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然而,就在此刻,就在兩人互相瞪視的一瞬間,臣晨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兩束刺目的紅光。
直覺促使臣晨馬上閉眼,並且當機立斷地切斷了纏繞在胖老頭身上的銀絲。
隻差一個腦袋,胖老頭就會被裹成繭蛹。但在最為關鍵的時刻,臣晨選擇放棄。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預感到殺死胖老頭的一瞬間,自己也將遭遇莫大的危險。
梅希望也殺死過胖老頭,他有同樣的預感嗎?
感覺到危險已經過去,臣晨睜開眼,垂眸看著自己懷裡。
梅希望依然在沉睡,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他柔軟,溫暖,馨香,像開在自己心尖的一朵花。臣晨連碰觸都舍不得,又怎麼舍得將他喚醒?
壓下心中的疑問,臣晨鬆開胖老頭的手,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雲子石和顧宏心中滿是驚詫和疑慮,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詢問原因。他們已經默認臣晨是這個團隊的領導者。
胖老頭拿起鋼筆,寫下一行字:【臣先生,您剛才為什麼不殺了我呢?您完全有那個能力。我在您麵前隻是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臣晨冷笑,“你過謙了。你可不是跳梁小醜。”
【您是發現了什麼嗎?您太敏銳了,我有點害怕您呢,哈哈哈!】
臣晨斂去笑容,冷漠道,“我比你想象得更敏銳,你怕我是應該的。”
【您究竟能為我帶來什麼呢?我非常期待。明天還有幾場精彩的演出,您一定要來!我會把演出地址發送到您的手機裡。再見臣先生,祝您發財!】
胖老頭摘掉寬簷帽,極為紳士地鞠了一躬,躡手躡腳地離開包廂。路過劉勤和一眾保鏢,他連連舉帽,邁著鴨子步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像卓彆林,十分幽默詼諧。
過了數十秒,在走廊的儘頭,呱唧呱唧的腳步聲才模模糊糊地響起。
那胖老頭的確很忌憚臣晨,卻又似乎沒把臣晨放在眼裡。他是一團迷。
雲子石關上包廂門,問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殺他?”
“我看見他的眼睛在閃光,我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臣晨回憶之前的一切,慎重告誡,“找到規則之前,不要輕易去殺團長,更不要麵對麵地殺他。”
雲子石知道臣晨的天賦,沒有提出異議。
顧宏反複琢磨這句話,眉頭皺得很緊。
臣晨拉開包廂門,劉勤連忙上前幫他推輪椅。一行人來到後台。
剛才還跑得無影無蹤的那群小醜此時又出現了。他們有的在收拾服裝和道具,有的在打掃衛生,有的在搬運東西。放眼望去,觀眾席上躺著的一具具屍體都已消失不見。
在半小時內將那麼多屍體搬走是不可能的,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那些本就不是屍體。
更確切地說,來觀看這場表演的不是人類,而是某種意識體,譬如靈魂、鬼怪、欲望、惡念……
小醜們穿著大皮鞋,腳步聲太過吵鬨。
臣晨輕輕捂住梅希望的耳朵。
劉勤等人看著觀眾席,表情呆愣。莫名消失的屍體再度讓他們陷入恐懼。這真的是一場噩夢吧?但噩夢什麼時候能醒?
雲子石和顧宏對消失的屍體不感興趣。兩人仔細觀察來來往往的小醜,試圖找出一些線索。
直到所有小醜陸續離開,留下一個乾乾淨淨的劇院,雲子石才附在臣晨耳邊低語,“一號小醜不見了。”
所有小醜的額頭中間都畫著一個圓圈,圓圈裡寫著紅色數字,那就是團長為他們取的名字。
臣晨回憶片刻,說道,“團長死的時候,一號小醜逃走了。”
雲子石當時就在一號小醜身邊,於是點點頭。
劉勤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查看,說道,“老板,太陽馬戲團的團長讓你明天晚上七點帶著這二位先生去看表演。地址是環海路……”
臣晨記下地址,吩咐道,“回酒店吧。”
一行人離開劇院,來到外麵的停車場。暮色中,一棵棵法國梧桐巨人般佇立在道路兩旁,晚風微微一吹便有許多絨絮落下。
雲子石打了一個噴嚏。顧宏撓撓臉頰。
梅希望猛地一抖,忽然驚醒過來。
臣晨連忙拍撫他的背,柔聲問道,“怎麼了?你對這些絨毛過敏?我叫人給你打傘。”
梅希望抬頭望天,沒有回答。他看得很專注,眼神異常幽暗。
片刻後,天空中傳來撲簌簌的聲音,那是成群結隊飛來的鳥兒。它們浩浩蕩蕩,前仆後繼,低鳴不斷。它們落在附近的梧桐樹上,歪著腦袋,用黑豆眼直勾勾地看著梅希望。
梅希望也歪著腦袋,直勾勾地看著它們。
“下來!”白嫩的小手輕輕一招。
鳥兒們紛紛拍打翅膀,掉落許多羽毛,卻沒有一隻飛落下來。它們不聽梅希望的話,卻又似乎跑不了。
咕咕咕,嘰嘰嘰,呱呱呱,各種各樣的鳥兒發出各種各樣的叫聲。
雖然臣晨不懂鳥語,但他能夠感覺到,這些鳥兒對梅希望怨念很深,罵得也很難聽。
“你給我抓一隻鳥兒!”梅希望指著一棵梧桐樹,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臣晨。
臣晨無法拒絕,指尖射出一根銀絲,套住一隻信鴿的脖子,拉扯下來。
信鴿瘋狂拍打翅膀,咕咕大叫。
“艸你大爺!”
