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修媛給康妃見了禮，回道：“臣妾見到娘娘受傷了，便想過來看看，又怕打擾娘娘休養。今日見錦妃娘娘過來，便跟著一起來了。”

康妃命人上了茶點，便將宮女都打發出去了。

“本宮也沒什麼大礙，有勞馮修媛掛心了。”

馮修媛道：“娘娘是金尊玉貴的身子，又是傷在脖子，臣妾現在想來，都覺得可怕。”

康妃溫和地看著馮修媛，眸光清澈如水。“馮修媛不必兜圈子了，這屋子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直說吧。”

周錦妃也看著馮修媛，等著她開口。

馮修媛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道：“娘娘不想知道是誰幫杜充媛上位的嗎？”

“是鄭貴妃。”康妃看著馮修媛吃驚的表情道：“這件事本宮一早就猜到了。能夠左右皇上晉封的人，除了皇後，周姐姐和本宮之外，就隻有鄭貴妃了。皇後擬的晉封名單，自然不會是她。周姐姐和本宮都沒有做這件事，那麼還有誰呢？”康妃輕輕一笑，柔和非常。

不過周錦妃知道，康妃這笑裡帶著對馮修媛故作聰明的鄙夷，隻是被掩藏得很好，旁人輕易看不出來而已。

“臣妾不自量力，懇請娘娘原諒。”馮修媛的額上冒出了薄汗。

“你肯幫本宮，本宮心裡的領情的。不過，本宮已經是樹大招風，不願多惹是非。杜充媛如何越級晉封都好，這畢竟是皇上的決定，本宮改不了也不會改。本宮知道，你本是無爭之人，如此做不過是為了報答本宮。不過你此番做法，卻是好心辦了壞事。馮修媛，聽本宮一句勸，做你的清靜閒人，不要攪合進這渾水之中。”

康妃的語氣不算冰冷，但話裡的意思卻是明顯。馮修媛聽了急忙點頭。“是臣妾魯莽了。”

康妃笑笑，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馮修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娘娘，臣妾還是要說一句，您要注意杜充媛啊。”

康妃點頭。馮修媛話說完了，也不多留，當下就告辭離開了。

馮修媛走後，周錦妃才道：“你說她是不是感到杜充媛的威脅，所以才來這麼一套手段的？”

“我想，她多少是有這個意思的。畢竟已經升到了嬪位，就算當初沒有爭寵的心思，現在也不是那麼肯定了。姐姐，人心是會變的。這麼多年，咱們經曆的還不夠多嗎？”

周錦妃深有感觸地點點頭。“是啊，人心是會變的。”她看著康妃，目光溫柔道：“還好，有些人始終沒有變。”

康妃溫柔一笑。她了解周錦妃的苦。與歐陽霆的那段情，不是說放就放的。又是到了這麼個不得開心的地方，周錦妃能熬到如今，也是不易。幸好歐陽霆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幸好周錦妃雖然不及康妃善謀，卻懂得大是大非。到如今，這一段情，成了兩個人共同的美好記憶。那些遠去的曾經，便如同過往的歲月一般，一去不複返了。

康妃拉著周錦妃的手，絕美的眉目帶著舒朗，帶著淡然。“你我姐妹走到如今，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周錦妃低頭看著康妃拉著自己的手，笑道：“你比我年歲小，倒是時常來開解我。我這個姐姐做得慚愧啊。”頓了一下，她又道：“你讓我注意朱婕妤的情況，昨兒個有了消息。芍藥說鄭貴妃身邊有個老嬤嬤最近經常出入溪景閣，每次都鬼鬼祟祟地避著旁人。”

康妃嘴角微微彎起。“果然是走了鄭貴妃的關係。聽說這個朱婕妤是個會些才藝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未入宮之前可是當地聞名的才女呢。”

周錦妃嗤笑一聲。“小門小戶的女兒，不博些才名，入宮後哪還有出頭之日？看她那樣貌，也不是出挑的，想必皇上就是貪她的才名，這才格外恩寵了些。”

“姐姐這話可有些酸氣呢。”康妃打趣道。忽而想起一件事，問道：“姐姐近日可有好消息了？”

周錦妃的臉微微紅了。“皇上最近忙著前朝的事情，很少進後宮。即便進了也未必來我這裡，怎麼會有好消息？”她看著康妃脖子上的繃帶，歎道：“若是你不受傷，倒是比我有機會。可惜……都是那個該殺的孫怡歌！”

“我倒是不想那些。該有的總歸是有，沒有的求也求不來。倒是皇上忙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周錦妃聽康妃這麼一問，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在，便低聲道：“我聽說是西北的外族入侵，要打仗了。”

“西北？”康妃皺眉道：“那不正是姐姐母家周家軍的駐守地嗎？”

周錦妃點頭。“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呢？前幾日剛收到家書，父%e4%ba%b2說又要打仗了。”

“周老將軍征戰多年，是真正的國之柱石。有他駐守邊關，想必是不用擔心的。”

周錦妃苦笑。“父%e4%ba%b2已經年邁，雖然有哥哥們在身邊，我到底還是擔心的。可惜，我沒有機會再回去邊關了。”

“姐姐……”康妃急忙勸慰道：“姐姐不必傷感。你出不去，周老將軍總有機會來，到那時你們父女就可以相見了。”

周錦妃此時猛然記起，康妃的父%e4%ba%b2沈老爺子當初離朝時曾向皇上承諾：有生之年，再不入朝。如此一來，康妃豈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父%e4%ba%b2了？

“妹妹……令尊離朝，倒是苦了你了。”

