和七娘子都是一驚。

這長廊溝通的是聚八仙與萬花流落,一眼通透看得到底的,想要躲避,聚八仙卻又遠了,就算一路狂奔,都未必能躲開許鳳佳。

再說,大家小姐當眾奔跑,也實在是太失禮了。

七娘子連忙扯出鐲子裡的絹帕,一把拉過五娘子,為她拭去了臉頰上的點點淚痕。

五娘子先是一愣,也就憑著七娘子擦拭去。

自己卻是目光連閃,徑自思忖了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就有個小丫鬟領著許鳳佳,自岔路拐進了長廊。

“五娘子、七娘子。”兩邊一對上,倒是那小丫鬟機靈,忙跪在地上給兩個小姑娘請安。

七娘子就瞥了那丫鬟一眼,笑著說了聲,“起來吧。”

方才同五娘子一起給許鳳佳行禮,“見過表哥。”

許鳳佳於是側身受了半禮。

目光在七娘子臉上略微一個盤旋,便收了回去,一臉的莊重。

“才從堂屋出來?大冷的天,別在外頭亂跑。”就關懷兩個表妹,“小心感了風寒,大過年,也太折騰。”

“是。”兩個少女都低頭聽表哥的告誡。

大戶人家規矩重,姐妹之間還好,兄弟之間卻是明明白白的兄友弟恭,當兄長的關懷、訓誡弟弟妹妹,小輩就必須低頭細聽。

好在許鳳佳也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就示意小丫頭繼續帶路前行。

七娘子和五娘子也不敢再多逗留,於是匆匆往萬花流落的方向過去。

七娘子心底還在回味許鳳佳的那一眼。

九哥雖然許下承諾,不會就親事一事推波助瀾。

但他的幾句話裡透露出的訊息,還是讓七娘子頗為心驚肉跳。

這萬一許家改了提親的人選……楊家不起一場風暴,是不會罷休的。

自己多年來苦心經營出的大好局麵,也必定會轉眼翻覆……更不要說,就算鬧成這樣,這門親事也未必能成。

大太太畢竟是幾個女兒的嫡母,就算大老爺已經含含糊糊地暗示過自己,若是許家決定換人提親,他是樂見其成。但眼下楊家正是要向太子靠攏的時候。秦帝師又是東宮的師長……不過,看許鳳佳方才那鎮定冷淡的態度,恐怕這裡麵的得得失失,他也不是想不明白。

七娘子也就稍微放下了一點擔心。

又走了幾步,就去探看五娘子的臉色。

五娘子卻是咬著%e5%94%87瓣,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思忖著什麼。

七娘子也不敢多問,免得又和方才一樣,招惹出一場失態。

許鳳佳可還沒有走遠呢……

才這樣想著,五娘子就使勁跺了跺腳。^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一轉身就疾步向許鳳佳追了過去。

七娘子連阻止都沒能來得及,隻得目瞪口呆地目送著五娘子追趕上了許鳳佳。

“表哥!”這一聲表哥又快又急,隨後,五娘子的聲音就小了下來。

許鳳佳背轉過身,臉上也現出了絲絲縷縷的訝異。

兩家都有結親的默契,五娘子是楊家這邊待嫁的女兒,即使隻是出於自重,都應該多回避許鳳佳。

且不說這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家,也不好和表哥說私話……

他又看了看七娘子,才低頭專注地聽五娘子說話。

七娘子咬住下%e5%94%87,思量再三,也沒有舉步走近,反倒是沖著那滿麵吃驚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你來。”她輕叫。

那小丫鬟便抖抖索索地靠近了七娘子,雖驚訝,但步伐倒也還稱得上穩重。

“今年幾歲了?”七娘子就輕聲問她。

“……十一歲。”聲音裡到底是透出了些恐懼。

也難怪。

五娘子和許鳳佳私話的事,要是傳揚了出去,她女兒家的臉麵也就不能再要了。

雖說大太太心慈手軟,很少折騰出人命。

但灌上一碗啞藥打發到莊子裡做活,是怎麼都免不了的。

“你是及第居的?”七娘子又問她。

及第居的人頭,她還是熟悉的,來來去去,倒沒有看到過這個小丫頭片子。

“奴、奴婢是才進來在園子裡掃地的。”小丫鬟終於再忍不住,帶上了哭音,“方才幾個姐姐都忙,就隨口喊住我,叫我帶表少爺出來……”

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多半都是在園子裡做些雜活,由管帶媽媽冷眼旁觀,挑中了好的再行調/教幾年,才能到少爺小姐跟前服侍。

立春就是這樣從一個拿笤帚的小丫鬟,一步步爬到大太太身邊的首席大丫環。

七娘子就看著那小丫頭笑了笑。“表少爺不是已經出來了?你還不去掃地,在這裡耽擱什麼?”

小丫頭先還有些不敢置信,眨巴著眼,睫毛上的淚珠猶自要往下掉。

七娘子就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什麼名字?”

“……奴婢連魚。”小丫鬟就一邊眨巴著大眼睛,一邊小小聲回話。

還特地回望了一眼,深恐被五娘子聽去了名字。

“連魚,好名字麼。”七娘子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這事要是傳揚了開去……”

連魚渾身一個機靈。

就跪下來給七娘子磕了兩個響頭,“奴婢知道怎麼說話,奴婢知道怎麼說話!”

“那還不快去掃地?”七娘子禁不住笑。

這樣小的丫頭,倒難為了她這麼機靈。

現下名字被自己知道了,模樣也被幾個主子記住了,為了活命,想必是不會亂說的。

連魚就起身順著長廊,匆匆地跑走了。

天氣冷,又是午後眾人歇息的辰光,百芳園西翼這幾年來都沒有人居住,自然更是冷清,除了連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