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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要在一起 容光 4437 字 3個月前

年紀呢?

她又問他:“你有家人嗎?”

嚴傾隻是抽煙,沒有回答。

“他們知道你現在在乾什麼嗎?”尤可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他們……讚成你這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然而所有的問題都石沉大海,嚴傾很快抽完了那支煙,將煙頭踩滅在地上,然後站起身來要披上外套,“太晚了,你該回去了。”

尤可意一把拽住他的手,“我不回去!”

嚴傾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慢慢地把手縮了回來,卻還是神色堅定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片刻的沉默後,她看見嚴傾以一種看待頑劣孩童的目光望著她,淡淡地說:“我沒有家人,也沒有家。沒有人會管我過什麼樣的日子,至於以後,我也沒有任何打算,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會不會有以後都是個問題,指不定哪天就橫屍街頭……你的問題我答完了,能回去了嗎?”

尤可意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想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她記起了腳受傷的那一次在出租車上的場景,她和母%e4%ba%b2打完電話後情緒很低落,而嚴傾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低聲說:“何必苛求那麼多?母%e4%ba%b2這種詞,能出現在生命裡也是件好事了,有總比沒有的好。”

可原來他不僅僅是沒有母%e4%ba%b2,連家人都沒有一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隻能繼續堅持:“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事實上是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留下來,卻又迫切渴望待在他身邊,所以死死拽住一個理由不鬆手——他是為了救她才會受傷,所以照顧他是她的責任。

嚴傾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糾正她說:“是我的事情把你拖下了水,受傷也是因為我自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不必內疚,更不必覺得自己虧欠於我。”

“我要留下來。”她似乎變成了一隻隻能重複同一句話的電子玩具。

借著窗戶外麵傳進來的微弱光線,嚴傾與她對視片刻,終於正色說:“我剛才說自己沒有家人,不僅僅是回答你的問題,也是想要告訴你,像我這樣的人是因為沒有牽掛所以不在乎明天不在乎未來。可是你呢?你有家人,有家庭,有人關心你在意你,心心念念要你有一個好前程。”

片刻的停頓後,他把大衣披在了身上,途中因為牽動了傷口,疼得眉心緊蹙。

他拉開門,回頭看著尤可意,“為了他們,為了你自己,不要再做這種任性的事情。”

冷風呼呼地灌了進來,夾雜著巷子裡不太好聞的氣味——油煙,陳舊的朽木,酸臭的垃圾,還有些彆的什麼。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嚴傾說得很有道理,無懈可擊。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機緣巧合之下人生有了交集,可現在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她麻木地想著,也許今晚離開以後,他們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麵的必要了。即使一不小心碰見了對方,都可以麵無表情地擦肩而過,因為由始至終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很確定嚴傾做得到,這本來就是他的風格。

然後呢?

然後她可以回歸正軌,當她的舞蹈尖子生,活在她無憂無慮的世界裡,頂多為了實習的事情和媽媽有所爭執,但人生總歸是平安喜樂、無風無浪的。

可是心裡卻更加荒蕪了,像是雜草叢生後遮天蔽日的場景。

那樣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真的做得到從今以後假裝不認識他,假裝這個人從來沒有闖進過她的人生?

尤可意站在這個老舊的屋子裡,看著門口那個拉開大門為她選好了光明人生的男人。外麵的燈光照進來,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很長,溫柔又朦朧。

他的的確確很溫柔,從相識到現在,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她覺得好笑,又覺得心酸,為什麼一個混混可以這麼好,好到她的整顆心都像是浸泡在蜜糖裡,隨時隨地甜得想起他就可以微笑出來?

她眼眶發酸,默不作聲地走出了門,而嚴傾也掩上了門,鎖也不鎖就跟在她身後走進了狹窄的巷子。

路燈溫柔地提醒著她那些柔軟的過去。

短短一個月,他們似乎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時刻。

在小區裡,他逆光而來,幫她解決掉了那個色膽包天的酒鬼;住宅樓下,他淋雨而歸,為了讓她安心而說謊要去便利店;單元門前,他出聲喚她,恰好在她第十次默默等待聲控燈亮起的時刻……

她的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麵,而他跟在她身後路過一盞又一盞昏黃的路燈。

尤可意數著燈。

一盞。

兩盞。

三盞。

……

然後是第十盞。

就連這個數字都恰好為整,如此圓滿,如此令人心安。

這樣想著,她忽然停下了腳步,想也不想地轉身,踮腳,然後環住了他的腰。

四周是鍋與鏟的碰撞聲,是麻將與麻將之間清脆的撞擊聲,是一些不太好聽的臟話聲,是電視機裡傳來的嘈雜對話聲。

可她卻隻聽見了自己如雷鳴一般的心跳聲。

她說:“嚴傾,不要趕我走。”

***

有人說過,能乾的父母一般都會有不能乾的子女;不能乾的父母反而會有能乾的子女。

因為當父母太強勢,把所有事情都為你計劃好,你就無法學會如何去為自己的人生做主。尤可意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哪怕因為逆反心理,時常會想要反抗母%e4%ba%b2的強勢作風,可到頭來卻總是習慣性地妥協。

她有些軟弱,有些衝動,有些膽小,還有些優柔寡斷。

可是這一次,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嚴傾,不要趕我走。”

——在我弄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是什麼以前,讓我留下來。

那是喜歡嗎?是愛情嗎?還是飛蛾撲火追逐一丁點溫暖的危險行為?

