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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眼瞳裡不再有戲謔。

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漩渦都在遠離這棵樹。它們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險。

“啊啊啊啊!”刺青女孩發出恐懼的尖嘯,黑洞洞的兩隻眼睛焦急地看著男人的背影。

男人死死盯著老者,巍然不動。

粉色肉球飛快扭動身體,試圖從衝鋒衣的口袋裡爬出去。再慢一點就完蛋了!

“彆跑,再看看。”男人捏住軟乎乎的肉球,重新把它塞回去。

巨樹發出的沙沙聲已經震天,每一片樹葉都在顫動,宛如活物。樹下的老者用雙手拚命爬行,留下一條血痕。

“艸你大爺!”粉色肉球急了。

在如此緊張的時刻,聽見這麼脆□□氣的一聲罵,男人凝重的麵色微微一滯,繼而低笑,“你彆搗亂。我在辦正事。”他伸出食指輕戳肉球的圓腦袋。

唧唧!粉色肉球慌得不行,在口袋裡撲騰。

“小玲,救我!快救我!”老者恐懼到極點,一邊爬一邊大喊。

“老東西,我叫方逸之。”男人似笑非笑地開口。

“方逸之,我還有一個保命的手段你不知道。你救我,我教你!”

“那正好。現在你就可以把保命的手段使出來了。”

方逸之輕笑回話,站姿慵懶。然而事實上,他每一塊肌肉都在緊繃,每一根神經都在拉扯,隨時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

沙沙沙,沙沙沙……樹葉震動摩攃的聲音已蔓延到整座森林。天空中的漩渦已退散到很遠的地方。

危險將至。

忽然,一片黑色樹葉飛離樹梢,之後是第二片、第三片……

數秒鐘後,那棵巨樹已經沒有半片樹葉,唯餘扭曲的枝杈蛇群一般盤繞在空中。枝杈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瘤疤,每一個瘤疤都長著黑洞洞的雙眼和嘴巴,竟是骷髏的形狀。

“骷髏樹。”男人咀嚼這個名字,終於知道它從何而來。

“啊啊啊啊!”站在不遠處的刺青女孩仰頭看著天空,發出驚悸的尖嘯。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眼瞳裡倒映出一片烏雲。

不,那不是烏雲,而是飛到半空的樹葉。其實那也不是樹葉,而是成千上萬隻冥蛾,它們齊齊揮舞翅膀,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數量多到遮天蔽日。

“救命!救命!”老者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感受到聲波的震動,密布天空的飛蛾齊齊撲向老者,卷曲的虹吸式口器豎成鋼針,一根根紮進老者的身體,從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裡,吮xī血肉。

血肉吸乾之後,這些鋼針輕而易舉地刺穿骨頭,吮xī骨髓。

短短數秒,老者已經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堆白森森的骨。骨頭上密布針孔,堅硬的骨質完全破壞,陰風一吹,化成一堆白色齏粉。

原來鋪了滿地的白沙竟是這麼來的!

男人終於揭曉這棵樹的秘密,低聲下令:“跑!”

一高大一消瘦的兩條殘影飛快掠過叢林,奔向遠方。

未曾獲得滿足的蛾群震動翅膀,緊追不舍。它們彙聚在一起,形成一團龐大的烏雲,向著前方湧動。它們灑下的鱗粉落在哪裡,哪裡的樹木花草便開始枯萎,躲藏在樹叢裡的蛇蟲鼠蟻,凶猛野獸,也都痙攣暴死。

這群冥蛾是死神,鋪天蓋地地播撒著死亡和恐怖的種子。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咬牙罵道:“艸,老子真是作了個大死!”