把信鴿捏在掌心的時候,鳥叫聲忽然變成奶聲奶氣的唾罵。
臣晨愣住了。他終於意識到,這些鳥兒不是鳥兒,是梅希望的一部分。
不等他多想,梅希望奪過這隻雪白的信鴿,胡亂塞進喉嚨,艱難地吞咽下去。他把粘在嘴角的一根鳥毛取下來,放進嘴裡吃掉,然後滿足地拍拍肚子。
咕咕,咕咕……樹上的鳥兒既不敢飛下來攻擊,又不能飛遠逃離,隻能發出狂躁的叫聲。
臣晨掌心裡還殘留著一根羽毛,神情呆愣。
梅希望把這根羽毛撚起來吃掉。
臣晨回過神,問道,“你還要嗎?”
梅希望看向那些鳥兒,鳥兒們轟然四散,飛上夜空。
幾輛豪車開過來,緩緩在臣晨麵前停穩,梅希望遺憾搖頭,“不要了,我想找一張床睡覺。”
他剛剛誕生,需要大量的時間進行能量的吸收和記憶的整理。
臣晨抱緊梅希望,語氣溫柔,“好,我們去酒店。”
一行人來到臣氏集團下轄的五星級酒店。臣晨讓劉勤開了一間總統套房。不是他吝嗇,舍不得多開幾間房。在副本裡,分開住純屬找死,一起住才是最安全的。
“我走了,你們守著梅希望。有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臣晨回頭看了看睡在被窩裡的青年,嗓音壓低。
雲子石問道,“你去哪兒?”
臣晨:“我回去看看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雲子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臣晨在說什麼。回家看親人,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臣晨卻在副本裡實現了。
這刺眼的紫金色氣運……
雲子石滿臉都是羨慕,擺手道,“那你趕緊走吧。”
顧宏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已經睡死過去,眼角掛著一條濕漉漉的淚痕。獨處的時候,他應該是哭過了。今天他是踩著隊友的屍體活下來的。
如果讓自己踩著邱諾的屍體……雲子石心臟絞痛,大腦發暈,根本不敢深想。他的眼睛也泛上潮紅,不由低頭隱藏此刻的脆弱。
“快回家吧。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雲子石嗓音沙啞地催促。
臣晨點點頭,最後看了梅希望一眼,離開套房。
劉勤將臣晨推到酒店後麵的停車場,抬頭望天,憂心忡忡地說道:“那些鳥兒跟過來了。老板,你看過希區柯克的電影《群鳥》嗎?”
“沒看過。”臣晨搖頭。
劉勤吸氣道,“那是一部恐怖片,說的是群鳥攻擊人類。我想我們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臣晨抬頭看去。停歇在樹梢上的鳥群嘩啦啦地飛上天空,在他的頭頂盤旋,灑落根根羽毛。
劉勤和幾個保鏢連忙抬起胳膊擋臉,唯恐被鳥啄瞎眼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鳥兒們沒有飛下來發動攻擊,隻是投下一坨坨鳥屎。
劉勤撲到臣晨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鳥屎攻擊,驚恐地叫喊,“老板,鳥屎掉在腦袋上會變禿頭的!你這麼帥,絕對不能變成禿子!”
幾名保鏢連忙脫掉外套,罩在自己腦袋上。劉勤沒人保護,又沒有衣服遮擋,淋了一身鳥屎。
臣晨:“……”
“叛徒,叛徒,叛徒!”呱呱叫的鳥兒們口吐人言。
臣晨:“……”
臣晨隻能歎氣。
劉勤和幾名保鏢已經見怪不怪,十分淡定。看見汽車開過來,他們連忙拉開車門,把老板推進車廂,匆忙逃離鳥屎地獄。
鳥兒們窮追不舍,在天空中發出浩浩蕩蕩拍打翅膀的聲音。
臣晨打開窗戶往外看,一隻鳥兒飛下來,與奔馳的汽車同步而行。
“你們不累嗎?梅希望都累了,你們也歇會兒吧。”臣晨的語氣很是無奈。
這隻鳥兒呱呱叫了兩聲,說道:“母體說外麵很危險,讓我們跟著你。”
臣晨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鳥兒口中的母體就是此刻在酒店裡沉睡的梅希望。
不,梅希望並未沉睡。又或者說,他的身體已經睡了,但他的意識和大腦還很清醒。他知道臣晨的離開,沒有挽留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因為他以另一種方式始終陪伴在臣晨身邊。
“哼,叛徒!遇到危險,你可以把我當手榴彈投出去!我能炸死敵人!”鳥兒用黑豆眼狠狠瞪視臣晨,不甘不願地說道。
它很氣,但它不得不用生命保護臣晨,因為這是母體的意願。
臣晨張了張嘴,說不出話,隻短促地笑了一聲,然後捂住自己潮濕酸脹的眼。
無論發生什麼,梅希望總是不會改變。他永遠是照亮臣晨的一束光。
第146章 副本5太陽馬戲團
被漩渦卷入裡世界之前, 臣晨住在臣家老宅,每天都能與爺爺奶奶見麵。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先去隔壁城市見一見外公外婆。他以為副本世界會限製自己的行動範圍, 但並沒有。
下了飛機, 上了高速, 進入市區,一切都很順利。
陪外婆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 與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天,臣晨在郊區的一條河邊見到了夜釣的外公。
聽見身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長相威嚴的老頭神色警惕地看過來。
“小臣?”
“外公。”
許久不見, 祖孫倆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隻純白信鴿撲簌簌地飛過, 落在一旁的樹上, 歪著腦袋, 眨著黑豆眼,好奇地看著河邊的兩人。
“外公,你怎麼哭了?”臣晨快步走上前, 掏出紙巾為老人擦臉。
老頭摸了摸自己的眼尾,觸到一點濕熱,不免有些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