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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的喜色,卻又並不過分輕浮。

七娘子就看了看三娘子。

這兩姐妹倒是很相似,都有一張圓臉。

三娘子原來是全盤照搬了初娘子的做派……不過,見了正主兒,倒覺得她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心不在焉地思忖。

初娘子已是從姚媽媽手裡接過了小囡囡,抿%e5%94%87向大太太獻寶,“這是大姐兒……一路睡下船,睡上車,進了家門,還是在睡!”

初娘子身上穿的不過是上等湖緞,大姐兒的繈褓卻使的是錦繡堆金的蜀錦,大太太接過來先看了看繈褓,就不由失笑。

“這孩子,陪嫁也不是給你這樣折騰的。”說著,她便親暱地點了點初娘子的額角,才抱起大姐兒掂了掂,“倒是不輕!”

“足足六斤多的大胖閨女,平日裡也是能吃能睡……”初娘子笑著和大太太說起了大姐兒的起居瑣事,大太太聽得滿眼是笑。

姚媽媽並兩個陪嫁丫鬟便拜見了大太太,由底下人領著退了下去。

初娘子就笑著和姐妹們一一拉了手,“得閒了千萬到餘杭來做客!莊子上很幽靜,一點都不髒亂。”

她說的話雖然平常,但合著那盈盈的笑,就透著情真意切。

見到七娘子,初娘子略微頓了頓,才笑著拉起了七娘子的手,“還是第一次見七妹妹!這家大業大,也有許多不好,兄弟姐妹們不能常在一處!”

七娘子也堆出了笑,“見過大姐姐!”

初娘子就含著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七娘子。

她做得相當明顯,但卻並不惹人反感,眼神中沒有惡意,隻有單純的好奇與欣賞。

“真是個玉人兒!”就稱贊七娘子,“我們家的妹妹,個個都生得比我好看!”

楊家眾女就都笑開了,“大姐還是這樣會說話!”

“噯呀,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初娘子就故作驚訝,握住了嘴。“在餘杭鄉下地方呆久了,還自以為自己生得不錯……回娘家一看,才知道是我眼淺了!”

眾人就又笑成了一團。

氣氛一團和睦。

七娘子也不由得暗自羨慕初娘子的手腕。

有這樣的口才,這樣的自嘲精神,到哪裡吃不開?

大太太抱著大姐兒,愛不釋手,又問,“姑爺怎麼不進來相見?”

初娘子忙道,“他在外頭拜見父親!也不知道姐妹們是否應該回避,一時不敢進來。”

說到大姑爺李意興的時候,初娘子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甜蜜。

三娘子麵露艷羨之色,連大太太身後站的四姨娘,眼底的雲霧都散開了一會,現出了一絲絲的渴望。

62、洗塵

李姑爺隻是進來給大太太請了個安,就退了出去。

這是個很老實的鄉下秀才,雖然穿著打扮,也有大戶人家的樣子,但做派就比不上城裡人大方。

聽著姐妹們的輕聲細語,他白淨的臉膛上就有了汗意,給大太太行了禮也不敢抬頭,在初娘子身邊垂手侍立,就像個小廝。

大太太倒不由好笑起來,就溫言問李意興,“你嶽父說了什麼沒有?”

“泰山大人事多,才說了幾句話,前頭就有人來立等著求見。”李意興臉上的汗就連珠一樣地滾了下來,吃吃艾艾、結結巴巴地回答。

三娘子捂住%e5%94%87無聲地笑起來。

望著初娘子的眼裡,倒是多了些同情。

嫁到這樣上不得台盤的人家,也難怪公婆寵著,小姑子、小叔子讓著了。

李家和楊家根本是兩個世界,初娘子身份再卑微,嫁到李家,都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初娘子卻好像根本沒看到姐妹們臉上的異樣,含笑注視著李意興,眼中隻有溫存。

大太太就吩咐王媽媽,“把大姑爺送到餘容苑好生歇著吧!旅途勞頓,不要累著了。”

李意興如蒙大赦,一邊拿袖子擦拭臉上的汗珠,一邊跟著王媽媽出了堂屋。

大太太就笑著對初娘子解釋,“你父親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朝廷裡正是風雲詭譎的時候……難免就怠慢了姑爺。”

江南風俗,姑爺上門是當貴客來款待的,家裡沒有男丁,就該有大老爺親自陪著說說話。

不管有什麼理由,大老爺隻見了李意興一麵就打發他進來請安,是有些怠慢了。

初娘子隨意點了點頭,“都是自家人,娘又何必這麼客氣。”

眾人就又嘮嗑起了家常。

初娘子對三娘子還是那麼和氣,就好像不知道三娘子方才的失禮。

七娘子看在眼裡,對初娘子的評價就又高了幾分。

不管初娘子是真心不予介意,還是城府深到不願把介意表露出來,她都不是個可以小看的人物。

姐妹之間,出嫁前可能沒有什麼矛盾,出嫁後,比的還不就是自己的夫家?

