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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94 字 2個月前

道:“你將順天府的人馬留下,再到譚千戶那裡借一百人馬過來,將徐宅圍起來。”

範知府張口結%e8%88%8c:“……大人,這隻怕不妥罷?”

唐泛:“有什麼不妥?”

範知府不好意思當眾說自己怕得罪徐彬,隻能委婉道:“這件事,咱們是不是再調查調查,彆那麼快下定論,萬一圍錯了……”

唐泛:“圍錯了也是我的事,我又沒叫你去。”

範知府哭喪著臉,心想到時候徐彬看見順天府的人,哪裡還能不知道是我!

唐泛不悅道:“欽差奉天子命查案,理枉分冤,先斬後奏,你還磨蹭什麼,莫不是怕得罪區區一介商賈?”

可這商賈背後是萬黨,您不怕,我怕啊!

範知府萬般委屈說不出口,偏偏這時候汲敏還火上澆油:“大人,若是知府大人不方便的話,廬陵縣衙也有十數衙役,立馬可以調遣過來,下官願儘綿薄之力!”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範知府沒有辦法,隻能苦著臉道:“大人恕罪,下官這就去!”

他心想,陳鑾背景不比徐彬差,最後不也照樣在蘇州被唐泛乾掉,可見唐泛背景也不差,這兩邊都不能得罪,受罪的隻能是自己這種小蝦米了。

範知府匆匆離去,唐泛對沈坤修道:“因為一己私怨就刺殺欽差,甚至將評卷官滅口,此等行徑實在駭人聽聞,天理難容!沈學台可願與我一道前往,將那徐彬父子捉拿歸案?”

沈坤修知道他是為了讓自己過去當麵指證徐彬父子,便道:“我願配合大人行事,隻求大人事後能幫犬子求情,留我那不孝子一條性命。”

現在的沈坤修,哪裡還有先前那一副咄咄逼人,蠻不講理的樣子?

可見他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混淆唐泛的視線,轉移他的注意力罷了,隻可惜到頭來一切枉然。

唐泛歎道:“沈學台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沈坤修苦笑:“都說養不教,父之過,我何嘗不想讓他成才,但不是還有一句話麼,可憐天下父母心,等唐大人有了孩子,自然會明白的!”

唐泛道:“沈思的確有罪,但也的確罪不至死,回頭上疏時,我會如實陳明這一點的。”

沈坤修拱手:“多謝了。”

他往日何等自視甚高的一個人,如今卻為了兒子彎腰低頭,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唐泛搖搖頭,不予置評。

範知府的動作果然夠快,不過一個時辰,就已經將譚千戶也找了過來。

譚千戶常駐吉安,對徐家的背景也了解一二,一聽說要去圍抄徐家,反應跟範知府差不多,都有些遲疑忌憚。

“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不如上稟朝廷,再行論斷?”

唐泛不悅道:“徐家是三朝元老還是四代勳臣不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正是受朝廷委派,才會出現於此!”

譚千戶麵露為難之色:“大人,實不相瞞,據說徐家之所以在本地根深蒂固,除卻在朝中有所倚仗之外,還因為他們藏有一物。”

唐泛:“何物?”

譚千戶:“丹書鐵券。”

眾人俱是一驚,連唐泛也不例外。

這丹書鐵券,便是戲文裡說的免死金牌,起源於漢代,到了本朝,天下底定,太、祖皇帝分賜丹書鐵券給幫他打天下的那些功臣們,一共四十二家。到了永樂天子,因為靖難之役,也賜下不少丹書鐵券給臣下,這東西其實在臣子手中隻有半份,另外半邊藏在內府,等到有事需要用到的時候,兩份合二為一,以作憑證。

但丹書鐵券真能免死嗎,其實也未必,開國之初那些手中有丹書鐵券的,後來就被太、祖皇帝削了不少。

隻不過若能傳於子孫後世,終歸是一個保障,就算子孫不肖,家世沒落,看在丹書鐵券的份上,當地官府也不敢欺壓得太過分。

唐泛就問:“徐家一介商賈,怎會有丹書鐵券的?”

譚千戶道:“這徐家聽說祖上曾是定國公家奴,因靖難之役中表現英勇,為天子擋過一刀,因而被賜了丹書鐵券,徐家先祖後來得獲自由身,便離開定國公府,遷徙至此。”

所謂定國公,就是本朝開國大將徐達幼子,這一段淵源道來話長,不提也罷,左右譚千戶就是沒有細說,在場眾人也是清楚的。

聽了這話,範知府就更加躊躇了:“大人,既是如此,不如從長計議罷。”

沈坤修攏著袖子,看眾人猶豫不決,嘴角微微一抿,也不開口,表情似笑非笑,那意思好像是在說:瞧,現在連你們不也怕了徐家麼?

汲敏也勸道:“大人,既然徐家也不會長翅膀飛走,不如等另一位欽差來了再說,免得到時大人一人擔了責任,得不償失啊!”

