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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謝過五姐。”

九哥抬起眼看了看七娘子,又看了看五娘子。

“二姐七姐用過點心沒有?”他岔開了話題。

“對啊,叫曹嫂子再做兩個冰碗子來吃嘛,天氣這麼熱,難為七妹還穿了一身的綢,我是耐不得了,翻了沉香紗裙子出來穿。”五娘子對七娘子的態度熱絡了起來,甚而,還主動和七娘子搭話。

“早晚也涼下來了,入了夜風一吹,冷得很,五姐要小心著涼。”七娘子也隻好投桃報李。

五娘子送不送泥人,她倒是無所謂,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沒有見過把玩過。

不過人家對她冷淡,她也不便表現得過於熱情。

現在五娘子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她就不必再拿喬了。

兩人一時間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倒也和睦。

二娘子眼裡就現出了一絲欣慰。

五娘子做事,丟三落四的,一點都不妥帖。

都是被母親寵壞的……

想到剛才大太太不顧自己的勸說,當著梁媽媽的麵,把王媽媽罵了個狗血淋頭,二娘子就又生出了一絲煩躁。

都是四十歲的人了,連一點氣都忍不住,把留守家中的大將罵成這個樣子,王媽媽哪有不生怨懟的道理?

如果做錯了什麼,倒還好,偏偏什麼都沒有做錯,色色盡心盡力……

母親的心%e8%83%b8實在是小了些。

為了和父親爭一口氣,就把五娘子寵成了現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還好底子不壞,自己這些年來提點著,也沒有徹底長歪。

隻盼著她能多學學七娘子!

“對了。”五娘子說上了興頭,“這回進京,二姨、三姨、大舅母,都送了好些稀罕名貴的布料,纖秀坊在京城又招攬了好些京繡傳人,母親給我做了幾件花樣裙子,我穿給你們看看!”說著,就蹬蹬地進了東裡間。

九哥扁了嘴。

“又不帶我玩!”

“哎喲,你去找許表哥嘛。”五娘子的聲音遙遙從東裡間裡穿了出來,還有些發悶,“他才在餘容苑安頓下來,肯定無聊得很,快去找他說說話,盡一盡你的地主之誼——”一頭說,一頭就笑了起來。

九哥也就真的帶著小寒出了東偏院。

男孩子總是不能理解女人對衣飾的熱情。

“母親信裡倒沒有提起三姨把表弟也帶來了。”二娘子拉著七娘子進了東裡間,一邊問圍屏後的五娘子。

五娘子的臥室布置得也很樸素,酸枝木的螺鈿大床,和七娘子睡的那張用料做工都很像,窗前擺著長案、桌椅,隻有東壁上掛了的吳道子仕女圖,比西偏院屋裡的畫名貴。別的也沒有什麼。

五娘子的聲音從泥金蝴蝶圍屏後頭傳了出來。

“三姨本來也沒打算帶表哥來的。”提到許家表少爺,五娘子聲音裡充滿了親近與崇拜。“誰知道表哥那麼厲害!頭天才和我說,他非得到江南瞧瞧不可,第二天就從家跑出來,跟著我們到通州混上了船,我們誰也不知道!”

二娘子一挑眉,和七娘子對視了一眼。

“平國公府裡豈不是亂成一團了?”二娘子就問。

“還不是?據說太夫人嚇得都昏了過去!”五娘子從屏風後轉了出來,“看,這是三姨送的!”

她穿了一條閃閃發亮的裙子,七娘子湊近細看,才看出了這緞子織就的時候,就自然有了密密的熒光,五娘子拿手一抖,頓時光芒亂顫,仿若把星空穿在了身上。

她又撚了料子給七娘子看,“很輕軟,秋天的時候正好穿了去賞月。貴妃娘娘去年中秋穿的就是這樣的裙子,皇上稱贊說,‘裙似晨星’,現在京裡有本事的人家,都給女兒做呢,可惜料子太難得了,連許家統共隻有兩匹。”

貴妃娘娘就是許家的姑奶奶,連她都隻賞給許家兩匹,可見材料的難得,也可見許夫人很喜歡五娘子。

二娘子和七娘子臉上都流露出了艷羨,五娘子轉到屏風後頭,笑著說,“也是我生日,三姨才捨得給我!我求了三姨幾次呢,三姨都沒鬆口,表哥差些就要潛進庫房裡剪給我了。”

看來許家表少爺和五娘子感情不錯。

二娘子顯然也和七娘子想到了一塊。

“你和許家表弟老玩在一起?”她略微一皺眉,“我記得他今年也有十一了吧?”

過了十一,男女之間就有大防要守了。

“沒有,過完年才十一呢,今年還能在內幃出入的。”五娘子一邊悉悉索索地脫衣,一邊又接上了方才的話頭。“表哥上船就躲到擺壓艙石的底艙裡去了,隻有深夜才溜出來偷些東西吃。足足等了三天,才肯出來見人。三姨當時也嚇得快暈過去,醒來了就發火,說是要重重的罰表哥,又抱著他哭,說表哥瘦了許多……那時候船也走了好遠,三姨本來要送表哥回去的,但又怕路上護送的人不夠。說不得也隻好帶表哥來了——說是送信的人回去,太夫人歡喜得又暈了一次!”

一頭說,她一頭咯咯的笑,顯然是很仰慕許家表少爺的行徑。“二姐,你說表哥這人能耐不能耐?京裡的人都說,他哪裡是十歲,分明二十歲、三十歲的大人,都要被這個混世魔王騙倒!”

二娘子眉頭微皺,低聲對七娘子道,“許家表弟成日裡打架鬧事,異常調皮,在京城很有名氣,眾人還送了個諢號,叫他混世魔王……沒想到居然出格到這個地步!”

