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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沒有什麼好東西相送,就把它轉贈給你。先人手澤,不要遺失了。”

繡帕本身是細致的抽絲白緞,年代久遠,已有些微微的黃。

上頭以極精致的手法,繡了兩隻活靈活現的鴛鴦。

還有幾行紅線繡做的小字。

“芳心密與巧心期。合歡樹上枝連理。雙頭花下,兩同心處,一對化生兒。”

七娘子細細回味詩中寓意,不禁怔在了當地。

待要細問,卻又什麼都問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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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大太太、大老爺請過安,進了百芳園,還是一臉的沉思。

五娘子和六娘子的嬉笑怒罵,七娘子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也不顧兩個姐姐打趣自己,說她是被黃繡娘數落得失魂落魄……

進了玉雨軒,就托腮沉%e5%90%9f了起來。

黃繡娘和九姨娘當時是一同被招攬到纖秀坊的。

能有什麼往事、什麼恩怨,叫黃繡娘在心底記掛了這麼多年,還把黃家秘傳的珠針繡教給自己……

用過晚飯,七娘子才拋下了心事。

不論當年到底出過什麼事,七娘子是一點都不想探索。

至少在現在,她就算知道得更多,又有什麼意思?

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娘,在內院的體麵全仗父母的青眼,連親事都沒說定,真惹惱了上頭的哪個,手掌翻覆之間,七娘子就是萬劫不復。

盡管當年的事一直迷霧重重,但在沒有足夠的斤兩之前,貿然出手,反倒落了下乘。

就翻找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吩咐立夏,“明天你從角門出去,悄悄的送到黃先生手上,就說是我的一點程儀……”

進了十月,黃繡娘果然向大太太請辭。

大太太雖然訝異,但無奈黃繡娘去意已決,挽留不果,也隻得厚厚地封了些銀兩,把黃繡娘送回餘杭,又命管家為黃繡娘前後奔走,買地置屋……幫著黃繡娘安頓了下來。

回頭就和大老爺商量起子女們的教育問題。

“幾個女兒都大了,小七今年都十三歲,可以不必再請人進來開課,自己在住處安靜繡花,也就是了。”大太太先安頓女兒們的教育,“朱贏台這些年來都做繡房用,眼下倒很可以收拾出來,以後秋日賞菊,也多一個去處。”

大老爺自然無可無不可,“女兒家也不是識得字、繡得花就成的,你閒了下來,也教教三個女兒管管家、算算賬……都是以後出嫁了用得著的。”

“倒是九哥,自從張先生舉家上路,兩三個月,也沒見你請新的先生進門。”大太太點頭稱是,又提起了九哥的教育,“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怕在家躲懶,躲野了性子……老爺心裡可要有數。”

大老爺就苦笑,“好先生也不是那麼好找的,差的,倒還不如不要。這事我自然有安排,大不了進山塘書院,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氣。

“九哥自打落地,還從來沒有獨自在外頭過夜……”

已是一臉的擔驚受怕。

千頃地一棵苗,也難怪看得這樣寶貴了。

大老爺心裡又何嘗樂見九哥住進書院。

兩夫妻又商量了幾句,也沒能拿出個辦法來。

也就按下了這個話題,又說起了李家和楊家的親事。

“倒是露過口風了,李太太自然千肯萬肯……”大太太倒是覺得這門親事說得上門當戶對,促成的心思,也很熱切。“我說要先等五姐定親,再來說媒行禮,李太太就比我們還心急,連連追問,恨不得明天就把六娘子定下來。”

大老爺嘴角就露出了一絲笑意。

“文清是名利場中人,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結親的機會。”他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問起了許鳳佳,“鳳佳這孩子怕是也快到蘇州了吧?”

“他們是帶兵南下,腳程難免慢了,不過說起來,也就是這半個月的事。”大太太已是露出了一臉笑,“嘖嘖,說來也是四品將軍,論品級,倒是比二叔還顯赫。”

二老爺到現在都還隻是從五品的侍講學士,雖然清貴,但品階反倒比不上子侄輩的許鳳佳。

“除了許家之外,京裡的侯門高爵,還有誰寫信來說過,想和我們家結親?”大老爺又問。

大太太就有些不快。

這還是不看好許鳳佳的意思。

“說起來,許家和我們結親的心思是誠的……”先嘟囔了一句。

大老爺就笑,“倒不是這個意思,咱們家,不還有小七沒定親麼?”

大太太不由頓了一頓。

楊家現在的身份地位,和勳貴侯門結親,是盡夠了的。

不過,那說的也是嫡女對嫡子。

七娘子這身份,就好像當年的達家三小姐,說給京中貴族的嫡子,難免招人口%e8%88%8c。

說庶子,又顯得是嫡女配庶子,好像低了楊家的身份。

也所以,大太太想的一直是西北的桂家……

“老爺是想要再結一門京裡的親事?可說起來,有孫家和許家,京中的人脈,已經夠穩固的了……”

大老爺眼神幽深。

卻又沒有再搭這個話頭。

“還是等看過了鳳佳的人品再說吧!”又把話題轉到了眼前的事上來。“小五這孩子脾氣倔強,如果鳳佳也是一個性子,倒未必是良配了。”

大太太也就唯唯連聲,滿心裡隻等著親眼看一看這個極出息的少年將軍,是不是適合做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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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師一行人是十一月初五進的蘇州城。

“本來十月末就到了蘇州,不過,那時還帶了兵,倒是想著先把兵馬安頓下來,再給楊大人請安……”

