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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還沒有把軍糧上路的消息傳到蘇州。

大老爺急得滿嘴裡全是燎泡。

“劉徵到底在想什麼!”回家和大太太抱怨,“他這個官還想不想要了?他平時和達家走得近,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懶得管他,眼下軍糧不齊,那是能要人命的事!西北防線一突破,北戎進了腹地燒殺擄掠,那是多大的罪名?更不要說山西一帶還有幾支強軍虎視眈眈,到時候,他拿什麼來賠!”

氣得親自上路去杭州討糧了。

大太太也格外的忙碌。

越是這種朝野上下風雨欲來的時候,楊家的公關就越不能放鬆。

誰知道一個小小的紕漏,會不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皇長子已經在京郊練兵了,號稱是要帶兵去西北把平國公換下來……雖然皇上還沒有開口,但是皇長子也就是進了四月,才得了旨意開始在京郊練兵的。

邊境戰況膠著,京裡的局勢,也是撲朔迷離。

和楊家交好的人家,自然都想上門探探楊家的口風,也好附楊家驥尾行事。

偏偏大老爺又親自去了杭州收拾浙江布政使。

大太太也隻好強打精神,效法那當紅的清官人,送走一撥迎來一撥,左推右擋施展太極功夫,把各個夫人太太忽悠得暈暈乎乎,到末了也不明白楊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五娘子在大太太身邊陪坐,也被大太太的官樣文章繞得頭暈眼花,私底下和七娘子抱怨,“也不曉得說這些淡話有什麼意思,要我說,直接說是病了,誰也不見,倒也省事。”

大太太雖然有諸多不是,但在本職工作上究竟還算是出色。七娘子歎了口氣,就問五娘子,“父親不在家,母親又病了,來訪的官老爺們走了空還說不出什麼,官太太又走了空……誰不說我們楊家架子大?”

楊家的架子都這樣大了,以後有什麼事,誰敢貿然上門來?楊家在中下層官吏心中的聲望,漸漸地也就淡了下去。

五娘子若有所悟,又歎了一口氣。“官太太真是難當,見了麵無非那些家長裡短,那些個小官太太見到母親,就像吃了蒼蠅屎似的,好話就像是不要錢,接二連三地往外蹦!”

七娘子隻是笑。“官太太都難當,我們院裡倒夜香的婆子好直接上吊了。”

五娘子就要擰七娘子,“把你這張壞嘴撕爛了!”一頭又笑,“有你這樣刻薄的人沒有?”

兩個小姑娘笑過鬧過,五娘子繼續跟在大太太身邊學交際,學管家,七娘子學她的繡花寫字。

就這樣,很快進了五月。

初娘子端一日就回了娘家,手裡牽了顛顛倒倒的小囡囡。

“婆婆放了我一個月的假,叫我在娘家好好住幾日再回去。”笑著向大太太解釋,“如今大姑爺在京裡讀書,二弟和弟媳婦又去看人插秧,家裡也沒什麼事,公公婆婆就開恩放我回家多住幾日。”

大太太很高興,“回家來正好幫著娘招呼客人,你不曉得,這個月裡頭外頭,是忙得我飯都吃不好了。”

初娘子就一臉的心疼,“娘看著真瘦了不少!”

她一回府,府裡就井井有條了起來。

每日裡早起幫著大太太發落了家事,就開始應酬上門拜訪的官太太們,甜言蜜語,好像不要錢一樣扔出來,把來訪的客人安頓得眉開眼笑的,巴不得聽初娘子多說幾句好話。

大太太就順理成章地告了病,勉強支撐著和幾個重量級的官太太見了麵,就把事兒扔給了二太太和初娘子。

沒出嫁的小娘子,到底不好拋頭露麵招呼客人,有了初娘子在,一些不那麼重要的客人,就可以由初娘子來處理。

大太太不免感慨,“九哥真是小了些,不然,恨不得現在就娶個媳婦進家門,這些迎來送往的事,也不必讓出嫁了的女兒來操心。”

出嫁的女兒回娘家,那是貴客,也虧得初娘子不計較這些,才進了娘家門就卷起袖子,帶著小囡囡裡裡外外的忙活。

七娘子冷眼旁觀,才知道自己和初娘子比,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換做是她,恐怕這麼短的時間內,連幾個太太的名字都隻能勉強記下來,更不要說把這些訪客的喜好、傾向摸清了。

也難怪大太太這樣寵幸初娘子!

很快就到了端午,訪客終於漸漸稀少了下來。

全蘇州有資格和大太太對話的女眷,其實也沒有多少。

大老爺卻還沒有回蘇州的意思,派人回來送信,說是要到五月中旬,才能進蘇州。二省軍糧上路的事,就交由江蘇布政使李文清來處理了。

這是天大的事,李文清也不敢怠慢,李太太派人送節禮來的時候,也抱怨十二郎水痘沒消,李老爺又成天的不在家,鬧得家裡亂糟糟的。

或許是因為大老爺不在家的關係,大太太難得地愛起了熱鬧。

端午節一大早,就接了二太太並三個侄少爺、八娘子過府,在聚八仙裡安頓了下來,又把三個侄少爺叫到跟前,查問過他們在山塘書院的起居,就把他們三人打發了出去:“你們二堂叔今年在蘇州過節,偏偏老爺又不在家,我們女眷也不好出麵招待,你們兄弟三個就權代伯父、父親,好好地陪二堂叔吃酒說話吧!”