第12章

粉色肉球從男人的上衣口袋裡探出腦袋,朝後看了看。

天空中有一團厚重的烏雲發出轟隆隆的振翅聲,滾滾而來,本就灰暗的天空幾乎被染成黑色。烏雲灑下細微的粉末,像是一場傾盆大雨。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瞳孔微微震顫。

被大雨吞沒的那些樹正以極快的速度焦乾枯萎,驚飛至天空的鴉群像落入大海的水滴,很快就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雲團裡。

小小的兩片飛翅,力量本該極其微弱,卻能在地球的另一端引發颶風。而此時此刻,此處此地,聚集著數不清的冥蛾,它們的翅膀正在掀起風暴。

熱風席卷著漫天毒粉,像死神一般追趕而來。

“艸!”男人狠狠咒罵,奔跑的速度提升到極限,腳尖點過枯枝敗葉,竟然沒發出半點聲響。

落在他身後的刺青女孩不斷發出驚恐的嘶吼。

“閉嘴!”男人不耐煩地嗬斥,向著深淵的方向飛掠。

粉色肉球縮回腦袋,變出兩個大鉗子,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

男人全神貫注地奔跑,快得連殘影都捕捉不到,一縷旋風落在身後。刺青女孩無論怎樣提速,總是無法與他並肩,嘶吼聲越發驚悚。

深淵近了。

天空中播撒毒粉的蛾群也近了。

如果深淵與蛾群相遇,會發生什麼?

男人死死盯著前方,蒼白薄唇勾出一抹興味的弧度。他是個瘋子,喜歡徘徊在最危險的邊緣,與死神起舞。

“來追我吧!遊戲會很刺激!”

他把手攏到嘴邊,打了一個嘹亮的呼哨,本就俊美邪異的臉龐展露出病態的笑容。

緊緊跟著他的刺青女孩張開黑洞洞的口,尖嘯嘶吼。

粉色肉球怕得要命,卻絕對不會向死亡屈服。它察覺出大蟲子發出的聲音是為了壯膽,於是也從上衣口袋裡探出腦袋,唧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拖得很長,很響,很有氣勢,兩根鉗子朝著天空中的蛾群揮舞,像在示威。

性命攸關的時刻,男人竟忍不住低笑一聲,大手一捂,把粉色肉球摁回口袋。

嘩啦啦,前方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男人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眯,心頭浮上不好的預感。

速度再度提升,腳尖幾乎隻是蜻蜓點水一般掠過地麵,男人的身影騰空,似在飛翔。

躍上枝頭,在森林的最高處騰挪,沒了茂密葉片的阻擋,視野隨之變得開闊。男人終於看清前方是什麼景象。

一個個漩渦聚集在深淵上方,像一個個發黑流膿的毒瘡,正往外噴吐汙物。

好死不死,副本正在倒垃圾。也就是說,深淵不會外溢。

男人臉上的笑容有些扭曲,卻又很快變得更為瘋狂。

不會外溢,那就試試喚醒深淵。

蛾群已近在咫尺,濃霧般的毒粉幻化為死神,揮舞著鐮刀絞殺天空與地麵的一切活物。被男人落在身後的刺青女孩不幸沾染了一些毒粉,發出痛苦的嚎叫。

滋滋滋……皮肉被迅速腐蝕,冒出一股一股黑煙,刺青女孩腳步踉蹌,往前撲倒,身體蛇一般扭動,雙手瘋狂抓撓地麵。皮膚潰爛,顯現出一個個血肉模糊的瘡口,數不清的鬼麵從瘡口裡鑽出來,驚恐四散。

女孩豐盈的身體正在乾癟,黑漆漆的兩隻眼睛流出血淚。未曾正麵與蛾□□鋒,她就一敗塗地。

粉色肉球從口袋裡探出頭,驚恐不已地看著這一幕。它舉起大鉗子,擋住自己單獨的一顆黑眼珠,卻又忍不住從鉗子的縫隙裡往外窺視。

男人早有預料,並不感到可惜,隻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哪怕是鬼王也無法抗衡如此可怕的怪物。他調轉方向,朝扭動掙紮的刺青女孩跑去。