宮中內侍略帶尖細的嗓音,就響進了朱贏台。

正好還在菊花的花期內,朱贏台裡裡外外上百盆的菊花開得又好,大老爺索性在百芳園裡擺了宴席,招待監軍廖太監。

大秦的中人監軍製度,是懸為定例的。這位廖太監能來監督水軍練兵,難保將來就是他領軍南下護航。這樣當紅得寵的中人,就連大老爺都不敢怠慢。

“哪裡的話,”大老爺春風滿麵,笑聲隔著屏風,都傳進了女席,“廖大人和咱們家的三姐夫那是老交情了,說來,兩家也是通家之好……”

大太太卻是在鴛鴦廳的另一麵招待隨軍南下的總兵夫人,“遠道而來,實在辛苦……”

這是個典型的江南貴族家宴,隻有幾個親朋好友作陪,女席這一塊,也不過是李太太、諸太太兩個陪客。

酒過三巡,氣氛就放鬆了下來。

前廳就張羅著要叫人來唱評彈下酒。

大太太不禁有些心急,“怎麼到這會了,鳳佳這孩子還沒有入席?”

就又叫人到前廳去探消息。

半日才得了回話:還有些關防手續要和諸總兵協商,兩個人在前院蓋印,卻是還沒有進百芳園裡。

隻看廖太監把印章都交到許鳳佳手裡,就能知道兩人關係親密,勝過常人。

大太太雖然焦急,卻也欣慰:中人脾氣古怪,能和廖太監處好關係,可見得鳳佳這孩子的浮躁之氣,已收斂不少。

就又和幾個客人說笑起來。

再吃了幾杯酒,大老爺才打發人進來請未嫁的女兒們回避:許鳳佳已經進了百芳園,在前頭給老爺行禮,這會要進來拜見姨母了。

楊家、李家、諸家的幾個女兒,都起身一窩蜂似的避到了屏風後頭。

李家的幾個小娘子就挨挨扯扯,輕聲說笑起來。

話裡話外,儼然是對許鳳佳這個少年將軍好奇有加……

七娘子不禁就看了看五娘子。

五娘子臉上也的確隱隱露出了盼望之色。

她垂下眼,微微呼出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進了後廳。

111私會

鴛鴦廳後堂一下就靜了下來。

許鳳佳直進大太太跟前,環視一周,方才雙膝點地,向大太太行禮。┆思┆兔┆在┆線┆閱┆讀┆

“見過四姨。”他低啞醇厚的嗓音,就在後堂內響了起來。

幾個女兒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許鳳佳的人品。

說實話,許鳳佳的五官並不像封錦,天生就有一種美到極致的失真感。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無法和封錦相較。

到底是上過戰場的少年郎,他與桂含春一樣,都帶有一種難言的鐵血氣質。

較之幾年前,身上那股隱約的紈褲味道,已不復見。

一舉一動,都帶有斬釘截鐵的味道,就連下跪行禮,都是乾脆利落,絕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

隻是比起桂含春,許鳳佳究竟是多了幾分貴氣,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唯有長安子弟才有的風流。

就是進屋後那環視的一眼,已看得出他的氣勢:走到哪裡,這少年郎都把自己放在了主人的位置上。

七娘子就專注地低垂著眼,去看許鳳佳的右臂。

或許因為今日有公務要辦,他穿的是四品飛魚服,身前綴著猛虎補子,使許鳳佳更多了幾分勃勃英姿。

給大太太行過禮,他就起身轉向李太太、諸太太並隨行的蕭總兵太太,逐一見禮。

右手行動自若,幾乎看不出什麼不對……

七娘子就又去望許鳳佳的臉。

幾年的軍旅生涯,倒是沒有給他留下多少傷痕。

大致輪廓,也都是隨了小時候的樣子,沒有多大改變,不過是多了一份沉穩,一份英武。

隻是上挑的丹鳳眼,終究是多了年輕人特有的風流。

合著說話時低沉的嗓音,多多少少,就有些藏不住的勾人。

他和權仲白一樣,都是京裡的權貴子弟。

就都有長安少年所特有的漫不經心。

縱使是神色端肅地和幾個長輩說話,聲音裡彌漫出的韻味,卻依然是收斂不去。

這人一進來,好像就帶來了一個磁場一樣,合著神態、聲音……分明說美,也不是美得驚心動魄,說果斷,也有慵懶的地方,說瀟灑,他行為又端莊。

卻偏偏,就把幾個女兒家的眼神全吸引了過去。

李家的幾個小姐,有幾個已經紅了雙頰。

從來兩家在一起飲宴,也時常有親戚家的當齡少年進來拜見。

這幾個李家小姐素來也都是自重身份,相當的端莊。

在屏風後偷窺得臉紅,倒還是頭一遭。

倒是本家的幾個女兒,表現得都還得體。

五娘子不過看了看許鳳佳身上臉上沒有傷痕,就滿意地輕笑起來,轉開眼和六娘子說話。

六娘子更是對許鳳佳猶有懼意,隻看了表哥一眼,待許鳳佳銳眼無意間掃過屏風,就嚇得別開眼,和五娘子嘰嘰喳喳,說起諸太太身上的時新首飾。

七娘子再深深看了許鳳佳幾眼,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右手。

她的眼神始終無法從許鳳佳身上挪開。

這個人身上,太多謎團了。

為什麼練左手刀法,為什麼包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