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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 酥油餅 4067 字 2個月前

師一個七品官的家中做管家,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

老者滿懷希冀地看著他:“慕公子,你為何到京師來?”

這個問題好似撕開了一個口子,讓其他人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一個個大呼小叫起來。

“是啊,慕枕流,你不是去了平波城嗎?”

“是沈閣主讓你來的嗎?”

“沈閣主對你說了什麼?”

“住口!”衙役用力地敲打著牢房的鐵欄,“誰再多說一句,就單獨關起來說個痛快!”

看著以前不屑一顧的衙役趾高氣揚的樣子,眾人都安靜地露出憤恨之色。

衙役冷笑一聲,看了背對自己筆直站立的慕枕流,口氣稍軟:“你也是,快點找個地方坐下來,不許大聲說話。”

不許大聲說話和不許說話顯然是兩種待遇,大多數人沒有意識到,有幾個卻想到了,不由驚疑地看著慕枕流。

慕枕流倒是沒有多想。此時此刻,他仍未從恩師與瞿康雲一起犯上作亂的打擊中走出來,思緒紊亂得很,呆呆傻傻地走到了角落裡,貼著牆壁,慢慢地滑坐下來。

身邊好似輕微地騷動了一下,一個聲音輕柔地說:“你沒事吧?”

慕枕流身體一震,錯愕地看過去,就見一張黑乎乎的臉正對著自己,眼中滿是關懷。

“葫蘆……”

“噓。”胡秋水眼珠子朝旁邊掃了。

慕枕流頭微微往後仰,靠在牆壁上,又冷又硬的觸?感讓他從恍惚中回到現實。

“你一個人上京的?沒有遇到謝非是?”胡秋水小聲問。

“我們暫時分開了。”慕枕流已經明白謝非是離開自己,是方橫斜調虎離山計,但這時候的他隻有感激,沒有絲毫不滿。若是謝非是當時沒有離開,一定會和衙役起衝突,到最後,隻能是兩個人一起陷入困境。“他們說恩師造反……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陷害的?方橫斜嗎?”

胡秋水眸光閃了閃,輕輕地搖搖頭:“是真的。”

慕枕流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難以置信。

不止慕枕流,當沈正和與瞿康雲派人半夜打開城門,放裝備精良的長壽軍入城時,城裡的大多數人都覺得難以置信!

那是沈正和和瞿康雲啊!

三朝元老!

莊朝忠良的表率!

他們怎麼會反,又怎麼能反?

可是當長壽軍跟在隆王身後,衝擊皇城時,他們再不信也不能不信了。沈正和瞿康雲買通了皇宮的太監,夜半打開皇城門。然而迎接他們的並不是驚慌失措的大內侍衛,而是嚴陣以待的千夜衛!

那一夜,刀光劍影幾乎照亮半邊皇城,血流成河,屍骨堆山,身在局外,分不清誰是誰非,身在局中,看不明是敵是友,滿心滿眼的都是殺、殺、殺!

正當兩派人馬殺得不可開交時,天機府出動了。

方橫斜擊鼓,謝非是出鞘!

原本戰得旗鼓相當難分上下的兩派人馬麵對謝非是這樣的絕世高手,節節敗退!

☆、第六十六章 彈琴

“什麼?”慕枕流瞪大眼睛,“謝非是?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們不是分開了嗎?”

“我們分開還不到一個時辰。”

……

胡秋水也愣住了,半晌道:“或許是易容術?”

就算是易容術,那個易容之人的武功必然也到了與謝非是相差無幾的境界。當今世上,這樣的高手屈指可數。

胡秋水想到了賀孤峰,卻想不通他為何要這麼做。

慕枕流想到了方橫斜,還想到了他為何要這麼做。若是謝非是那時候出現在京師,自然不能再“分|身”與自己同路,盜寶戟的事也就屬於子虛烏有了。之前那群要緝拿謝非是歸案的衛兵,想來也是方橫斜特意安排的吧。

兩人各有各的想法,都沒有說出來。

慕枕流道:“恩師……是怎麼死的?”

胡秋水臉色暗淡下來,許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沈正和叫他走,她卻沒有走遠,當夜,京師混戰,城門大敞,她也趁機混入京師,卻在這樣龐大的戰役中……無能為力。

三派人馬打得天昏地暗,一個個都殺紅了眼,隻知道揮舞著兵器前進,直到那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呐喊從喊殺聲中突兀的響起——

隆王伏誅!

瞿康雲伏誅!

千歲爺戰死!

沈正和伏誅!

黑夜到白天,白天入昏黃,最後,在造反派三大頭目悉數陣亡的情況下,天機府的人馬聯合千夜衛終於穩定了局勢。

慕枕流死死地咬著下%e5%94%87,連咬出了血也不自覺,還是胡秋水一巴掌打醒了他。

“哭哭啼啼的有什麼用。我是女人,我都不哭。”她一邊說,一邊淌下兩行淚。

慕枕流放鬆了牙關,整個人好似大病一場,一身冷汗,虛弱得使不上力,想要昏過去,思緒又無比清明,想要冷靜下來,難以言喻的痛苦像海浪一樣席卷得他無法呼吸。

“你還是哭出來吧。”胡秋水擔憂地看著他扭曲的麵容。

慕枕流蜷起身體,將頭埋入雙臂中。

胡秋水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給予無聲的安慰,也擋住了其他人有意無意的探究目光。

發了牢飯,牢房裡又鬨騰了一陣。

大哭一場後的慕枕流像得了癡呆症,人縮在角落裡不吃不喝,胡秋水也不逼他,到了第二天清晨見他還是渾渾噩噩的樣子,忍不住打他。

慕枕流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說:“再讓我想想。”

“想什麼?”

