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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久詞 龍門說書人 4406 字 3個月前

:“此人現在何處?”

霍珍道:“屬下在練武場搭起青布帳篷,派弟子守候。”

趙洵起身,眾人跟隨。

筱園,練武場。

趙洵踏入帳中,隻見當中一個床塌,躺著一具活死人,頭上套住黑布,鐵絲縛住身軀,動彈不得。

霍珍忽而下令,命本樓弟子退出五丈外,帳中隻有護法人等。

趙洵邁步上前,抬起手來,看見活死人手上所戴玉扳指,遲疑片刻,輕輕取下黑布罩,一見真容,五雷轟頂。

小乙常年拜祭過此人畫像,驟然見著,疑道:“老門主?”

趙洵臉色鐵青,半晌,問道:“賽藍城主在何處?”

霍珍連忙上前稟道:“我等擒得宋望天,審了數十天,終於吐出真相。”

趙洵咬牙道:“怎麼說?”

霍珍道:“五年前,神醫朱通已參破不死藥配方,逍遙樓攻破之時,一群狐黨擒住老門主,送至賽藍城,以老門主試不死藥。

誰想老門主服下後,七竅流血,神智已失,手腳卻敏捷如初,無意中逃到城外迷津古陣。宋望天既闖不進古陣,又拿不下老門主,毫無法子,漸漸連賽藍城也荒蕪了。”

趙洵低頭看著塌上之人,靜無聲息,是生是死?

秦花娘壓低聲兒道:

“公子,老門主早已往生極樂,此人不過一具軀殼,且犯下人命無數,我等本欲將其燒化,隻是不曾稟過公子,不敢自作主張,當下,還請公子決斷。”

公子身雖立定,卻似搖搖欲墜,揮手道:“你們先退下罷。”

眾人隻得退下。

次日,公子下令,往紹興城,請鬼婆峰少主鬱英。

三日快馬,鬱英邁進筱園,來見趙洵。

趙洵請他往校武場察看,鬱英初不曉得緣故,待進入帳中,診看過,十分驚駭。

公子緩緩將來龍去脈告之,問有無救治之法。

鬱英舉棋不定,忽而割破掌中血,滴在活死人%e5%94%87上,那活死人掙紮欲醒,鬱英連忙用帕子捂住其口鼻,方又昏睡沉寂。

鬱英歎息道:“此物非人非鬼,留在世上,當要害人。”

趙洵臉色發白,不再言語。

至夜,長露泠泠,公子在庭院立著,手中多一枚玉扳指,反複摩挲。阿沅坐在房內,望著燭火,也陪了一夜。

天明,阿沅走到庭院,輕輕喚了一聲“洵兒”。

趙洵麵容憔悴,阿沅為他係上披風。

他緩緩道:“阿沅,讓他們備下炭火木柴罷。”

阿沅手略一頓,“嗯”了一聲。

當日,筱園校武場上,柴火木炭堆高了,眾人將活死人抬至其上,火油作引,烈火焚之,淒厲在目,燒了半日,化成灰燼。

趙洵%e4%ba%b2自收攏,裝進小壇,送往白馬寺供奉。

當晚,梅如故道觀看星,隻見天魔星已成,光芒鼎盛,彙於中天。

至十一月,凡武林與天下門同氣連枝的十二門派,皆遭逍遙樓破去陣法,門主或死或傷,弟子四散江湖,江湖局勢傾覆,洛陽天下門如臨大敵。

作者有話要說:

☆、尚談因果

轉眼是臘月,清晨降雪,白霜皚皚,筱園各處生了炭火,暖氣透過紙窗,逼散寒冷。

阿沅因近來常常發夢魘,早起了,對鏡梳妝。

趙洵問道:“半夜阿沅又醒了?”

