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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62 字 2個月前

秀才功名,在下的的確確是下了死功夫,並未投機取巧,隻能說評卷官慧眼識珠,取中了在下。”

唐泛:“評卷官已經死了。”

曾錦:“啊?”

三個人臉上都是一片空白茫然,顯然不明白唐泛在說什麼,唐泛就重複了一遍:“給你們改卷子的那五名評卷官,全都死了,你們若是不信,現在可以去縣衙前院瞧瞧,屍體就停放在那裡。範知府,你與他們說說。”

那六個人的死不過剛剛才發現不久,曾錦等人過來的時候,又是從後麵的小門進來的,所以一時半會還不知情。

範知府知道唐泛有意嚇唬他們,頓時心領神會,就將屍體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還特彆誇大其詞,對那些人的死狀和死因格外渲染得異常恐怖。

當曾錦他們聽說五人死的時間不僅差不多,而且還全都是一刀割喉斃命時,臉色頓時白得跟紙似的,身體抖如篩糠,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唐泛仿佛沒看見他們的情狀,還對席鳴道:“你帶他們去瞧瞧屍體。”

曾錦:“大,大人,我們就不用去看了罷,人不是我們殺的……”

唐泛冷笑:“人當然不是你們殺的,你們就算有這個心,估計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彆人家裡把人給殺死,讓你們去看看屍體怎麼了,若你們將來要走仕途,到時候還不知要見多少大場麵,難道就算看見餓殍遍地的災民,也都因為害怕而不去管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們當然不能不去,三個人隻得如喪考批地跟在席鳴後麵走了出去。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沈坤修就來了。

“聽說唐禦史斷案如神,我特來旁觀,想必唐禦史不會拒絕罷?”他黑著臉道。

唐泛心說就算我拒絕,難道你就會走麼,但他麵上仍舊露出淡淡的笑容:“沈學台請坐罷。”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的座位相隔很近,卻沒什麼話說,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席鳴才帶著剛才那三個學子走進來。

那三人的臉色比剛才出去還白,連腳步都有點踉蹌了,估計被%e4%ba%b2眼所見震撼到,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

這也難怪,若是尋常的死人也就罷了,偏偏死者都是跟案子有關的,仔細一想,難免讓人冒出一身冷汗,連評卷官都死了,他們這些人的小命會不會也有危險?

“你們都看清楚了?”唐泛問三人。

“看,看清楚了……”曾錦他們杵在那裡,怯生生的,跟三朵嬌弱無援的小花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三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拿到了你們從前在白鷺洲書院上學時做的文章,”唐泛從韓津那裡接過一遝紙,放在旁邊桌子上,“水平如何,勿須我多說,想必你們自己心中也有數,偏偏院試那篇文章卻做得花團錦簇,若說沒有人捉刀代筆,我是不相信的。”

他一開口就給三個人定了性。

“評卷官死了,如今凶手尚未擒拿,對方有可能仍在這吉安城中,也有可能再度犯案,不管他為何要殺死那五個評卷官,總之跟這件案子%e8%84%b1不開乾係,你們若是還繼續嘴硬不說,也不需要等朝廷革除你們的功名了,說不定你們過幾天也會跟那幾個人一樣!”

三人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沈坤修卻沉下臉色:“唐禦史,你就是以恐嚇學子來斷案的麼?”

唐泛沒搭理他,隻看著曾錦等人:“若你們肯坦白從寬,我自會上書朝廷為你們求情,到時候可以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參加下次的院試,若是通不過,再革除功名,如果能通過,功名自然可以保留。”

沈坤修怒道:“誰說功名可以保留,像他們這樣不思進取,走邪門歪道的人,若是讓他們繼續留下來,那將是江南士林的恥辱!”

唐泛這才施舍了一點注意力給他,冷冷道:“沈學台與此案有關,為了你自己的清白,還是少管為妙,否則我還以為你這是存心在阻撓我查案,另有圖謀呢!”

沒等沈坤修反應過來,他就道:“席鳴,沈學台累得都有些神誌不清了,將他帶下去歇息罷,輕易彆讓人去打擾。”

“是。”席鳴應了一聲,朝沈坤修大步走過去。

沈坤修又驚又怒:“你想做……!”

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軟軟倒下。

曾錦等人大張著嘴巴,吃驚地看著席鳴的手從沈坤修頸後縮了回來,然後將對方整個人提起,往後台走去。

不過卻沒有人同情他,連範知府也是幸災樂禍,覺得沈坤修實在是太不識好歹了,難怪連欽差大臣都被他惹毛。

唐泛道:“你們聽到了,沈學台是堅持要革除你們的功名的,如今我也已經給了你們另一個選擇,你們想好了就來找我,最先坦白的那個人,我可以考慮幫他求情,仍舊保留他的功名,也無須再重新考試了。”

他話鋒一轉:“不過呢,給你們考慮的時間隻有半天,過時不候。你們不肯交代也沒所謂,反正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十多名士子,範知府已經派人去找了,不日就能過來,想必他們會更加比你們懂得如何抉擇。”

一聽到這裡,曾錦他們哪裡還有猶豫,連忙爭先恐後道:“大人,我先說!我先說!”

