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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49 字 2個月前

相接的聲響從外頭傳了進來,間或還有席鳴等人的聲音:“好賊子,膽敢當街行刺,有種就留下姓名來!”

對方自然不會回答他,從唐泛他們在裡麵聽到的動靜來判斷,外頭的打鬥應該頗為激烈。

唐泛倒還算鎮定,甚至還有餘暇安慰汲敏:“子明不必擔心,席鳴他們能夠應付得來。”

雖是這樣說,他心下卻不由皺起眉頭。

要知道席鳴四人可是原先西廠的精英,以汪直的為人,肯定不屑於派幾個身手平平的人到他身邊,連陸靈溪也說過,如果四人合攻,他一個人估計在他們手下過不了幾招。

然而現在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外麵的戰鬥卻沒有停止的跡象,金戈交接反而如同暴風驟雨越發激烈。

此時外麵夜幕已經降臨,廬陵縣城雖然算不上小地方,但入夜之後街上肯定也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除非是打更的更夫或者巡邏的士兵,這邊動靜如此之大,巡邏的士兵聞訊很快趕來,卻見一輛馬車停在街道中,不明身份的雙方人馬正在激烈拚殺,目測還是不死不休的架勢,馬車邊上已經躺倒了幾個人,從服飾上看,不僅有車夫,還有縣衙的差役。

巡衛兵卒一見之下就知道馬車裡坐的肯定是某位官員,麵麵相覷之下,他們也不敢貿然退卻,又不敢上前摻合打鬥,隻敢一邊讓人去求援,一邊虛張聲勢地大喊:“什麼人,膽敢在這裡械鬥,可知官兵到來,還不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夜襲的人似乎鐵了心要攻進馬車去,下手都是狠辣毫不留情的,哪裡會管兵卒的呼喝,注意力都放在馬車外邊席鳴幾人身上。

此時馬車之內傳來喊聲:“我乃廬陵知縣汲敏,車中尚有欽差大臣在,爾等還不速速回去通稟!”

巡衛官兵一聽,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廬陵縣本身就是吉安府的治所,這些人的消息肯定要比彆處靈通許多,欽差到吉安查辦科舉案的事情他們是知道的,結果人家剛到廬陵縣地界,就遇到了刺客,要是上麵的人怪罪下來,頭一批要倒黴的肯定就是他們這些人。

幾個兵卒麵麵相覷,當即也不敢坐壁旁觀了,隻得硬著頭皮,慢慢靠近那輛馬車,生怕一不小心就變成像那幾個躺在地上的倒黴鬼一樣的炮灰。

然而高手拚殺,又豈有他們插手的餘地?

前來夜襲的八人之多,席鳴等四人分彆圍住馬車四個方向,一對二,應付得十分吃力。

眼聽著外頭的動靜越來越激烈,而援兵又遲遲未至,馬車內的陸靈溪再也忍不住,對唐泛說了一聲“唐大哥我出去幫忙”,便提劍撩開簾子縱身躍了出去。

有了他的加入,席鳴等人壓力頓時為之一輕,饒是如此,局麵依舊不容樂觀。

陸靈溪就不說了,他師承少林,又有遊曆江湖的過往,實戰經驗不算薄弱,席鳴四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這樣五個人在對方手下仍然討不到好。

這八個黑衣蒙麵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招數,十分毒辣,席鳴這邊的人猝不及防,幾乎是被壓著打,隻是他們知道馬車之內的人毫無抵抗之力,所以拚儘全力也得守住馬車這道防線,不能讓對方突破。

唐泛和汲敏在馬車之內,簡直度日如年。

為免給席鳴他們造成麻煩,兩個人不能探頭出去查看戰況,隻能待在原地四目相望。

從當年出門遊曆開始,唐泛不知道經曆過多少險象環生的情況,眼下還不能算是最危急的,所以他麵上冷靜,隻是眉心緊蹙,擔心的卻是陸靈溪他們的安危。

汲敏想來是不願在唐泛麵前露怯,雖然臉色微白,也還力持鎮定,隻是拳頭攥得緊緊。

唐泛反過來安慰他:“你彆擔心,益青他們身手都很好,沒事的。”

汲敏勉強朝他笑了笑,緊接著又緊緊皺起眉頭:“廬陵縣以往都很太平,也沒聽過出什麼盜匪,怎麼你前腳剛到,後腳就有刺殺,難道之前你在蘇州也遇到過嗎?”

唐泛搖頭:“沒有。”

汲敏猜測:“那……會不會是跟你要查的案子有關?”

唐泛心頭一動。

要說現在誰最不想讓他過來查案子,那無疑隻有沈坤修了,可沈坤修一個學政,如何會跟外麵那些暗殺的人扯上聯係?

難道這個案子彆有內情?