初娘子出嫁前受盡大太太的寵愛,卻嫁了這麼一戶人家,按理,麵對三娘子的輕視,是該有所反彈的。

能以庶女出身,攻略到如今的幸福生活,這裡頭的確沒有多少僥幸。

在對話裡她就很沉默。

姐妹們談起的多半都是初娘子沒出閣前的往事。

在香雪海裡摘梅花,來年釀梅花酒,卻是一多半都酸成了醋。

去太湖泛舟,初娘子帶著姐妹們釣上了十多斤重的大魚,又放回了湖裡……

這些往事裡,沒有七娘子的位置。

初娘子就把七娘子的沉默也看進了眼底。

“七妹現在住在西偏院吧?”她笑問七娘子,“我也曾在那裡住過。”

要拉近兩個陌生人間的距離,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兩人的共同點。

七娘子微笑著點頭應著初娘子,“是,現在住在西偏院,睡的還是大姐姐當年睡過的床。”

初娘子就笑了起來,“九哥同五娘子都在那張床上尿過幾次呢。”

五娘子一下紅了臉,“大姐!都多大了,還惦記著小時候的事。”

眾人說說笑笑,很快就近了午飯時分。

“初娘子跟著我用午飯吧!”大太太興致盎然,小心翼翼地把小囡囡還給了養娘,“鬧了一早上,下午都好生歇著,進了晚上,請二嬸過來,咱們為初娘子、姑爺洗塵。”

眾姨娘並女兒也就起身告辭,魚貫出了屋子。

還能聽見大太太對初娘子交代,“半下午也去給二嬸請個安,她掛念著你呢!”

七娘子就犯起了嘀咕:二太太和大太太和解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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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過午覺起來,就有人來送初娘子帶過來的節禮。

新下的大西瓜、又大又黑的楊梅、甜脆的大白櫻桃……都是在這時節稀罕難得的水果。

還有精致的長命縷、五毒香包、艾虎釵,林林總總,也擺滿了桌麵。

來送節禮的姚媽媽沒有急著走,而是帶笑和白露敘起了別情。

“還記得我跟了初娘子出門的時候,你不過是個三等小丫鬟……現在都這麼有體麵了!”她帶著笑對七娘子福了福身,“這丫頭粗疏得很,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您不要見怪。”

七娘子不免有些訝異。

白露就解釋,“姚媽媽是我二嬸母……”

七娘子豁然開朗。

說起來,姚媽媽既然是初娘子的陪嫁,當年一定也是在正院服侍。

怕和梁媽媽也有一定的交情。

姚媽媽又向七娘子討情,“許久沒見侄女,也很掛念她父母,還請七娘子許她半日的假,我帶著她一塊回姚家探望老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陪嫁去了餘杭,幾年來第一次回楊家,肯定要和親戚聚聚。七娘子當然不會掃興。

“也好,合家團圓麼!”她就笑著問姚媽媽,“還有哪房的節禮沒送?還是現在就省親去?”

姚媽媽一臉的喜氣,“初娘子也許了我半日的假,若是七娘子沒有別的事,明日下午我來接白露!”

“我這裡能有什麼事——姚媽媽坐。”七娘子笑著讓姚媽媽坐,姚媽媽再四推辭,方才粘著邊坐到了繡墩上,“上元,還不給姚媽媽上茶?”

姚媽媽就一邊謙讓,一邊留神打量堂屋的布置。“七娘子比去年長大了好多呢。”

上元就默不吭聲地端上了兩盅涼茶,“姚媽媽用茶。”說完,便束手碎步退了下去。

屋內裝飾典雅,丫鬟舉止有度。

七娘子啜了一口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姚媽媽說些閒話,又問,“大姐姐在堂屋?”

“嗯!”姚媽媽回過神來,“兩母女經年不見,有不少私話。”

七娘子倒也不很訝異。

老牌智囊回來了,大太太肯定有一肚皮的話想和初娘子說。

倒是初娘子,遣了姚媽媽來,一副要借白露傳話的樣子……是什麼用意呢。

按理,自己和初娘子不論是立場還是利益,都沒有什麼沖突的地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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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晚上就帶著大姑爺在外院吃飯,順帶還把九哥帶去做了個小小的陪客。

進了今年,大老爺倒是越發把九哥當小大人看待,也時常讓他到外院,在大老爺的清客、幕僚們身邊閒逛。

女人們就在聚八仙圍坐,大太太與二太太帶了女兒們坐了一桌,大太太嫌姨娘們費事,早早地就都打發回住處去了。

酒過三巡,不免就議論起朝局。

“現在看來,王家也算脫身得早了。”大太太不免感慨,“怎麼都撈了個虛銜,現在落馬的那幾個大人,連虛銜都沒撈著,更有倒黴的,還被抄了家!”

圍繞著太子出閣的問題,京中已是連番腥風血雨,第一批倒台的幾戶人家,此時都無比慶幸——至少是保住了身家性命。在如今這白熱化的爭鬥中,出局可就不僅僅是摘帽子那麼簡單了,抄家滅族的危險,那是實實在在的。

眾人都唏噓起來。

都是士大夫,就算素不相識,也有%e5%94%87亡齒寒的感覺。

“也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二太太也很感慨,“現在京裡,沒有誰不是戰戰兢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著了自己倒黴。”

大太太乘機教育女兒們,“妻賢夫禍少,這幾家裡就有女眷四處串聯、貪財枉法,才招惹了麻煩上身,這日子還是得安安穩穩的才踏實,萬萬不能吃了碗裡想鍋裡,行得春風望夏雨,指望一步登天……都知道了?”

眾女兒都斂容稱是。

五娘子就關心地問,“也不知道幾個姨姨、舅舅家怎麼樣!”

大太太笑了笑,“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

反倒是二太太回答五娘子,“都好著呢,幾家根深蒂固,平時行事也都謹慎,沒有落下什麼把柄!”

五娘子就鬆了一口氣。

初娘子看在眼底,就打趣起了妹妹,“進一次京城,倒成了小大人,也懂得操心了。”

三娘子笑嘻嘻地笑話五娘子,“恐怕是惦記著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