三人轉眼爭得麵紅耳赤,唐泛也不著急,任由他們去吵,坐在那裡把範知府送來來的一盅好茶都喝得見底了,範知府察言觀色,時刻注意上官的動向,見狀連忙又讓人送了一壺新茶上來,連帶還有幾碟點心小菜,免得唐泛茶喝多了肚子餓。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唐泛才出聲:“商量好了沒,商量好了就說,不想說就走,本官時辰寶貴得很,沒空聽你們在這裡扯閒篇!”

“說,我們說!”曾錦生怕機會被同伴搶走,連忙道:“其實在考試之前,我們的確收到風聲了,說隻要在卷子裡加上‘大成也’這三個字,就一定能上榜!”

唐泛:“消息是從哪傳出來的?為何隻有你們十幾個人收到消息,其他考生卻不知道呢?”

楊文搶著回答道:“是買的,我們的消息是買來的!”

唐泛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瞥了一眼,那頭陸靈溪已經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紙筆開始記錄。

唐泛:“與何人買?在哪裡買?賣消息的人又是誰?”

伍峻剛才沒能搶上回答的機會,心頭暗恨,一聽唐泛接連問了三個問題,趕緊道:“賣消息的人我們沒看見,當時我們進了清風樓的包間……”

唐泛:“清風樓?”

範知府補充:“是吉安的一個飯莊,挺有名氣的!”

唐泛唔了一聲:“你繼續。”

伍峻:“當時對方就坐在屏風後麵,自稱太平道人,我付了一百兩銀子之後,他就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唐泛看向其他二人:“你們也是如此?”

曾錦和楊文都點點頭:“的確如此,他說的分毫不差。”

一百兩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是在白鷺洲書院這樣的大書院,能付得起的也寥寥無幾,更何況是買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而且這些學子付了這麼多錢買了消息之後,肯定不會告訴彆人,所以最後隻有十幾個人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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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出的價格再便宜一點,說不定現在抓出來的就不止十六個人了。

唐泛對範知府道:“範知府,勞煩你現在帶上人,跟韓津一道去一趟清風樓查證他們所說是否屬實,若是的確曾有人在那裡販賣院試消息的話,那裡的掌櫃是不可能沒有發現的。”

範知府連忙應下來,然後就跟著韓津一道離開了。

唐泛問曾錦等人:“你們又是從哪裡知道清風樓在兜售內、幕消息的?”

伍峻:“回大人,是曾錦告訴我的!”

楊文:“大人,我也是聽曾錦說的,聽說有不少同窗都是從曾錦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的!肯定是他管不住嘴巴到處嚷嚷,結果有人買不起消息,又嫉妒我們,所以才去向沈學台告發的!”

曾錦漲紅了臉:“誰到處嚷嚷了!我就隻告訴了你們幾個,這種事誰會到處說!我也是聽彆人說才知道的!”

唐泛:“你是聽誰說的?”

曾錦:“林珍,我是聽林珍說的!”

唐泛:“那林珍又是聽誰說的?”

曾錦搖頭:“那就不知道了,當時他和我說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不過林珍自己平日功課就不錯,完全沒必要作弊,隻是他爹逼他逼得緊,他很擔心考不上,這才鋌而走險。”

他沉%e5%90%9f半晌,覺得沒什麼要問的了,就揮揮手:“你們先退下罷,最好不要離開府城,本官隨時還要傳喚,若是找不著人,你們就後果自負。”

三人麵麵相覷,曾錦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我們已經把知道的都交代了,您方才說可以不革除我們的功名……”

唐泛氣樂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是說可以考慮!行了,你們各自歸家去罷,現在沒有把你們抓起來,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以後的事情還要看你們的表現!”

見三人還不肯走,他沉下臉色:“怎麼,難道還想讓我跟沈學台一樣,把你們給關小黑屋去?”

曾錦等人一聽這話,這才唯唯諾諾地告退。

範知府和韓津那邊很快就有結果了,但也可以說沒有結果。

因為清風樓的掌櫃說,的確有人在考試前夕租下清風樓的其中一個包間,一連好幾天,他和飯莊的夥計也都瞧見陸續有不同的人前往那個包間,但具體長什麼樣子卻沒有留意,因為清風樓作為本地出了名的大飯莊,每日都有不少達官貴人在此吃飯,來來往往,而且又很不樂意被打聽,所以掌櫃他們都不敢犯忌。

事已至此,唐泛得到的線索重重,卻基本沒什麼實質性的收獲,不過他與沈坤修翻臉的事情卻很快傳了出去,而且還鬨得人儘皆知。

據說沈坤修被打暈蘇醒過來之後暴跳如雷,揚言一定要向朝廷上奏唐泛的惡行雲雲。

科舉案從發生到現在,吉安府上下,市井街坊都傳遍了,先是集體作弊,然後又是士子上吊,又是欽差遇刺,評卷官離奇身死,百姓們不明內情,卻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