就在他心念電轉之際,遠遠地,似乎有馬蹄踢踏,伴隨著喧囂人聲響起。

而那些隻能在旁邊圍觀且束手無策的巡衛兵卒瞧見由遠及近的火光,都大喜過望。

援兵終於來了。

欽差和廬陵知縣一並被困在馬車中,前去報信的士兵隻能直接去找上吉安知府範樂正。

酒宴剛散,範知府喝得醉醺醺,正在回去知府衙門的路上呢,結果剛到大門口,就看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巡衛士兵過來報訊,說欽差大臣在回去的路上遇襲,同車還有廬陵知縣。

任是範知府喝得再高,聽到這話頓時都酒醒了七八分,忙不迭就要趕過去。

結果還是幕僚%e4%ba%b2信機靈,連忙攔住他,說你這樣去了也沒用,彆說救不了欽差,連自己都會搭進去,還是趕緊去搬救兵更強。

範知府一聽有道理,又忙不迭調轉馬車,去找吉安千戶所的譚千戶。

吉安千戶所跟錦衣衛沒關係,而是江西都指揮使司下轄的地方駐軍,但就算跟錦衣衛沒關係,對方一聽範知府說朝廷欽差在吉安地界遇襲,也得趕緊帶上人過來救援。

因為據說對方身手高強,且人數眾多,譚千戶還特地帶上了一小隊攜帶火銃的士兵。

這一來二去的周折,才使得時間耽誤了不少。

幸好席鳴等人支撐得足夠久,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唐泛有什麼差池,他們就等於保護欽差失利,就算汪直不怪罪,他們也要受到朝廷的處罰,所以幾個人就下死力擋住對方的進攻,身上早就傷痕累累。

當然對方也沒好到哪裡去,那八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他們的目標雖然是馬車裡的人,但也要防著失手被擒,暴露身份,所以一見大批官兵趕到,就知道殺人的最佳時機已然錯過,他們已經很難再找到下手的機會了。

隻見其中一個貌似首領的人作了個手勢,其餘七人立時往官兵到來的相反方向飛退,退出一段距離之後轉身向前跑去,身形很快就隱入茫茫夜色之中。

陸靈溪本來還想追上去,卻被席鳴按住:“你想死嗎!”

從對方的身手來看,約略還要高過席鳴他們一籌,所以這一場拚殺下來,陸靈溪他們五個人個個受傷不輕,其中兩個人還是重傷,對方八個人雖然也掛了彩,卻都隻是輕傷,陸靈溪要是追上去,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的。

陸靈溪聞言隻好悻悻作罷。

那頭官兵已經趕了過來,範知府見他們一身狼狽,不由駭然:“唐大人如何了,沒事罷?”▓思▓兔▓網▓

“我沒事。”

唐泛從馬車裡出來,然後是汲敏。

範知府給唐泛介紹:“這位是吉安千戶所的譚千戶,下官聞知消息之後連忙去請譚千戶一道過來的!”

他的話裡不乏邀功討好之意,這種行為在官場上很常見,平時唐泛還有心情與他客氣一番,眼下卻隻是對譚千戶拱拱手:“多謝譚千戶,這份情我領了,改日我再%e4%ba%b2自登門拜謝!”

譚千戶比範知府識趣多了,他見唐泛身邊的人都受傷不輕,便道:“下官認識幾個專精跌打外傷的大夫,唐大人若有需要,下官這就派人去找他們!”

唐泛也沒客氣,照單全收:“那就有勞譚千戶了。”

譚千戶忙道:“大人不必客氣,此事是在吉安境內所出,下官難辭其咎,請大人讓下官護送您回去。”

範知府不落人後,也道:“下官也護送大人!”

席鳴等人受傷不輕,其中兩個已經搖搖欲墜,唐泛沒有拒絕,就讓席鳴將兩個受傷的手下扶上馬車,又向譚千戶借了幾匹馬,自己和陸靈溪幾個還能走得動的,則騎馬回去。

刺客當然不會去而複返,所以在譚千戶和範知府的%e4%ba%b2自護送下,唐泛一行平安抵達官驛。

席鳴和陸靈溪幾個,除了兩個重傷之外,其餘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刀傷,陸靈溪胳膊上也被劃了一刀,深可見骨,難為他一路上都忍著沒吭聲,隻是回去之後草草撕了布條綁起來止血,直到大夫前來,要為他上藥時,大家才看見他的傷口有多深。

他們雖然是為了保護唐泛而受傷,但嚴格來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職責,不過唐泛並沒有因此視為理所當然,反倒將自己的屋子讓出來給重傷患者住,又%e4%ba%b2自在旁邊看著大夫把脈治傷,詳細詢問席鳴他們的傷情,在得知幾個人都沒有性命危險之後,才囑咐席鳴他們好好歇息,又吩咐官驛的夥計明日給席鳴他們單獨熬些好克化的小米肉粥。

席鳴等人看在眼裡,雖說麵上不顯,心底自然也是有些感動的。

會做做表麵功夫的官員不少,更多的連表麵功夫都不屑去做,他們這些人,說得好聽是高手,實際上也就為人驅使的鷹爪,要麼浪跡江湖,要麼投身官門,就算當上武將,地位也沒有文官高。

席鳴他們原本覺得以唐泛的地位,定然也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他們自己對被汪直遣來保護一個手無縛%e9%b8%a1之力的文官,也是有點想法的,不過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唐泛的表現反倒令他們大為改觀,且不論他是怎麼想的,單是能表現得如此細心周到,也就不算寒了席鳴等人的心了。

安置完傷者,時間已經過了一兩個時辰,範知府和譚千戶他們也已經被唐泛送走了,隻有汲敏還留在官驛裡。

由於主院讓給了席鳴他們,唐泛搬到偏院,雖然官驛的人臨時做了一番布置,不過條件肯定還要差一些。

唐泛歉然道:“子明兄見諒啊,你看今晚這事鬨的,差點連累你不說,我還平白冷落了你大半天,沒能跟你單獨說上幾句話!”

汲敏擺手:“不妨事的,左右明日也是休沐,不用早起。”

說罷他歎了口氣,“隻是今晚這事實在來得蹊蹺,我先前還羨慕你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