他這番話其實也是一片好心,但唐泛搖搖頭:“今日事今日畢,免得夜長夢多。你們也不必害怕,屆時若出了什麼差錯,自有我一人承擔,斷不至於連累了各位。”

實際上“另一位欽差”就站在唐泛身邊,隻是這件事眼下卻是不適宜說出來的。

大家隻當唐泛固執不聽勸,又以己度人,覺得他可能是想獨攬功勞,免得等另一位欽差過來之後,風險被分擔,功勞同樣也會被分去。

但唐泛作為欽差,他若執意拿人,大家最後也隻能聽從罷了。

隻是譚千戶實在不願意去當這個出頭鳥,就道:“大人,今夜七夕,家家戶戶皆出門看燈,巡城防衛需要更多人手,卑職這邊人手不足,隻怕難以滿足大人的要求,不若讓範知府與汲知縣調遣衙門的人過去,左右徐家不過區區商賈,量他們也不敢抵抗的。”

範知府忍不住在心裡罵娘,心想你自己不敢去,就要拉老子來當擋箭牌,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便道:“譚千戶所言差矣,那徐家既然敢派人刺殺大人,必有所倚仗,那刺客武功高強,連唐大人身邊的侍衛都打不過,更何況是衙門裡那些軟腳蝦呢,依我看譚千戶還是多帶些人手的好,免得我們到時候拿人不成,反倒折損在那裡,就成了笑話了!”

譚千戶反駁:“那幾個刺客上回偷襲不成,自己也受了重傷,隻因對著那幾個手無縛%e9%b8%a1之力的評卷官,方才能輕鬆得手,再說了,大人是去拿人的,不是去決戰的,那些刺客若敢公然行刺,徐家離造反還遠麼?”

兩人互相推諉,若換了往常,必是值得欣賞的一出好戲,不過眼下唐泛卻沒什麼耐心:“既然如此,那兩位就都不必去了。”

譚千戶和範知府俱是一愣。

唐泛問汲敏:“汲知縣與我同去,沒問題罷?”

汲敏忙道:“下官義不容辭,請大人吩咐!”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事到臨頭,還是老朋友可靠,唐泛滿意頷首:“汲知縣果然忠勇雙全,事後本官自會上疏為你請功的,走罷!沈學台,請!”

他看也不看範知府和譚千戶二人,轉頭就與沈坤修一道離開林家。

陸靈溪與喬氏等人自然跟在後麵。

餘下範知府與譚千戶麵麵相覷,心裡都有些後悔,一個後悔方才得罪了欽差大人,一個後悔今晚不該過來蹚渾水,早知道報個病裝死混過去也就是了。

眼看唐泛等人已經走遠,兩人沒有辦法,隻得硬著頭皮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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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不說,如果唐泛事後上疏彈劾,他們也難辭其咎。

反正到時候在徐家人麵前不說話光看著,總行了吧?

一行人各有打算,很快來到徐家門口。

附近靜悄悄的,也不知是大家都出去看燈了,還是早早就歇下了。

唐泛一看,大紅燈籠兩盞,朱門兩扇,石獅兩座,威風凜凜,氣勢恢宏,果然是大富之家,再經過兩三代經營,如果還能維持不頹敗,又或家中有人出仕,到時候便也能養出幾分貴氣了。

汲敏既然下定決心跟著唐泛乾,事到臨頭自然不能退縮,便由他%e4%ba%b2自過去敲門。

未幾,大門沒開,開的是旁邊的小門。

裡頭的人探出腦袋,看見門外大批人馬的情形,不由一愣。

“你們這是……?”

汲敏沉聲道:“本官乃廬陵知縣,奉欽差大人命前來捉拿徐遂歸案!”

那門子也是傲氣,聽到欽差二字非但毫無懼色,反而皺了皺眉頭:“我家老爺不在,請明日再來罷!”

汲敏被氣樂了,真沒聽過捉人還要挑個好時辰的:“廢話少說,快點開門!”

唐泛看了席鳴一眼,後者會意,直接上前就是一踹,門子哎喲一聲往後翻倒,席鳴直接從小門進去,又從裡頭抬起門閂,打開大門。

門子大聲叫了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有賊子闖進來了!賊子殺人啦!”

唐泛等人又好氣又好笑,陸靈溪想要上去塞住他的嘴,卻被唐泛阻止:“讓他喊去。”

門子的叫喊聲很快就引來徐家人,徐宅四下燈火陸續被點亮,許多家丁手提棍棒,氣勢洶洶地衝出來,結果看見的卻是一大幫公門中人,全都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回事!”一名中年人越眾而出,聲音頗具威嚴。

“徐管家,他們,他們說要來捉拿少爺的!”門子喊道。

徐管家看到唐泛身邊的沈坤修時,臉色不由微微一變,衝著唐泛抱拳道:“這位想必就是唐大人了?”

唐泛沒有回禮,而是問:“你家大少爺呢,讓他出來罷。”

徐管家道:“不知我家少爺所犯何罪,還請大人示下。”

唐泛看了沈坤修一眼,後者道:“勾結考官,蠱惑考生,致使院試舞弊。”

徐管家就笑了:“沈學台這話說得好生可笑,我家少爺這次院試既未上榜,更沒有在涉嫌舞弊的人員之中,他既然勾結考官,怎麼不給自己先弄來一個功名?”

沈坤修淡淡道:“廢話少說,此事乃我沈家家門不幸,犬子自然也逃%e8%84%b1不了罪責,但徐遂慫恿沈思,從頭到尾策劃院試舞弊,這個罪名卻是逃不了的,我勸你還是不要狡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