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吧，本宮真的算計了很多人。就算是迫不得已，也終究是害了人。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一句迫不得已就可以解釋的。楊瓊，本宮一早就跟你說過，本宮不是好人，也做不得好人。死後，大概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楊瓊看著這樣的康妃心疼。環在康妃腰間的手不禁緊了緊。“秋華，即便是下地獄，還有我陪著你。你不需要害怕，什麼刀山油鍋，總有我走在你前麵。”

古人都迷信。楊瓊這樣一番話，讓康妃感動非常。“這話可是你說的，縱使是下地獄，本宮也不會放開你。”

楊瓊坦然一笑。“那樣最好。免得到了下一世，茫茫人海中找不到你。”

翌日，二月二十日下午。昔年的教坊第一舞姬陸傾娘奉旨進宮麵聖。皇上在昔日的太後寢宮寧壽宮召見。皇後及其他妃嬪皆在座。雖然陸傾娘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麵對這麼大的陣仗，還是有些受寵若驚。

“民女陸傾娘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陸傾娘一身青色衣裙，不施粉黛。發髻隻用一根木簪子綰著。她今年已經近四十歲了，卻不見老。隻是眼角眉梢多了些滄桑之色。其氣質風儀，絲毫不遜於在座的妃嬪。

皇上對她十分禮遇。“陸師傅免禮。來人，賜座。”

陸傾娘謝了恩。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來。抬頭看著禦座之上的皇上，笑道：“多年未見皇上，如今看來，龍威更勝往昔。想來太後娘娘也該欣慰了。”

皇上道：“陸師傅說得有理。朕今日安排在寧壽宮召見你，也是存著這個心思。太後與陸師傅交好，此番陸師傅前來，便算是覲見過太後了。”

陸傾娘轉頭看了看寧壽宮。這裡她來過不下數十次。昔年太後與她傾心相交，每隔幾日便要召她進宮。有時也不要她跳舞，隻是陪著說說話而已。那時候的皇上剛剛即位，很多事要忙，無暇多來陪伴太後，太後便邀她作伴。

如今，寧壽宮依舊，太後卻已經不在。

物是人非，最斷人腸。

陸傾娘想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落下了眼淚。

皇上見陸傾娘如此，也想起了自己的母後，心裡也是不好受。

皇後等人見皇上如此，也都跟著落了幾滴淚。

陸傾娘一見這種情況，急忙用帕子擦了眼淚，笑道：“皇上恕罪，是民女的不是。人老多情，難免憶起往昔，倒讓皇上跟著我難過了。”

皇上點點頭，“陸師傅是念舊之人啊。”

皇後也道：“多年未見，陸師傅風采猶勝往昔。”

陸傾娘道：“皇後娘娘謬讚了。民女處江湖之遠，隨性而為，倒是少了很多束縛。”她雖然對著皇後說話，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了皇後左邊的康妃。

十餘年沒見，當年的小女孩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陸傾娘的心情有些激動。她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康妃。

康妃似有所覺地抬起頭，迎上了陸傾娘的眼神。康妃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笑了笑。

陸傾娘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還好，她還是當初的沈秋華。那個靈動飛揚，遺世獨立的沈秋華。這一刻，陸傾娘相信，自己的天熾舞，她一定能夠展現出來。

帝後二人又向陸傾娘詢問了這些年的生活經曆。陸傾娘一一答了。並且言道，這麼多年並未再收入室弟子。隻是偶爾會點撥一下彆人，想再收徒，卻找不到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了。

說了一會兒話，皇上便命開宴。席間觥籌交錯，自有一番熱鬨。不過其他的妃嬪卻都隻是聽著，並不搭話。一來是因為和陸傾娘不熟，二來是很多妃嬪都看不起這樣一個教坊出身的舞姬。想她們出身再不好也是官宦人家，哪裡會將一個舞姬放在眼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孫婕妤站起身，來到陸傾娘麵前道：“陸師傅還記得我嗎？”

