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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86 字 2個月前

不我去和他說,我才是河東獅?”

隋州:“……”

飯廳裡的汪公公完全沒有當客人的自覺,在主人家尚未落座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伸筷子夾菜了,等隋伯爺拎著唐閣老回來時,汪直還優哉遊哉地朝兩人打招呼:“忙完了?忙完就過來吃飯罷?”

如此反客為主且理所當然的模樣……

隋州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唐泛倒是有些訝異:“你怎麼來了?”

汪直涼涼道:“聽說唐閣老拒絕了我的邀約,所以特意過來看看,原來是閣老的內人%e4%ba%b2自下廚,難怪您連仙雲館也不放在眼裡了!”

這聲閣老從他嘴裡說出來,非但不見半分尊敬或討好,反是帶了一絲調侃的意味。

唐泛哈哈一笑:“那今晚算你有福了,廣川下廚,自然不是誰都有福氣遇上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隋州正在幫他盛蟹黃豆腐羹的那個勺子上,沒去注意汪直說到隋州時用的稱呼。

反是隋州的動作一頓,抬頭看汪直,眯起眼:“內人?”

唐泛茫然跟著抬頭。

汪直好整以暇:“內人啊,怎麼了,都河東獅了還不是內人?”

唐泛嘴角一抽,很擔心隋州一生氣連蟹黃豆腐羹都不給他喝了,忙打圓場:“不是內人,是外人,是外人!”

汪直:“……”

隋州糾正他:“不是外人。”

唐閣老點頭如搗蒜,毫無原則立場道:“那外子!外子!”

汪直不可思議地看他:“你身為堂堂閣臣宰輔,還能不能有點骨氣了?”

唐泛高高興興地接過隋州遞來的蟹黃豆腐羹,喜滋滋地吃了好幾勺,才抽空回答他:“骨氣是什麼,與蟹黃豆腐羹一般好吃否?”

瞧瞧這話說的,不知被旁人聽見,會作何感想?

隋州給他夾了一塊燒鴨肉,這是在唐泛平素常去的那間老字號買的。

“吃菜。”隋州道。

言下之意是讓唐泛彆搭理汪直。

汪直看熱鬨不嫌事大,也夾了一塊%e9%b8%a1脆骨放入唐泛碗中,學著隋州的腔調道:“毛毛吃菜,多吃點。”

唐泛:“……”

隋州:“……”

這完全是故意添堵了。

隋州看他的目光直接都帶著殺氣了,要不是看在唐泛的麵子上,汪直現在就是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不過也正是知道如此,汪公公才越發洋洋得意,有恃無恐。

兩人眼神交接,互不相讓,無形中廝殺了一回合。

唐泛抽了抽嘴角,埋頭吃飯。

小小插曲無足道哉,一頓飯吃得風卷殘雲又悄無聲息。

隋州的手藝著實了得,這些年曆練下來,連汪直這等吃慣了大內禦廚做的宮膳和仙雲館那些廚子手藝的人,也覺得這桌菜肴稱得上美味可口。不過他並不知道,今天隻是因為隋州知道唐泛要回來,才會特地費足心思去做這一桌菜,味道自然就不是外麵廚子所能比擬的了。

用過飯,碗筷桌子自有丫鬟去收拾,三人轉移到正廳,唐泛%e4%ba%b2自泡茶。

“這麼晚了,你還特地約我在宮外見麵,想必有要事?”

汪直如今在宮中當差,不是早年在外麵經營西廠的光景,想在宮外逗留多久就逗留多久,他自然也能出宮休假,不過總體來說不比先前那般自由了,更重要的是,唐泛現在的身份是閣臣,閣臣與內宦過從甚密是本朝大忌,汪直雖然嘴上不說,但這些細節還是會儘量注意的。

能夠讓他%e4%ba%b2自出宮來找唐泛,而非讓衛茂等人帶話,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錯。”汪直沒有細品,而是一口將茶喝完,放下茶杯道,“陛下要重修崇真萬壽宮的事情,你聽說了罷?”

“何止聽說,”唐泛聞言苦笑,“今日我回來之前,內閣就在議這個事情。”

“喔?怎麼說?”汪直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宮裡頭沒有真正的秘密,很多在內閣發生的事情,像汪直這樣級彆的大太監,很快就能得知,不過他傍晚的時候就出來了,也沒來得及打聽。

唐泛言簡意賅道:“萬安為了討好陛下,準備應下這個事情,要劉吉從戶部抽出五十萬兩來重修宮觀,劉棉花怕擔上惡名,就再三推諉,說經費已經被兵部定下了,萬安很是不快,讓我們各人定出章程,明日再議。”

他說話的時候,手頭自然而然停下泡茶的動作,隋州就接過他的茶壺,往裡頭續水,給三人重新倒上一杯,又將唐泛那杯遞過去。

唐泛順手接過,對他一笑,又轉頭對汪直苦笑道:“我看這件事,不會那麼容易決定下來的,劉棉花不願意當出頭鳥,而劉晦庵肯定也寸步不讓,到時候又要吵起來了。”

劉晦庵正是劉健的號。

汪直問:“那你呢,你又是怎麼看的?”