慕枕流說不出來。

胡秋水道:“大人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會走得安心?”

慕枕流睜開眼睛,呆呆地說:“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恩師為何要造反?”他抱著頭,“恩師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將父%e4%ba%b2的遺願發揚光大。為何短短幾個月就改變了主意?毫無道理。”

胡秋水道:“其實,那時候的大人……”她將自己被方橫斜脅迫,帶兵器送入京的事說了一遍,又補充了幾條自己聽到的消息以及沈正和的猜測。

慕枕流突然明白,沈正和當時會做出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因為被方橫斜、皇帝、千歲爺等各方勢力擠兌到了懸崖的邊緣,進一步是刺刀,退一步是深淵,而是意識到他的複起隻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美麗的假象,皇帝用他並不是指望他挽回頹勢,開創氣象,而是像五指山一樣壓製方橫斜。這對於一心重整朝綱,完成慕憲遺願的沈正和來說,不啻是最沉重的打擊。

“起兵之前,大人叫我帶一句話給你。”

慕枕流專注地盯著她。

她說:“大人說,‘抱歉,我輸了’。”

抱歉,我輸了。

一聲道歉,一聲歎息,栩栩如生地浮現在慕枕流的腦海。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沈正和做這個決定時的無可奈何和義無反顧。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走入絕境的奮力一搏。!思!兔!在!線!閱!讀!

這一聲抱歉,不止是對他,還是對他的父%e4%ba%b2,他們共同理想的歉意。

這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他無法再引領慕枕流走下去。

或許是太累,或許是太難,又或許是太寂寞。

沈正和選擇了最直接最危險最決絕的方式,傾畢生餘力搏一線生機,最後如預料的一般,一敗塗地。

天機府。

謝非是一腳踹開方橫斜的書房門。

方橫斜正拿著一塊純白絹帕輕柔地擦拭著古琴上的灰塵。

“已經一天一夜了。”謝非是咬牙切齒地說。

方橫斜看了看天色:“天色蒙蒙亮,一天還未過,才一夜。”

“他已經在那種地方待了一夜!”謝非是臉色發黑。

方橫斜道:“還不夠,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謝非是眯起眼睛:“更多的時間做什麼?”

“看清事實。”方橫斜放下絹帕,手指輕輕一彈,搖頭道,“江山如琴,心中有譜才能彈出盛世華章,胡彈一氣,隻是擾人擾己。”

謝非是道:“你聽過他的琴?”

方橫斜置於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頓,失笑道:“師兄見諒,是我失言。皇上已經召見了我三次,今早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等我回來,就順道接師嫂出來。”

謝非是冷冷地說:“晚膳不見人,我就闖皇宮。”

方橫斜哭笑不得:“為何你們都喜歡闖皇宮?”

席停雲不肯跟霍決走,霍決闖皇宮。

慕枕流被關在牢裡麵,謝非是闖皇宮。

看來皇宮……

真的要鑄造成銅牆鐵壁才行。

方橫斜一邊感慨,一邊換了身衣裳進宮。

皇帝等了幾天才見到他,肚子裡的火氣直衝九霄,見方橫斜進來,不等他行禮,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冷笑道:“方府主真是貴人事忙,連朕都要在宮中恭候大駕!”

方橫斜怡然自得地行禮:“沈正和與瞿康雲在朝中經營多年,門生故舊遍布莊朝上下,要將他們一一拔出,尚需時日。”

“沈正和!瞿康雲!”皇帝咬牙切齒,“這兩隻老賊!狗賊!畜生!”他氣得一腳踢翻麵前的桌案,又砸了手邊的青花瓷瓶,才拂袖道:“將這兩個老賊的屍體掛到城頭曝曬!日日夜夜鞭笞!朕要他們遺臭萬年,下了地府亦不得安寧!方橫斜,你聽到沒有?還有隆王,逆子!將這個逆子也掛上去!朕要賜他們黥麵之刑,就寫‘畜生不如’!”

方橫斜麵不改色道:“臣遵旨。”

想到沈正和和瞿康雲鞭屍被圍觀的樣子,皇帝稍稍平了平氣:“朕有一件事要你去查。你去查查,慧王這些年的動向,與什麼人走得最近,做過什麼事,有沒有在朝中安插眼線,給我查仔細了,一絲一毫也不要放過!”

方橫斜揚眉道:“慧王不是千歲爺嗎?”

沈正和與瞿康雲聯合隆王造反那日,千歲爺帶著千夜衛護駕,亂陣中,千歲爺遇刺,被%e4%ba%b2衛護入後宮時,已經沒了呼吸。皇帝%e4%ba%b2自揭開麵具,露出了一張與皇帝極為相似的臉,皇後驚呼“慧王”,在場的嬪妃、宮女、太監都聽得一清二楚,次日,後宮三千中的千歲爺即是慧王的消息便傳了開來。

皇帝臉色鐵青,牙齒縫裡一個個地往外蹦字:“一個個,都是朕的好兒子啊。”

方橫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