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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的還是自己。”

諄諄教導在我耳邊環繞,自然,傻瓜都知道現在是找實習機會的最後時機,但是微薄的補貼令我望而卻步。

正躊躇不前間,同寢室的趙盛來找我——

“兄弟,我有個師兄在天弘工作,最近在找實習生,你有興趣嗎?”

我詫異地凝望著他,自知我們的關係沒有好到這地步,“……你自己也可以去試試吧。”

趙勝彎了彎嘴角道,“我英語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天弘很多項目都是國外的,高層也都是外資注水,哪有我的位置。”

這理由聽上去十分合理,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動心了。

天弘在投資界的名號無需多言,且實習待遇是公認的上佳,既然有機會擺在麵前,我自然不能放過。

那時我還是太青澀,太傻。

如果我仔細觀察,就能看得出他與我說話時明滅閃躲的眼神,如果我能理智思考,也能猜得出,班裡英語好又跟他關係好的大有人在,何以輪得到我。

可我太需要了。

那年的風很冷,我起早貪黑的實習和表現,但無論多忙,每天下班後,美院後門賣烤紅薯的攤子,我都會去遠遠看上常煙一眼。

那是我奮鬥的方向和永久的夢。

未曾想也會被我狠狠扔下。

天弘的日子當然不好過,我一個沒有能力沒有經驗的實習生,隻能跟著主管身後殷勤忙碌,從實習到畢業的幾個月時間裡,抽煙喝酒我無一不精。

KTV裡劃拳賭骰子,忍著惡心,我反複學習,勉強掛起笑容應對。

白酒紅酒啤酒我來者不拒,隻要能學到東西,能參與項目,多惡心的話我也願意說,因為我起點低,所以付出的就要更多。

這點我深信不疑。

可是事情在我的預期中漸漸偏離方向,畢業後雖然如願以償地留在天弘,但是頂頭項目總沒我的份,油水最少勞苦最多的事情又都會固定的安排給我。

這其中的門道稍微動腦子也能猜出來,越是大公司貓膩越多水越深,我憑借著一貧如洗又如何與彆人爭奪。

膨脹的欲望漸漸開花,模糊了我的眼,等到我反應過來時,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去看看常煙了。

上次我拿出自己攢的幾萬塊錢去找她,想說,“雖然這些錢對你家的債務來說算是杯水車薪,但就當給你的聖誕禮物吧,去買個好的速寫板。”

那時候她讀研一,我工作三年。

隻是又沒來得及,我被公司的緊急電話叫回去,燈火通明的會議室裡,同組的俞書正洋洋自得看著我。

投屏上正滾動播放的,是我剛做好還沒來得及上交的合並計劃書。

為此,我晝夜不分的工作了好幾天,把咖啡當水喝,就為了在這個項目上有個好成績,才能進入A級項目組。

眩暈襲來,我聽見主管興高采烈地斷言,“俞書這個項目書做的又快又合理,今天緊急把大家叫來就是溝通一下,然後儘快的投入執行。”

當初我加班時,主管曾從旁邊經過,駐足指點幾個錯處,並且十分和善的誇獎了我。

所以這份並購書究竟是誰做的,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此時他不惜臨時加會也要把功勞按在俞書身上,原因和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所有的辛勤和努力此刻都變成了笑話,最令人窒息的是,我並沒有勇氣與他們對峙,就算我贏了,表明那份並購書是我的又如何。

掌握著我命脈的人會認輸嗎?

他隻會尋找時機將我鏟除乾淨,不聽話的人終將被驅逐出去。

“我隻跟誠實的人合作,”清亮的聲音在會議室門口響起,我抬頭望去,竟然是李紀然,她笑意%e5%90%9f%e5%90%9f地走進來,“就算采納你們的並購書,我也得知道到底是誰寫的。”

怡然集團,我反複咀嚼這個名字。

想不到居然是她名下的公司,而我這份並購案,居然也是麵向她的。

隻見主管笑容滿麵地起身,客氣地說道,“李小姐這是什麼意思?俞書拿出的並購案,自然就是他寫的呀。”

“那可不一定。”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眼睜睜目睹了她為我作證的一係列過程,包括俞書是如何心慌地認錯,與主管相互推脫責任互相指責。

李紀然自信而張揚地看著我。

下意識的我很想逃避,也許對我來說,她的幫助比失去這份工作更可怕,這些幫助會更加消磨我的情緒以及勇氣。

溫水煮青蛙。

莫名其妙的,我腦海中閃現這五個大字,手不自覺地顫唞,想要立刻去看見常煙,想確定她永遠都是我的。

是的,她那麼愛我,肯定不會放棄我。

所有的人都逼迫我,構陷我,用陰謀詭計令我臣服,隻有她願意用最純粹的心來對待我,展露最單純的笑容。

次年,我結婚了。

那時我手裡掌握了天弘三個大項目,皆擔任主理人,公司上下都在討論這件事,竟然大部分都很溫和,因為我一直以來努力的表現,他們竟然都樂於接受。

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擁有的這些不過是鏡花水月,是天弘和李市長的互相交易,也是李紀然達成自己目的的手段。

我永遠都是那隻青蛙,在溫水裡待久了,失去離開的能力,甚至趨於短暫的榮耀和擁有,舍不得放開。

一無所有對我來說變得可怕而不敢想象,從餐桌的次位到主位,我是否還能回到奮鬥的年代?

