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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笑,或者寫坊間聽來的笑話、鬼怪誌異、民間流傳的神話故事、各地習俗,或者寫他自己的生活日常,有時是“微臣今日垂釣,偶%e5%90%9f一首小詩,請陛下聖閱點評”、有時是“昨兒沐休,約二三文友在某某地%e5%90%9f風弄月,賦詩作畫”、有時又寫“微臣讀某某賦,某某說,某某奏議有感”。

凡此種種,不僅可使盛康帝解乏提神,也常常能使盛康帝從中看見民生疾苦,故此他最愛看的請安折子便是洛文儒的。

片刻,盛康帝麵上表情卻和以往有異,是似惱非惱,似笑非笑的模樣。張全正納悶,莫非是魯國公請安折子裡寫了犯忌諱的事兒?不對啊,魯國公麵上看去雖一副油鹽不進,頑固不化的模樣,可這個人卻最會揣度聖心,萬萬不會自找罪受,那就是因為彆的緣故?

而洛文儒的這份請安折子卻是如同和老友嘮嗑一樣的,他把自己無嗣的苦惱,對嬌女的疼寵都一一告之,並試探的問,能否將爵位傳給女婿入贅後所生的外孫。

這在本朝還是第一例,也無典故可尋。

然而正如周氏逗趣時所說,前人沒乾的事兒咱們乾了,咱們興許也能如同賣身葬父、臥冰求鯉一般,也成一則典故流傳千古不是。

再說了,事兒都是人乾出來的,咱們給後人做個例子不就是了。後世慈父慈母若也遇到咱們夫妻的情形,若遇族人反對,咱們不就成了一則現成的典故嗎,這是為後人積福。

當時周氏說完,夫妻二人便相視捧腹大笑。

此時便聽盛康帝道:“洛文儒這是要和朕搶孫子?他問過朕的意思沒有?這個洛文儒,他是恃寵生驕!朕必不能輕易饒他。張全,去把沐休的洛文儒給朕召進來,朕在這裡腰酸背疼的批閱奏章,他卻逍遙快活去了,朕看著礙眼。另,命他即刻組織吏部大小官員,將全國上下大大小小官、吏的生平履曆給朕梳攏謄抄一遍,要求一目了然。”

發完一通無名火,盛康帝遂提起朱筆批閱如下:洛文儒,你給朕滾回來!

“拿著這折子去召他。”盛康帝隨手將折子往地上一扔道。

張全彎腰撿起,趕緊應旨。心中不禁想到:陛下呦,那能怨得了人家魯國公嗎,是您不認兒子的啊。

於是,在洛文儒躺在竹椅上昏昏欲睡的時候,他被自己女婿給坑了一把。

想了想,盛康帝又趕緊對張全吩咐,“他不是要考武舉嗎,讓他考,他若能贏得第一,朕就把他收到身邊來,朕倒要看看這混小子還有幾分能耐。彆到時被人揍腫了找朕哭訴。”

何為不搶不香,這就是的。

何為失去才知道珍貴,也是這個道理。

盛康帝心裡清楚那個野兒子的脾性,絕對是葷素不忌的大奸商,他從自己這裡久久等不到認祖歸宗的消息,魯國公那邊若真能將爵位給他兒子,他拍拍%e5%b1%81%e8%82%a1就能轉投洛文儒的懷抱。他這才急了。兒子雖不好,那也是他的種不是。堂堂皇子入贅,這是打他的臉!

張全心裡為錢金銀高興,參加武舉,收在身邊,這就是一個信號。

一個即將認祖歸宗的信號!

淅淅瀝瀝的雨從天而降,行人匆匆找地方躲避,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漸漸空了下來。

“那個孩子沒死,他進京來了,娶了魯國公府掌上明珠洛瑾瑤為妻。文成,你猜他入京所為何來?”

雨越下越大,風漸起。

一頂青布小轎在街道上快步前行,轎子裡坐著一個眼神憂鬱,相貌冷漠的男人,這男人三十來歲左右,眉清目秀,沒有胡須,膚白勝雪。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想這句話的含義,他沒死成,還敢入京,娶貴女為妻,那麼他入京所為何來?

心中隱隱不安,卻不願意承認那個孩子會有這樣的膽色!

他還敢入京!還敢入京!

正在此時,迎麵疾馳而來一匹駿馬,馬上之人已被雨水徹底打濕,眉眼擰著,很是焦急。

“滾開!”駿馬撞上轎子速度不減反正,他一揮馬鞭,惡言驅趕。

轎內男子冷聲一笑,心道這又是哪一個當街騎馬,橫衝直撞,如此囂張無外乎那幾個目中無人的外戚之子。他倒要看看,這一個敢不敢撞他的轎子。

“當街停轎。”男子驀地掀開簾子。

“籲——”

錢金銀沒想到還真有人不要命,下意識的猛然拉住韁繩。

這馬疾馳的速度太快,驀然被勒住,巨大的衝擊力下,一對前蹄倏忽抬高,仰頭嘶鳴。

與此同時,轎內男子的視線與錢金銀惱恨的目光相碰,錢金銀狠狠瞪了他一眼,指著他鼻子罵道:“找死也彆往我的馬蹄子下鑽。”

而這男子先是一愣,仔細辨認之後,眸光驟縮,情不自禁從轎子中走了出來。

錢金銀不管他,繞過轎子重新疾馳而去。

這男子卻立在雨中,久久不能回神,低喃道:“是他嗎?”