她統統不知道。

可是有個念頭支使著她一定要留下來,因為有的人有的事是不可以錯過的。哪怕冒險一次,也好過後悔一生。

寒冬的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卻吹不冷她的心。

真好。

她忍不住為這樣愚蠢又固執的自己喝彩。

真好,尤可意,你終於也找到了想要一頭紮進去,不論彆人如何反對,也絕對不想要輕易放棄的目標。││思││兔││在││線││閱││讀││

這樣的時刻靜止了好一會兒。

直到嚴傾低下頭來,以指尖托起她的下巴,目光氤氳不清地望進她的眼睛裡。

“尤可意。”他一字一句地叫出她的名字,聲音如同三月裡的溫柔湖水,碧波蕩漾,掀起層層漣漪,“告訴我,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嗎?”

“抱你。”她老老實實地回答說。

“抱完以後,又準備做什麼?”他還是循循善誘。

“留下來,哪兒都不去。”她依舊老實。

然後呢?

然後她忽然聽見他笑了起來,連帶著她環住他的雙臂也跟著顫動起來。

嚴傾沒有說話,隻是拉著她的手轉身朝他們離開的那個屋子走去。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在嚴傾拉住她的手,帶她回到那間小屋的時候,尤可意以為他不會再趕她走。然而嚴傾把門合上,按亮了那盞昏黃的台燈,隻說:“那這樣,聽我講個故事,聽完以後,你好好想想,再決定你要不要走。”

他的語氣是漠然冷靜的,像是篤定她聽完以後一定會走。

在這個故事裡,有一個從記事起就失去了母%e4%ba%b2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父%e4%ba%b2是個賭徒,早年乾些非法的勾當混日子,跟著所謂的大哥打打殺殺,一路混得風生水起,當年甚至在市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隻可惜混混這種職業注定了不是鐵飯碗,從來隻聞新人笑。好日子沒過多久,新的勢力就崛起了,在一場爭鬥裡,父%e4%ba%b2瘸了一條%e8%85%bf,所在的舊勢力也分崩離析,很快瓦解。

從當初眾人尊敬的混混頭子之一變成了連路都走不穩的人,當初的一幫兄弟也走的走,散的散。

而父%e4%ba%b2%e8%85%bf瘸的那年,正是小男孩出生那年。他尚在繈褓中咿咿呀呀地睜眼看這個世界,不知道前路坎坷。

母%e4%ba%b2是個小有姿色的美人,當初年紀太輕,被所謂的“古惑仔”眯了眼,義無反顧地跟了這個男人。誰知道沒當幾年眾人口中風光的大嫂,男人就忽然失了勢,還瘸了%e8%85%bf。

家裡沒了經濟來源,男人殘疾,孩子年幼,女人簡直大失所望。更糟糕的是,過慣了風光日子的男人一夕之間淪為殘疾人,還經常被以前的仇家尋仇,於是逐漸養成了喝酒的惡習,一旦喝醉了,遭殃的就是妻子。

小男孩幾個月大的時候,母%e4%ba%b2走了,帶著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留下了一屋狼藉和那個昔日令她心心念念的“大英雄”。

大英雄不再是什麼大英雄了,因為人生失意,很快淪為了酒鬼和賭徒。他成天賭博,賭贏了就肆意揮霍,但更多時候是輸。輸了以後,他就四處借錢,運氣好隔段時間就能贏一次,把錢還上;運氣不好,那就隻能東奔西走地躲債,去附近的縣城避避風頭。

至於那個孩子,成日裡跟著父%e4%ba%b2到處躲債,吃了上頓沒下頓,還經常被父%e4%ba%b2扔在家裡,連續十天半個月都見不著父%e4%ba%b2的人影——不過這也算是好事,因為但凡能見著父%e4%ba%b2的時候,父%e4%ba%b2都會把所有的氣撒在他身上。屋裡能砸的東西幾乎都砸了,並且無一例外是砸在他的身上。

倒不如不見。

父%e4%ba%b2沒回家的日子裡,餓得最難受時,他會去挨家挨戶地敲門要吃的,甚至在路邊要過錢。運氣好點,會有好心的鄰居或者是路人給點吃的和零錢,運氣不好,那就隻能餓肚子。從小就看遍了世態炎涼,對他來說挨餓受凍也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個小男孩,理所當然就是今天的嚴傾。

嚴傾點燃了今晚的第二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