七娘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許家表少爺到底是個男孩,又是親戚,和她碰麵的機會,肯定不能太多。

就算是混世魔王,那也折騰不到她頭上。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眾人早都進了百芳園,解語亭內外燈火通明。

雖然天氣暑熱,蚊蟲很多,但亭內燃過了艾草,熏過了雄黃,又正點著山□、白芷,蟲兒們,早都飛遠了。

亭腳堆了冰山,隨著晚風,徐徐地就吹來了清涼。

解語亭並不很大,許夫人坐了客席,大太太在主席上坐了,女兒們又是一席,還有小小的一張圓桌,是給九哥與許家表少爺預備的。

兩個人卻遲遲未到。

“下午進了百芳園,就不知道野上哪去了。”許夫人向大太太賠罪,“鳳佳這孩子粗野,給你添麻煩了!”

“自家人客氣什麼。”大太太作出不在意的樣子,眼底卻有絲擔憂,“九哥也跟在表哥身邊?”

二娘子瞪了五娘子一眼。

九哥雖然不能說很體弱,但也不算多強壯,自然不好和有混世魔王諢號的許家表少爺比。

大太太正要差人散開去尋找,就聽到竹橋上傳來了一連串雜亂的腳步。

她頓時放下心來,堆出了一臉笑,“鳳佳走路還是那麼急!”

“活像是後頭有狗追著咬他。”許夫人也露出了笑意,沖竹橋上踏著暮色而來的兩個男孩招了招手,“就等你們了。”

九哥和許家表少爺進了解語亭,九哥氣喘籲籲地給許夫人行禮,“三姨!”語氣甜甜的。

許夫人就沖著餘下那個穿著暗褐色直綴的男孩招了招手,“鳳佳,和姐妹們見禮。”

許家表少爺應了一聲,卻是先沖大太太行禮,“見過四姨。”氣息停勻,絲毫不帶喘熄。

他的聲音很低沉,有少年特有的沙啞。

大太太笑著點了點頭。

許家表少爺這才轉過身來。

他頭頂正好有一盞燈。

明亮的燭光透過玻璃宮燈均勻地灑在他臉上。

眾人登時眼前一亮。

許家表少爺膚色黝黑,但看得出,五官和許夫人很是相似,眉峰上挑,丹鳳眼裡,透出了一股清冷的神韻。

生得很俊秀!

盡管他%e5%94%87角噙著笑花,但給人的感覺卻很高傲,似乎眼角眉梢裡,都帶了一絲譏誚。

“二表姐。”他不疾不徐地招呼。

二娘子起身和他對行了禮。

“三表姐。”

三娘子臉上帶了一絲暈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身受了許鳳佳的半禮,又還了禮給他。

許鳳佳站著受了,並沒有側身。

按年紀算,三娘子要比許鳳佳大兩三歲,是他的姐姐,三娘子的全禮,許鳳佳受不得,但三娘子卻受得許鳳佳的全禮。

先前和二娘子廝見的時候,兩邊都是受的全禮,也說不上什麼不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怎麼到了三娘子身上就反過來了。

許夫人和大太太臉色如常,並未出聲。

三娘子臉上閃過了惱意。

四娘子就和許鳳佳對行了全禮。

“表哥。”五娘子咯咯笑著,也對許鳳佳福了一福,許鳳佳卻沒有動。“你也要還禮呀!”

“早前在京城廝見過了,這一禮是我賺的。”許鳳佳的聲音裡,就帶了些笑意。

平輩之間,平時見麵隻要對著點點頭略微福身,就算是行過禮了,不是第一次見麵,的確不用這樣互相福身、作揖。所以許鳳佳說,這一禮是他賺五娘子的便宜。

看得出,他和五娘子很熟悉,也很投緣。

許夫人不由笑出了聲,“鳳佳不要頑皮。”

五娘子笑著白了許鳳佳一眼,也坐了下來。

六娘子有些緊張,磕磕碰碰地福了身,“見過表哥。”

許鳳佳抬眼看她,眼裡就閃過了一絲驚艷。

楊家的幾個女兒生的都不錯,但稱得上絕色的,隻有六娘子。雖然年紀還小,但已是眉目如畫,玉人一般。

“六表妹。”他深深看了六娘子一眼,慢吞吞地作了一個淺淺的揖。

這才走到七娘子身前。

七娘子規規矩矩地福身下拜,“見過表哥。”

起身一抬眼,就撞進了許鳳佳的眼神裡。

有的人雖然生得很好,但眼神卻死死板板,一點都不活泛,活像兩個假的眼珠子。

許鳳佳的眼,又太活泛了些。

就好像兩叢野火,勃勃跳躍,蔓延,直欲撞進別人心底。

這是一雙充滿了侵略欲的眼。

七娘子沒有深究,她挪開眼神,規規矩矩地側了半身,等著許鳳佳還禮。

“七表妹。”許鳳佳也回了淺淺的揖給她。

他的聲調緩慢,低沉。

35頑劣

晚飯吃得波瀾不興。

雖然許鳳佳有混世魔王的外號,但他卻十分規矩,和九哥對坐飲食,眼尾都沒有撇向表妹們這邊。

許夫人和大太太雖然有很多話說,但大部分也都不適合被女兒們聽到。

這一餐洗塵家宴就有點沒滋沒味的,因為許夫人顯得有些困倦,吃過飯,也沒有多餘的娛樂,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起來,眾位兒女、姨娘,再次齊聚到了正屋給大太太請安,連大老爺都破天荒從外院進來,與大太太共進早飯。

眾人正在圍著大太太說笑,外間就進來了兩個婆子,都是二太太身邊的近人。

“聽說許夫人到了,二太太派我們來給三表姐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