陸傾娘仔細辨認了一下，問道：“你是怡歌？”

孫婕妤笑道：“正是。我現在被封為婕妤。”

陸傾娘急忙起身，萬福道：“民女見過孫婕妤。”

孫婕妤扶她起身道：“陸師傅何必這樣？您是我的師傅，本該是我向您行禮的。不過天家威儀，我不便如此罷了。”

陸傾娘恭謹道：“婕妤娘娘哪裡的話，民女怎麼敢受您的禮？”

禦座之上的皇上道：“既然孫婕妤不便行禮，那麼就獻舞一曲助助興吧，也讓陸師傅看看你的舞技可曾落下了。”

孫婕妤回頭笑道：“是，臣妾遵命。請皇上容臣妾下去更衣。”

皇上道：“朕準了。”

陸傾娘有些意外這樣的變化。但禦前無法詢問，隻好坐下來等著看孫婕妤的舞蹈。

少卿，孫婕妤穿著華彩霓裳走到大殿中央。旁邊早就準備好的樂師奏起了輕柔的曲子。孫婕妤和著曲調翩翩起舞。

陸傾娘此刻的驚訝更甚。為何她派人送進宮來的華彩霓裳會穿在孫怡歌的身上？她的眼睛望向康妃，康妃微微搖了搖頭。陸傾娘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變故，卻也知道康妃是要她冷靜下來。

出於對康妃的信任，陸傾娘平複了一下心情，轉頭認真地看起了孫婕妤的舞蹈。她是舞蹈大家，孫婕妤隻是幾個動作，她就知道孫婕妤這些年並沒有放棄跳舞。否則不可能跳出這樣的神韻來。

孫婕妤跳完，眾人鼓掌。皇上雖然前一天訓斥了孫婕妤一頓，但是此時早已經消了氣。見孫婕妤舞姿蹁躚，不覺又偏寵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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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天熾

“陸師傅，你覺得孫婕妤跳得如何？”皇上問道。

陸傾娘急忙回道：“回皇上，孫婕妤天分極高，這些年又勤加練習，這舞姿優美，神韻俱佳，民女已是甘拜下風。”

其實孫婕妤心裡一直是很緊張的。陸傾娘是大行家，自己有任何一點失誤都會被她看出來。此時聽到陸傾娘的誇獎，孫婕妤麵上不敢太過表露，心中卻是大喜。

皇上聽了陸傾娘這番話，也是龍顏大悅。“如此說來，孫婕妤獻舞有功，賞賜玉璧一對，蜀錦兩匹。”

孫婕妤跪倒謝恩，再抬頭時，眼角瞥向康妃，示威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周錦妃看見了，心頭火起。轉頭看著康妃的表情，卻見康妃微微搖頭，一臉可惜的表情。

“你想什麼呢？你將華彩霓裳都給了她，她竟然還向你示威？我看就是你太讓著她了，才讓她這般的無法無天。”

康妃歎了口氣。“唉！還是那句話，她是師父的弟子，我實在不忍心這般毀了她。”

周錦妃聽出話茬不對，問道：“你打算做什麼？”

康妃看著得意的孫婕妤，%e5%94%87角勾起一抹冷笑。“姐姐很快就會知道的。”

周錦妃雖然極度不滿康妃這種故作神秘的語氣，但是好奇心確實被勾起來十成十。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殿裡的情況，心裡巴巴盼著時間快點過。

孫婕妤獻舞之後，宴會也到了尾聲。皇上朝皇後使了個眼色，皇後起身道：“皇上，您與陸師傅多年未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詢問。臣妾等這麼多人在此，陸師傅也不便回話。臣妾等這就告辭了。”

皇上道：“如此也好。你等便退下吧。康妃留下，朕有話要說。”

“是。”康妃應道。

皇後與其他眾妃嬪齊聲道：“臣妾告退。”