事隔經年,他也不能確認。

待這男子離去後,錢金銀卻又驅馬而回。

大雨豆子似的打著他的臉,雨簾裡的他,一身黑袍,如死神悄然臨世,而芸芸眾生卻無一人察覺。

轉瞬又是一日。

夜幕四合時,洛文儒回來了。

周氏將人迎進門,心疼的道:“你怎麼惹惱了我那位皇帝表哥的,他是不是把你當騾子使喚了?瞧你累的。”

洛文儒已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這會兒一個勁的打哈欠,催促道:“你趕緊弄點熱粥我吃,吃完我要大睡一場。”

周氏趕緊一一照辦。

洛文儒睡足半天一夜才醒來,和周氏一起用過早膳後便將盛康帝批閱過的請安折子拿給她看。

“你說陛下這是什麼意思?”洛文儒納悶的撫弄青須,“究竟我哪裡犯了忌諱。”

周氏也心驚膽顫的,揣測道:“也許是旁人惹怒了陛下,隻不過是你湊巧撞上了呢?”

洛文儒左思右想也無頭緒,便默認了周氏的說法,道:“隻要還用我,那就不是真的惱我,若真是我犯了什麼忌諱,我回頭去向張公公打聽打聽。”又感慨道:“君心莫測啊。”

周氏靈光一閃,眼睛睜大望向洛文儒,“女婿的眉眼你看著像誰?”

洛文儒還真沒怎麼仔細看過錢金銀的長相,隻知道是極出色的,周氏一問,他愣了愣,“怎麼突然問這個?”

想了想,洛文儒恍惚了一下,又笑道:“不可能,陛下可從沒去過杭州,不可能有龍子遺落民間,你想多了。”

周氏也笑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就是覺得有些像,這可真是緣分。”

“誰說不是。”

周氏伺候著洛文儒穿戴上朝服,便問道:“這個月裡有撲買,你可能陪我去?”

洛文儒皺巴起一張老臉,搖搖頭,歎氣,“我這個月苦啊。”

周氏便笑道:“就知道是這樣。吏部尚書夫人約我同去,那我可就答應她了啊。”

聞言,洛文儒一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環抱住周氏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古人誠不欺我。陛下這是要升我的官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周氏一愣,頓時喜笑顏開,“妾在此可要先恭喜國公爺了。”

洛文儒笑道:“也到時候了,部裡的事情頭兩年就是我在運籌,這些時日老尚書一直在告病。”

周氏越發開心,逗趣道:“尚書已至,入閣為相還會遠嗎?”

讀書人,誰還沒有個做宰相的夢。

洛文儒一掃之前倦怠,滿麵春風的上朝去了。

算算日子,禦街撲買便在後日,周氏便去問洛瑾瑤是要和她一起去,還是和夫君同去。

西園裡,光照充足的葡萄已漸漸成熟,一串一串的大葡萄掛在枝葉藤蔓間彆提多喜人了。

洛瑾瑤正坐在葡萄架下翻書,而碧雲秋夢等丫頭則在曬書,滿院子鋪了竹席。

“阿娘,你來了,彆曬著,快進來,我正翻閱古籍。”

周氏一看她手裡拿的,桌上放的,全是有關鑒賞瓷器、書畫、玉石的古籍便笑道:“瞧你準備這麼齊全,我帶著你,咱娘倆穩贏不賠。”

“我可不和阿娘一起去了,今年我要和夫君同去,我可是成了%e4%ba%b2的人了呀。”洛瑾瑤飛揚著眉眼,笑靨甜美。

“你呀你,你是有了夫君忘了%e4%ba%b2娘,白眼狼。”周氏打趣一回。

洛瑾瑤連忙抱住周氏手臂輕晃,軟著聲嗓又是撒嬌又是拍馬%e5%b1%81便道:“我的本事還是阿娘教的呢,為這個我在那禦街上賠了多少銀子進去練手,到如今也沒贏過一回,可彆再帶著我這個黴星。阿娘厲害,一個人就能打遍禦街無敵手。”

周氏戳戳她腦門,笑道:“罷罷罷,由著你去。”轉身去看紅薇,紅薇便將厚厚一疊銀票奉上。

“不要阿娘的,夫君昨晚上說了,禦街上,我看上什麼就競什麼,他窮的隻剩銀子,全賠光也不礙事。”洛瑾瑤捧著臉,歡快的笑,“阿娘,我給你省銀子。夫君銀子多,我去敗夫君的銀子。”

“瞧瞧,明明是想跟著夫婿外頭瘋玩去,卻在我跟前拿孝心說事。”

說笑一回,散去不提。

在大齊,雖嚴格禁賭,狠抓狠打,卻時興一種全民熱衷的撲買活動,此活動也叫博賣,地方上又有人叫做撲賣。

最初形成之時,撲買是商販用來招攬生意的手段,一件珍器擺出來,主人家定價,讓想要購買的人擲銅錢,誰所擲銅錢的正麵多,誰贏,贏了的就能把珍器白白拿走,而輸了的就要付銀子。

此等有趣味兒的活動遂即盛行起來,演變到後來,便是有了各種各樣的規矩,但看主人家如何規定,並不統一。

這是一種以小博大,空手套白狼,一夜致富,一夜窮死的熱血遊戲,全民都極為喜愛,就連聖上也偶爾會在七月撲買時換上便服來參與賭鬥。

但為了防止全民沉浸賭博,不務正業,荒廢田地,一味兒的妄想不勞而獲,盛康帝便定下了規矩,撲買隻允許在七月上旬的三日內舉辦,且必須得有官府出麵主持,在劃出的特定地點內舉行,其餘時間,其餘非官府所舉辦的撲買活動,但凡被查了出來,不僅僅要罰錢丟官,當賭鬥的銀錢超過一定數值的時候還會被判刑。

盛康年間就有一個三品大員因此被判斬立決的,在燕京菜市口砍得頭,並昭告全國以儆效尤,期中隱情不為外人所知。

撲買第一日天公作美,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