“昨夜,你可曾聽見怪鳥哀鳴,盤旋不去?”阿沅凝眉問道。

趙洵道:“今晚我守著你,那怪鳥不敢再來。”

阿沅點頭,但她神思恍惚,有惹病之兆,午時未過,又昏昏睡去。

是夜,天色驟降,流雪逐風,天地白茫茫一片。

公子錦衣狐裘,握數支利箭,挾弓立在雪中。等了兩三個時辰,雪愈下愈大,天寒地凍,他不曾稍移腳步,靜靜望向天際。

忽而,見一片黑影高高掠過,棲於止心樓重簷中,霎時不見了蹤跡,卻仍能聽見一聲聲長唳,哀戚莫名,令人心驚膽顫。

市井謠言,說逍遙樓害了眾多門派的人命,殺戮太重,此鳥乃冤魂戾鬼所化,擾人心神來了……

此刻風雪茫茫,夜色又深,無人能辨那怪鳥在何處,更不知其來去的方向。

趙洵緩緩幾步,取出一支大鏑,搭在弓上,隻聽一聲破空,射向飛簷。

此鏑是一道響箭,那怪鳥被驚動,驟然掠向高空,趙洵又射出一支小鏑,箭響處,同那怪鳥墜了下來,轟然跌在庭中。

公子無心細看,踏雪而去。

次日清早,庭中一片喧嘩,小侍們議論紛紛。

原來那鳥生得十分巨大,似梟似鷹,兩翅張開,足有一丈長。

小乙問公子,如何處置。

趙洵道:“此鳥也屬罕見,用空匣裝著,送到山上埋了罷。”

小乙領命去了。

此夜之後,阿沅不再發作夢靨。

卻說逍遙樓與天下門結下宿怨,既破去天下門附庸諸派的陣法,卻遲遲不曾進攻天下門,江湖不免風聲鶴唳。

將近臘月之時,忽然傳出確信,說逍遙樓懸賞一萬兩白銀,要天下門門主段梟的人頭。

此信一出,那見錢眼開之輩,那不怕死之輩,都擁入洛陽,伺機而動。

天下門受此脅迫,上下無不憤慨,卻礙於筱園遠在揚州,兼之掃垢山莊也在彼處,若貿然前往尋仇,大動乾戈,不能不驚動謝家。

謝家向來秉持中庸之道,既不會出手相助,亦不會容忍外人在揚州放肆。

是而,天下門的大隊人馬,不敢前來生事。

轉眼到了正月,天下門段家祭祖,傳來消息,說有殺手伏於雪中,伺機而動,竟一劍貫穿段梟%e8%83%b8膛!殺手當場被擒獲,割首示眾,段梟送醫救治,生死不明。

又過了數日,江湖又有傳聞,說段梟毫發無損。

天下門元宵夜宴,段梟不曾現身。

那殺手也有朋黨、%e4%ba%b2眷,一口咬定已殺了段梟,要逍遙樓付花紅銀子。

但筱園未見首級,沒有白送萬兩白銀的道理。

誰知趙洵吩咐,送出白銀萬兩。

此外,逍遙樓告示天下,懸賞白銀十萬兩、珠寶百箱、綢緞百箱、駿馬千匹、牛羊無數,要見段梟人頭。

此言一出,江湖震動。

而逍遙樓此舉,已是傾其所有,霎時招致洛陽城刺殺不斷。

又,筱園將天下門破陣之法,告之武林,殺手如入無人之境。

數月來,天下門疲於應付,但未有發喪之事。

次年春,桃花盛放之時,恍然一年已過,雖境況變遷,但城北影園,仍有無數遊人踏春、賞花,記取明媚春色。

市河,雙橋邊,戴蠻酒家門口,海棠依然可賞。

飄瓦和尚前來沽酒,戴蠻請上小樓說話,問道:“宗師,如此血雨腥風,可乎?”

宗師笑道:“酒來!莫談殺伐事。”

戴蠻搖頭,還要羅嗦。

宗師笑道:“曉得了,曉得了,和尚這就往筱園走一趟!隻是戴兄不賜酒,難道讓和尚空手前往?”