女孩朝他伸出手,怨毒的臉扯開一抹不甚明顯的微笑,僵硬地表達著自己的感激。

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男人的皮膚也粘上毒粉,冒出黑煙。

女孩仰頭看他,感激更甚。◎思◎兔◎在◎線◎閱◎讀◎

男人微微勾唇,惡劣一笑:“借你廢物利用一下。”

什麼?女孩遲鈍的大腦還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手臂便被狠狠拉扯,緊接著身體也被拋飛。慣性讓男人不受控製地後退,身體暴露在蛾群灑落的毒粉之下。

皮膚持續發出滋滋聲,冒出的黑煙一股一股,血液從每一個毛孔裡滲出,頭發、睫毛、汗毛混在黏稠血水裡,一並脫落。

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傾盆大雨一般的毒粉下,抬起手,抹了把臉。鼻頭的肉像爛泥一般被他抹掉,露出白森森的鼻骨,左眼的視網膜融化,變作一團膿血蓄在眼眶裡。

這個俊美妖異的男人此刻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聽見衝鋒衣被腐蝕的聲音,他病態的眼眸才微微閃了閃,然後飛快脫掉衣服,團成一團,塞在一旁的大石頭下麵。

石塊擋住毒粉,幾乎爛成破布片的衝鋒衣總算是保住了。

躲在衝鋒衣裡的粉色肉球恪守著保命原則,絕不冒頭,絕不動彈,兩隻大鉗子死死捂住眼睛。能打就打,能逃就逃,能苟就苟,這樣才活得長久。

蛾群正在降落,持續不斷地揮舞翅膀灑下毒粉。生命化為的血水正等著它們去吮xī。

男人用僅存的右眼看向前方,沒有選擇逃離。

刺青女孩被拋到深淵邊沿,兩隻手臂抱住一塊凸起的石頭,身體垂落,腳下是正在沸騰的黑色黏液。

這個距離是男人計算好的。釣魚佬總是知道應該把魚鉤甩出多遠。

女孩一會兒看看腳下的深淵,發出驚恐的尖嘯,一會兒看看前方的男人,憤怒嘶吼。

男人立在毒粉落成的雨中,皮膚被腐蝕地血肉模糊,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微微眯眼,竟然在笑。

女孩的嘶吼聲更為憤怒。

忽然,一條漆黑黏膩的觸手從她身後冒出來,粗壯的頂端扭曲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那漩渦像七鰓鰻的嘴,將女孩的腦袋咬住。女孩的嘶吼聲被吞沒,抱著岩石的雙手於痙攣中鬆脫。

觸手揚起腦袋,蠕動喉管,翕張漩渦,一點一點把女孩吞咽下去。密密麻麻的漩渦浮現在它濕滑的表皮上,像一隻隻陰森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

男人眼中浮現瘋狂笑意。

深淵在凝視他,這是一種極端驚悚的感覺。

恐懼感不斷攀升,興奮感也隨之狂飆,暴漲的腎上腺素讓男人的血液沸騰。他抬頭看看烏雲壓頂的蛾群,然後做了一個瘋狂至極的舉動。

他把雙手攏到嘴邊,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在深淵麵前一定要保持沉默,這是所有任務者都謹記於心的法則。打破法則的後果沒有人能承受。

男人瘋了。他在召喚深淵。

潰爛的唇肉被男人的掌心擦碰,掉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齒。他已經不成人形。

在尖銳聲音的刺激下,深淵中的黏液理當外溢。然而這次卻沒有。

那條巨蟒般的觸手隻在懸崖邊晃了晃便慢慢退回去。天空中的漩渦正在傾倒垃圾,它擁有很多食物,對男人和蛾群完全不感興趣。

這一點顯然出乎了男人的預料。他眸光微凝,瘋狂的笑意散去幾分。

頭頂傳來轟隆隆的振翅聲,蛾群收割完生命,正準備大快朵頤。再不跑,他會被蛾群吸乾。腳上的皮靴已經被毒粉腐蝕得破破爛爛,露出化膿血腫的雙腿。

就算現在跑路也已經晚了。奔跑中,這雙腿的皮肉會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