我不敢告訴常煙這發生的全部,想象她失落而鄙夷的眼神,想到她的眼淚和退卻的腳步,這些都讓我恐懼。

失去她。

徹底失去她。

如果婚禮那天,高朋滿座時,李紀然穿著定製婚紗站在我身邊時,我知道常煙正哭著坐在酒店外,我是否能飛奔出去。

那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天,接她的人是連遲,為了她寧願不出國,寧願遍體鱗傷,寧願放棄所有能用異性關係換取機會的男人。

這點他比我強,不可否認。

夜晚,我與李紀然躺在同張床上,卻提不起任何的興趣,她似乎對短暫的勝利很是滿足,沒有任何要求,便沉沉睡去。

恥辱和動蕩衝刷著我的心,站在可以一眼望到整個臨市的落地窗邊。

那份難過隨著臨市的燈海而洶湧,不僅僅難過我的妻子所托非人,或是我的夢想終於無疾而終。

隻是我真的沒來得及說出口——

“常煙,你覺得我不夠愛你,不是的,我這輩子隻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你,我甚至都不愛我自己。”

因此活成了最惡心的模樣。

李紀然終於提出跟我離婚了。

我就說,人的欲望就像氣球會不斷的膨脹,天生貪心的人是無法滿足的,就像她在結婚前信誓旦旦地說,“就算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我也很高興。”

不到半年的時間,她便狠狠打了自己的臉,歇斯底裡得在我麵前痛哭,控訴我們無性也無愛的婚姻。

我聽見李市長在門外低聲歎息,也許曾經他也好言相勸過,可惜李紀然的脾氣又怎麼聽得進去呢。

她要得到所有想要的。

最終又會失去所有得到的。

天是公平的,給我時來運轉的機會,也剝奪我最珍貴的寶貝;給她張揚跋扈的資本,也剝奪她最想擁有的。

我們都是惡心又可悲的存在,像蠕蟲似的在世界裡掙紮,她的手段和我的屈服,都是無聊地笑話,甚至都不夠資格在舞台上出演。⊥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之後,我又做了更惡心的事情——

讓連遲把常煙讓給我。

其實在骨子裡,他也實在與磊落不搭邊,轟動全國的於蘭抄襲案是他一手助長成大樹,又親自砍伐,表麵是為常煙出氣,實際是要提高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這種卑劣的手段,常煙肯定看不出來,但我一眼便知。

有些花終究是無法結果的,因為養育的過程不夠精細,土壤、水源、養分缺一不可,如果最終花枯萎了,果子還沒見到,大抵就是養花的人失職。

我大概就是那個失職的養花人。

那天常煙跟我說,“你在我眼中是清風一樣的人,希望你給我的印象永遠停留在那樣美好的階段。”

她還說我一定會幸福。

可笑。

也許坦蕩的人都會如此樂觀,不像我們這種在淤泥裡掙紮的人,抓住絲縷的陽光便舍不得放,然後以此為生。

從年少到事故,我再也不是那個甘願在包子鋪幫工的傻小子;

再也不是為了幾分成績而放棄玩耍的土老帽;

再也不是為了幾萬塊錢而痛苦流涕的窮小子。

可是我仍然是,愛著常煙的木真。

那夜我吃下助眠的藥物。

輕輕地與她說,“晚安。”

甫一睜眼,窗外明晃晃的陽光將我刺到睜不開眼,蛋黃顏色的光照耀在我的藍色被罩上,將洗舊的痕跡昭示的非常明顯。

頭痛欲裂,我艱難起身,被眼前的一切震懾。

脫落牆皮的老舊房屋,被水泡的褪色的家具,我身上單薄卻乾淨的被褥,以及窗外傳來的熟悉的吆喝聲。

風從窗縫裡吹進來,夾雜著肉包子的香氣,我驚慌地起身,從矮腳樓的窗戶往下看,包子鋪老板正賣力的把籠屜端到櫃台上。

他抬頭看見我,嗓門洪亮地大喊,“還睡呐,再不醒老子都該收攤了。”

下意識間,我狠狠捏著大腿上的肉,疼痛感讓我又難以分清夢和現實的區彆,隻是沒時間猶豫,我匆忙換上衣服,想要更加確定一件事。

頭上冒著細汗,我喘著粗氣站在包子鋪前。

“好巧啊,你也剛起床嗎?”

夢寐以求的聲音響徹耳畔,我不敢置信地回頭,確定是那張溫暖的笑臉沒錯,常煙背著粉紅色的書包,笑嘻嘻道,“兩個梅菜肉乾包,一杯甜豆漿,熱得哦。”

顧不得人來人往。

我張開雙臂狠狠將她擁抱住,感受那份體溫。

不顧她張牙舞爪又害羞地掙紮,也不管這到底是夢中還是夢醒。

隻想,我隻想擁有,哪怕付出所有,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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