戴蠻嘿然一聲,抬酒去了。

飄瓦抹了抹自個兒的光頭,又撫了撫自個兒的頸項,歎道:“哎呀呀,和尚竟要到虎狼窩裡說因果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出來!”

……

自戴蠻酒家出來,飄瓦提著兩壇好酒,念著阿彌陀佛,搖搖擺擺來到筱園,請求通傳。

小乙見是和尚來了,放進門來。

卻說公子正在槐蔭書齋,看阿沅給瓶膽換清水,插上幾枝桃花,紅豔欲滴。

飄瓦穿廊過院,到了書齋外,看庭院裡紫丁香開得好,擷了一枝,插在領子上,那香氣就時時撲在鼻尖了。

趙洵見和尚來了,吩咐上茶,飄瓦落座,喝了幾巡茶,寒暄道:“近來,江湖熱鬨得很。”

趙洵微微一笑,道:“驚動宗師了。”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飄瓦笑而不語,看窗下阿沅不曾清減,氣色好得很,道:“難得檀越睡得好。”

阿沅笑道:“有何難得?”

和尚道:“小僧記得往日,檀越殺了一隻老虎,還會半夜坐在佛堂,細問我佛前因,問著問著,人就像頑石一樣,惘然無聲了。”

阿沅如不曾聽見,默然不語。

趙洵神色不喜,問道:“宗師此番前來是?”

飄瓦道:“我聽聞逍遙樓有十萬兩白銀,珠寶、綢緞、駿馬、牛羊無數。”

小乙多嘴道:“難道高僧又來打秋風?”

飄瓦笑道:“知我者小乙也!”

小乙道:“尋常數目,自然可以給的,但這些銀子是花紅懸賞,怎麼能給和尚?”

飄瓦道:“諸位都是善心人,可曾聽聞今春雪水消融,化作洪水,浸得黃河沿岸村鎮田地,如汪洋一般,數千災民背井離鄉,沿街乞討。”

趙洵不置可否,飄瓦又道:“春時就如此了,到了夏日,風雷陣雨,更不知洪水要漲到幾丈,又要淹壞多少莊戶。公子素有遠見,想必可以估算。”

飄瓦話頭一頓,道:“小僧此番前來,就是要向檀越討這花紅懸賞,買下三年米糧,以待今夏賑濟百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小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過神來,忿忿道:“和尚好大的布施,好大的口氣。”

宗師毫不覺羞愧,道:“天下門門主,既還有五百隻羊的壽數,檀越又何必強求?反倒是黃河沿岸百姓的性命,都在公子一念之間,望公子三思……”

趙洵神色如常,態度已憑空冷淡幾分。

阿沅聽到此處,怕和尚的性命葬送,道:“飄瓦,你回去罷。”

宗師看看阿沅,不再多言,起身告辭。

將出門時,小乙將兩壇酒塞回和尚懷中,道:“我可不敢再放和尚進來了,隻怕連累我呢。”

飄瓦自言自語道:“此案玄之又玄,凡人如何參破天機呢?”

小乙可不管天機不天機,連忙趕走和尚,闔上大門。

飄瓦一笑,灑然邁步,大袖飄飄,沿街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雨煙柳

沉香作庭燎,奈此今年何。

趙洵應梅如故之請,往社稷壇看星。

梅如故講論星宿,愛%e5%90%9f尚書,趙洵聽聽罷了。

老先生仰首,指著北方凶星,道:“今年大不好,無數蒼生將要流離失所。老道想起往年洪災,災民行乞,湧在城外,個個衣不蔽體,麵黃肌瘦,十分可憐。”

趙洵置身事外,道:“此乃朝廷事。”

梅如故道:“朝廷大不濟。”

趙洵不再言語。

是夜,不歡而散。

又一日,春雨紛紛。

趙洵說要到園子散散,阿沅起身做伴。

兩人逛園子,一前一後,緩緩踏過湖石,時而停駐,時而低語,拋卻俗事。

片刻歇息,趙洵坐在敞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