比起在百芳園裡鑒賞風光,和姐妹們玩笑,與二堂叔在前院吃酒,好像就少了幾分吸引力。

弘哥笑一垮,就要說話,敏哥卻先掃了他一眼。

“必定不會丟了咱們兩房的麵子的!”他向大太太許諾。

二堂叔是族長一支出身,在陝西也算得上是呼風喚雨了。

楊家要是沒把二堂叔招待好,將來在族人麵前,多少也有些抬不起頭來。

敏哥小小年紀,就能想透這一點,可見是個可造之材。

大太太就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可惜,再好都是別人的兒子。

又沉了臉交代九哥,“你也別到處亂跑,吃過飯就回屋用功,聽到了?也是十歲的人了,別還當自己是個無知稚童,看你父親、二叔在外拚搏……就該知道自己要用功讀書了!”

九哥就起身乖巧地應了是。

七娘子看了看二太太的臉色,心下一片熨帖。

初娘子眼珠一轉,抿著嘴笑了笑,起身扶大太太,“到底今年熱得早,才進了端午,我就覺得聚八仙裡熱得坐不住了。娘,咱們把中飯擺到解語亭吧,那兒風大,也涼爽些。”

大太太點了點頭,“也好,聚八仙雖寬敞,但畢竟熱了。”

就起身請二太太,“二嬸,這頭走。”

兩個太太就由初娘子撮弄到解語亭去了。

八娘子和六娘子竊竊私語,一邊拈花惹草,一邊進了長廊,跟在大太太、二太太身後。

五娘子就拉了七娘子,一邊走一邊說斑斕虎生下的那幾頭小貓。

“送你一頭要不要?”五娘子一臉的無奈,“成天滿屋子亂竄,貴重一點的瓶罐都要收起來,免得隨手一帶就打翻了。”

兩個人才進了長廊,三娘子和四娘子就從後頭趕了上來。

兩幫人擦肩而過。

“哎喲!”五娘子驚叫起來,“三姐!”

三娘子卻是不小心踩到了五娘子的裙擺。

五娘子的滿天星軟緞裙上,就現出了刺目的泥痕。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三娘子也很吃驚,“倒是沒有留心到了。”

五娘子雖然氣哼哼的,但倒也不好說什麼。

居家過日子,這樣的小摩攃比比皆是。

“三姐覺得這裙子好看,我解下來送你就是了!”她跺了跺腳,“又何必弄這樣的把戲!”

就帶著穀雨匆匆地往回走,“七妹你自個兒先過解語亭吧!”

從月來館到解語亭,要橫跨一整個百芳園,的確不是一段短路。

七娘子心中一動,倒堅持,“我就站這兒等你吧。”

五娘子匆匆揮了揮手,就拐過了彎。

三娘子四娘子對視一眼,也走遠了。

七娘子又打發白露,“去和太太解釋一聲,就說我和五姐要晚到了。”

她就在回廊邊靠坐了下來。

大姨娘和五姨娘一邊談笑,一邊從七娘子身邊經過,沖七娘子善意地笑了笑。·思·兔·網·

七姨娘和三姐妹也是談得熱鬧,四張花一樣的臉從七娘子身邊經過,七姨娘盡管要比三姐妹大了幾歲,但粗看之下,其動人之處,竟是不相上下。

七娘子又等了一會,見丫鬟、媳婦們三三兩兩地都沿著萬/花/溪繞過了溪客坊,她心裡就犯起了嘀咕。

三娘子難道真是不經意間踩髒了五娘子的裙子?

才這樣想著,就看著四姨娘裊裊娜娜地自聚八仙走了出來。

“七娘子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她似乎有些訝異。

七娘子微微一笑,“我這不是在等您嗎?”

聽起來,就像是尋常的寒暄,頂多是七娘子的回答,稍微有些輕佻。

四姨娘就笑了笑,“七娘子真客氣。”

居然也就在七娘子身邊款款坐了下來,垂下眼睛,徑自思索起來。

七娘子就靜靜地等她開口。

自打三娘子想邀她到七裡香賞琴,七娘子就知道,四姨娘和她之間是肯定要有一場談話的了。

她本來也沒想過能瞞住四姨娘。

三姨娘的死,大太太和四姨娘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原本就是中了她們的算計,又怎麼會忽然怨恨起大老爺的子嗣來?

就算作祟,三姨娘也該沖著大老爺、大太太和四姨娘下手吧。

更別說九哥屋裡的那口黑血……四姨娘心裡,又怎麼會猜不到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要解釋清這口黑血,就得把四姨娘下毒的事扯出來。

要拉扯三姨娘作祟麼,這裡頭的往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叨登出來閒磕牙的。

七娘子倒是好奇,四姨娘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想來,無非也就是三娘子的婚事吧!

片刻後,四姨娘果然就慢慢地抬起了臉。

這些年來,四姨娘盡管再精於保養,畢竟也露出了一些力不從心。

到底是兩個花樣少女的娘了,眼睛周圍,也出現了細微的紋路。

但一雙雲山霧罩的雙眼裡,那股扣人心弦的朦朧,卻是越來越濃了。

“其實,是三娘子的婚事!”她果然也開門見山。“我想著,七娘子這些年來在太太跟前,是越來越有體麵了。”

“哪裡。”七娘子連忙謙讓。“其實也就是聽母親提了一句,這陣子也滿沒聽起,想來李家四公子雖然什麼都好,但唯獨好男風一點,怕是不討母親的喜歡……”

四姨娘眼神頓時一黯。

大太太有意為三娘子說李四郎為婿的事,一直隻是個想法,又是在香雪海和七娘子商議的。

風聲當然傳不到四姨娘耳朵裡。

李四郎除了好男風之外,色色又都是齊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