唐泛正色道:“不瞞你說,國庫每年收入頂了天去,也不過區區六百萬兩,我估計李子龍那條礦脈裡出的銀子鑄成銀兩都不止這麼多,但這還得是各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才有,完全沒法與唐宋相提並論。究其根底,弊端就出在開國之初太、祖皇帝定下的稅製上,這不是我一個人在大放厥詞,此事眾人皆知,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可就因為祖宗成法不能改變,誰要是提出要改稅製,那立馬就會遭到言官群起攻之。”

汪直有點不耐煩,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

因為以他自己對唐泛的而了解,對方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他所說的話必然是為了引出下文。

但在隋州看來,無論唐泛隨性時也好,耍賴時也罷,甚至時現在侃侃而談的認真,都顯得可愛。

旁人性情多變,難免會被認為喜怒不定,又或兩麵三刀,然而放在唐泛身上,非但沒有一絲違和,反而為他平添不少魅力,外人認識的,僅僅隻是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唐泛,唯有%e4%ba%b2近之人,才能見到他多變的那一麵。

唐泛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所以,每年國庫就這麼多錢,卻要花在無數事情上,往往都是寅吃卯糧,提前預支到下一年去,哪裡還有餘錢給陛下修道觀?他拿內庫的錢也就罷了,誰也說不了什麼,偏偏萬安彆出心裁,想要拿國庫的錢去討好陛下。彆說劉健反對,明天萬安若是要每個人都表態,我也一定會反對的。”

說罷他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而且依我看,這事肯定不是陛下先提出來的,估計是有人慫恿他從國庫裡拿。”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汪直哂笑:“恐怕這事你們還真反對不了。因為繼曉向陛下進言,說那宮觀修成之後,能夠成為人間與仙界的橋梁,上達天聽,皇帝既為天子,生來不凡,加上有此宮觀作為橋梁,所求所請上天定然無所不允。”

唐泛聽著不對:“等等,繼曉是和尚罷,人家建道觀他摻合什麼?”

汪直道:“他說自古佛道一家,而且道家裡的慈航天尊,本就是佛教裡的觀音菩薩,隻要能夠普度眾生,就不必區分佛道。話說回來,他在宮中搞的那些點石成金的把戲,令陛下驚為天人,彆說他隻是說佛道一家,就算他說他是佛陀轉世,估計陛下也不會懷疑的。”

唐泛:“……”

他與隋州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些震驚,顯然沒有想到皇帝對這些東西已經癡迷到這種程度了。

先前繼曉推薦了不少僧道給皇帝,皇帝都一一給了封號,甚至還賜下國師金印,真人玉冠等,不少言官禦史為此進諫,卻反而為皇帝所斥,說他們不敬神明,還將其中幾個鬨得最凶的言官下了獄,此事當時還是隋州經手的。

不過相比起國家大事,這些都還是微末細節了,隻要皇帝的行為不會影響國本,包括唐泛在內的閣臣也就由得他去,直到今天皇帝想要動用國庫的錢修道觀,這才使得眾人都不滿起來。

唐泛搖搖頭:“就算萬安答應了也沒用,隻要內閣其他人都反對,他也不可能一意孤行的,陛下想修道觀,就從內庫裡自己掏錢罷,國庫實在沒有多餘的錢財了。”

汪直也不與他爭辯,因為這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我隻是提醒你一聲,好讓你心裡有個底,此來,我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唐泛心覺不妙:“還有比這更壞的消息?”

汪直扯出一個假笑:“不錯。不管誰出錢,陛下心意已決,那座勞什子宮觀是修定了,不僅要修,還要在三個月內修成,屆時讓太子代父祈福,以示鄭重莊敬。”

“胡說八道!”唐泛想也不想便斥道,“這又是哪個妖人出的主意!太子千金之軀,豈可輕易出宮,再說了,讓堂堂儲君去一座野路子宮觀祈福,豈非壞了太子的名聲!”

隋州按住他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帶著安撫之意。

汪直冷道:“你衝我發火又有何用,難不成是我向陛下建言的啊?”

唐泛很快冷靜下來,苦笑道:“你彆誤會,我不是衝著你,實是此事太過荒謬了!”

汪直:“所以我才過來告知你,這事是繼曉提議的,陛下十有□□會答應。我與懷恩身份敏[gǎn],不好開口反對,免得陛下心生反感,以為太子不想為父欺負,反而越發倒向繼曉那邊,所以就全看你們的了。”

唐泛蹙眉道:“為什麼繼曉會忽然提出這個建議,他平日與太子素無瓜葛……”

隋州道:“繼曉乃李孜省所薦,而李孜省又與萬黨走得近,這其中是否有所關聯?”

自從幾年前太子伴讀韓早中毒而死之後,太子身邊除了試食的內侍之外,還安排了懂醫理的內官專門負責監察太子的起居食譜,彆有用心者想要給太子下毒這條路算是徹底堵死了。

而在經過上回東宮讚讀林英陷害唐泛的事情,在皇帝的默許和懷恩的主持下,東宮連同詹事府的人員也都進行了一次大清洗,能留下來的,都是對太子忠心耿耿的人,若是有人想要買通太子身邊的人進行謀害暗算,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太子並非就此安全了,恰恰相反,他的危機一直存在,因為萬貴妃想要讓宸妃之子朱佑杬當太子的念頭從未斷絕,萬黨想儘辦法慫恿皇帝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