雖然偶有一兩個不想離開的人，但是看到皇後都走了，皇上也沒有留人的意思，便都隨著離開了。◎思◎兔◎網◎

很快，大殿裡隻剩下寥寥幾人。皇上見周錦妃也在，笑道：“愛妃真的留下來了。”

周錦妃道：“昨天皇上可是答應臣妾可以觀舞的。”昨天皇上留宿鴻暉宮，周錦妃趁機央求皇上準許她今日觀看康妃跳舞。皇上也知道周錦妃與康妃素日交好，便說隻要康妃不反對，他便允了。所以周錦妃今日才留了下來。

另外一個留下來的便是孫婕妤。她此時還穿著華彩霓裳，驕傲地如同一隻孔雀。陸傾娘見她這般模樣，也不禁暗暗搖頭。

“孫婕妤，你為何留下？”皇上問話時依舊含著笑，可見心情不錯。

孫婕妤走到皇上麵前，柔聲道：“皇上，陸師傅是臣妾的舞蹈師傅，多年未見，臣妾也想多跟師傅敘敘舊。您便準許臣妾留下，可好？”

皇上倒是沒有什麼異議，隻是他答應了康妃，跳舞時隻有他和陸傾娘兩個人在場。多了一個周錦妃，也是康妃允許的。如今又多了一個孫婕妤，不知道康妃會不會答應。

“皇上，”一旁康妃道：“既然孫婕妤願意留下，臣妾並無異議。”

皇上聞言也就點頭了。

陸傾娘看著自己的兩個弟子，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孫婕妤，您剛剛獻舞已經很累了，不妨回宮休息吧。稍後民女會過去求見。”

康妃聽了這話，就知道師父是想救孫婕妤，若是孫婕妤肯聽話，她也不想將事情做絕。

孫婕妤聽了卻不領情，道：“陸師傅，我隻是留下來，並不會打擾皇上和您敘話。您便答應了吧。”

陸傾娘又看了一眼康妃，隻見她眸色如水，平靜無波。不由得暗自歎氣，這個孫怡歌冥頑不靈，自己救得了她這一次，救不了她下一次。這般愚蠢早晚要死在深宮當中。罷了，自己一介布衣，如何能管天家的事？

康妃見陸傾娘不說話，便屈身道：“皇上，臣妾要下去更衣了。還請您摒退其他閒雜人等。”

皇上點頭。康妃帶著楊瓊和千靈到後麵更衣了。皇上吩咐道：“所有宮女太監侍衛一律退出大殿之外。任何人不得偷看殿內情景。”

眾人紛紛退出殿外。包括周錦妃和孫婕妤的貼身宮女。孫婕妤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卻也不便詢問，隻是用眼睛看著周圍所有的變化。

此時隻見皇上的貼身太監常祿命人拿上來一架箜篌。陸傾娘走過去，先摸了摸琴柱，讚道：“真是好琴！”

皇上道：“此乃外邦進貢之物。因當世難尋箜篌名家，便一直藏於府庫之中。若非陸師傅，它還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得見天日啊。”

陸傾娘屈身道：“民女謝皇上厚恩。”

“陸師傅不必多禮，請起。”

陸傾娘起身，坐在箜篌前，手指觸弦，一串靈動的音符流瀉而出。令人如聽仙樂。

此時宮女太監們都已經退出大殿。殿門也已經關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康妃回到殿中。

依舊是習慣的月白色舞衣，樣式簡單，不見繁複。孫婕妤看了既驚訝又不屑。驚訝的是康妃竟然穿著舞衣出來，難道是要跳舞嗎？不屑的是如此簡單的舞衣，還是這麼素的顏色，即便是自己，也很難跳出什麼花樣來。效果比照華彩霓裳必定大打折扣。這樣想著，心裡又有了幾分高興。幸好自己搶了她的舞衣，否則這風頭還不被她占了去。

康妃走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