康妃搖頭。“家父不入朝是斷了皇上的猜忌之心。這樣才能更好地保全大哥和我，雖然骨肉分離永不相見，但是我能體會到父%e4%ba%b2的良苦用心。”

“還好，你家世代文臣，不需要領兵打仗。”

二人對望，皆是苦笑。

入了宮的女子，基本就是兩世為人。這些，她們早就明白了。

周錦妃走後，康妃詢問起素箏的傷怎麼樣了。如娟道：“這幾日好了很多。她也是個勤快的，直嚷著要下床做事呢。”

“宮裡也不缺她一個人，讓她好生養著。養好傷了，本宮還要賞她恩典呢。”

“是，奴婢代素箏先謝謝娘娘了。”如娟笑道。

康妃看外麵太陽正好。“天氣不錯，咱們去鳳慈宮串個門子。”

楊瓊和如娟二人對望一眼，默默得跟在康妃後麵出了門。康妃沒有乘坐步輦，就這麼走走停停，似乎並不著急。

一路逛到了鳳慈宮。通報之後彩絹迎了出來，笑道：“康妃娘娘還傷著，怎麼就來了？皇後娘娘在書房等您呢。”

進了書房，見皇後穿著暗紅色的宮衣坐在案幾後麵，似乎在看書。康妃行了禮，兩人落座後，皇後問道：“妹妹的傷怎麼樣了？”

康妃笑道：“沒什麼大礙了。”

皇後點頭。“這就好，不過也要好好養著。妹妹是個美人兒，若是落了疤痕就太可惜了。”

康妃點頭應是，謝了皇後的好意。

皇後抬頭道：“彩絹，帶著她們出去轉轉吧，院子裡有新開的花，難道的好品種，不要錯過了。”

康妃也抬頭對著楊瓊和如娟擺擺手。楊瓊和如娟便隨著彩絹出去了。

書房的門被關上，隻剩下皇後和康妃兩個人。

“本宮想你該來了。”沒有了其他人，皇後也不需要再和康妃客氣，便開門見山了。

康妃道：“今早聽說鄭貴妃有喜了。臣妾便想，這是皇後娘娘出手了。”

“你是個聰明人。本宮這次出手不是幫你。其實你也不需要本宮的幫助。不過，如今前朝局勢混亂，皇上已經無暇他顧。本宮不希望後宮也是一團糟。再說鄭貴妃雖然出手對付的人是你，但是除掉你對她有什麼好處呢？她的位份本就在你之上，想來，不過是希望通過除掉你，打破我們之間這種平衡的局勢。她是個老成的，謀定而後動。這麼多年處心積慮，此番出手動作不會小。本宮不想事情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再來管。康妃，你替本宮製衡後宮多年，雖然是對你自己有利，本宮畢竟也得了好處。這一次，本宮就當還你個人情。”皇後早已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思∞兔∞網∞

康妃心裡暗讚。能有這麼一個對手，是她的驕傲。

“皇後娘娘深謀遠慮，臣妾甘拜下風。以娘娘的智謀，臣妾原本是不該再擔心的。不過，鄭貴妃的能力不該隻是如此。娘娘您也說了，她處心積慮多年，自然謀的是您的鳳位。娘娘，如今的局勢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她舍去兩頭，專門打臣妾這個中間的，想必是有了能夠扳倒臣妾的辦法。娘娘，臣妾今日來隻為一事，如果有朝一日臣妾獲罪，懇請您不要相救。”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破2100，小天使們好凶殘，所以要有加更對不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事

如果說之前康妃的來意都在皇後的意料之中的話，那麼最後這句話，卻是皇後萬萬沒有想到的。她以為康妃是來結盟的，事實看來也確實如此。可是這個“不要相救”卻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

康妃點頭。“娘娘沒有聽錯。若是臣妾獲罪，請娘娘袖手旁觀。您隻需要記著，鄭貴妃的目的是您的鳳位，您的危險遠遠大於臣妾。隻要您不動，鄭貴妃就無法達成目的。那麼一切勝負就還都是未知之數。”

皇後看著康妃，見她平靜地道出這一番話。可是這背後該有多少的驚濤駭浪？雖然皇後一直不相信鄭貴妃會有這麼大的能力。將康妃扳倒，那是連皇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不過看康妃信誓旦旦的樣子，又由不得她不信。康妃不會在這種事上和她開玩笑的。

“本宮雖然覺得這種事不會發生。不過本宮還是要問一句，如果真的發生了，你可有辦法自救？”

康妃的眸子低垂，手指輕撫著椅子的把手，輕聲道：“娘娘，臣妾說的隻是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發生了，臣妾能不能自救您都要這麼做。兩害相較取其輕。臣妾獲罪和鳳位被奪，您總是要選一個的。”

“你在幫本宮？”皇後覺得這是康妃刻意在討好的表現。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她沈家的女兒何時刻意討好過彆人？

“皇後娘娘不妨這樣想，臣妾隻是不想害我的人達到目的而已。”康妃的語氣中甚至帶了一絲俏皮。

皇後看著她良久，點點頭。“你的話本宮會記住的。不過本宮今後如何做，還要看本宮自己的意思。”

康妃低眉順目，一臉的恭敬：“自然，臣妾隻是提個建議。一切還要聽皇後娘娘的。”

“你……”皇後似乎有話要問。想了想，卻又作罷了。

康妃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皇後的下文，便起身道：“皇後娘娘若是沒有其他吩咐的話，臣妾告辭了。”

皇後點頭，目送著康妃纖弱的身影離開書房。

房門被打開，陽光照了進來，有幾分的耀眼。皇後眯起眼睛，康妃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不愧是沈家的女兒啊！處變不驚，見微知著，危及自身的情況下還是能夠做出這樣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