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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34 字 2個月前

是什麼?賤骨頭?”

旁邊的人全都噴笑出聲。

陳鑾登時被氣得臉都青了。

她自從不需要再在唐泛麵前偽裝之後,彪悍程度是一日勝過一日。

待到陳鑾走開,唐泛忍不住好奇道:“你先前說他與父兄的妻妾私通,到底是真還是假的?”

肖嫵想也不想:“當然是假的,不然怎麼氣得他跳腳?”

見唐泛一臉無語,她又道:“但陳鑾也沒少乾過那些強納彆□□女為妾的缺德事來,大人若是要查的話,這些都可一查。”

唐泛頷首:“我曉得了。”

陳鑾與楊濟等人伏法,事情還未算結束。

掃清最大的障礙之後,唐泛便命人在城外燃燒艾葉,建立粥場,派大夫前去給災民診治,又從原先與陳鑾勾結的那些糧商嘴裡挖出不少糧食,用來供給城外災民食用。

儘管如此,城外那些災民實際上已經被陳鑾消耗得七七八八,餘下人數不多,在得到妥善安置,身體也逐漸好轉之後,他們就陸續離開吳江,回到自己的家鄉重新耕種田地,唐泛也準備上奏請免吳江今明兩年的稅糧,儘管這些幫助並不能使得災民徹底%e8%84%b1離貧困,從此過上幸福生活,但這已經是唐泛職權內所能做到最多的事情了。

陳鑾被拿下之後,吳江縣令一職本該由本地縣丞遞補,但陳鑾之所以能成為吳江的土皇帝,也少不了底下那些人的助紂為虐,唐泛在查明事實之後,直接就將吳江縣上下將近七八成的官員都給擼了下來。

這下子吳江縣空了不少缺出來,不過這並不妨事,大明人口眾多,每年那些有資格做官卻沒有官位可坐的候補們數不勝數,他們正虎視眈眈盯著這塊地方,更無論吳江此地還是個肥差,沒了幾個“陳鑾”,多的是人想要來遞補他們的位置。

在這次事件中,胡文藻的表現中規中矩,談不上很好,但也不像陳鑾那樣膽大包天,罪大惡極。

說白了,他就沒有那個做壞事的膽子,充其量隻是放任自流,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他估計也吸取了教訓,往後都會警醒許多。

鑒於胡文藻及時棄暗投明,唐泛也在上疏中提及此事,為他求了個情,最終胡文藻並沒有丟腦袋,也沒有被流放,僅僅是被免了官職勒令其致仕,還能保留官身,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當然像胡文藻這種官迷,斷然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大幸”,估計在知道沒法當官之後,都要嚎啕大哭了。

不過唐泛當然沒有空去理會胡文藻的心情,他自拿下陳鑾等人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去安頓城外災民,連跟汪直長談都沒顧得上,直到對方準備回京了,這才忙裡偷閒,借著吃飯之機,與對方坐到了一起。

“這次的事情多虧你了,我這幾日忙暈了頭,竟未來得及多謝你一聲,先乾未敬!”唐泛先給兩人分彆斟了一杯酒,然後站起身,端著自己手中的那一杯,雙手微抬,仰頭一飲而儘。

“你是該謝我及時趕到,不過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你自己運籌得當,跟我關係不大。”汪直也不客氣,也將自己麵前的酒飲儘,然後指指酒杯,示意唐泛再斟。

這是典型的得寸進尺,好在唐泛也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性,笑了笑,不在意地拿起酒壺,給兩人斟滿。

其實這一次,唐泛走了一招出其不意的棋子。

眾所周知,陳鑾的叔叔是萬黨中人,所以許多人都覺得唐泛跟陳鑾對著乾,就是跟萬黨對著乾。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大家都不看好唐泛,覺得他一定鬥不過陳鑾的原因。

但唐泛不這麼覺得。

不管陳鑾在吳江縣如何作威作福,那都僅限於吳江縣,上層政治博弈他是沒法參與的,人家也看不上他。

他叔叔是萬黨,不代表他也是萬黨,說白了,陳鑾官職太低,還沒資格加入這場遊戲。

那麼要扳倒陳鑾,首先就要扳倒他的叔叔。

南京戶部尚書是個炙手可熱的位置,人人都搶著要,也早就有不少人看陳致不順眼了,所以唐泛利用這一點,通過張鎣與懷恩的關係,又發動同年好友彈劾陳致,先亂其陣腳,陳致自顧不暇,當然就沒空管侄子的死活了。

當官的誰沒有弱點和把柄,隻看你的政敵想不想利用罷了,就算是唐泛這樣的人,有朝一日如果有人能挖出他曾經寫過風月話本這一點,估計也可以在他身上做做文章,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牆倒眾人推,就在唐泛那班同年好友彈劾陳致的時候,也有不少人覷準時機,抓住陳致貪汙受賄的把柄進行攻擊,此時劉吉也想將自己的人推上南京戶部尚書的位置,便在旁邊加了一把火。

如此眾口一詞之下,陳致就是不倒也得倒,萬黨也保不住他了。

陳致下野,要收拾陳鑾就容易多了。

但陳鑾還有個殺手鐧,他與蘇州商會關係匪淺,又通過蘇州商會每年給東廠進獻了不少孝敬,這也是他之前為什麼有恃無恐的原因,曾培和吳宗跟著唐泛一路南下,不僅僅為了保護他和監視他,同樣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給陳鑾保駕護航的。

尚銘尚公公可舍不得陳鑾這麼大一棵搖錢樹被唐泛拔掉,當然要保住他了。

唐泛在弄明白陳鑾及其背後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之後,並沒有選擇跟萬黨死磕,而是將火力集中在東廠身上,將陳鑾為非作歹與東廠扯到一起。

在讓陸靈溪轉交的那封奏疏裡,他也隻字不提陳鑾的其他靠山,隻說一個東廠,陳述自己上交給皇帝的那些銀兩,還不如東廠與陳鑾侵吞的十之一二,又說陛下在京城修仙煉道,因為內庫無錢,尚且戰戰兢兢,勤儉節約,而尚銘、馬興福,以及陳鑾這些小人卻趁著天高皇帝遠,公然聚斂巨額財富,視陛下如無物,又將這些錢財私藏起來,窮奢極欲,卻轉頭對陛下您哭訴說沒錢,就算陛下您忍得下這口氣,我們這些當臣子的,也萬萬忍不下啊!

皇帝可以怠於朝政,但千萬不要以為他智商低下易於被蒙騙,想當初皇帝剛剛登基之時,也曾雷厲風行,肅清朝政,平反冤案的,這些年他雖然墮落了,然而獅子依舊是獅子,充其量是閉上眼睛,對外界聲音充耳不聞罷了,若是這些聲音打擾到他的清眠,他仍舊會伸出爪子給對方來一下的。

唐泛這一席話,無疑說到他的心坎上,也戳中了身為皇帝的軟肋。

皇帝可以容忍彆人不做事,大家一起混日子,卻容不得有人以為他好欺負,好蒙騙。

最重要的是,唐泛隻針對東廠,一口咬死尚銘,沒有牽連其它人事。

這不僅使得萬黨那邊的反彈很小,也使得皇帝在處置起尚銘來沒有顧忌,若是現在唐泛將萬黨都拖下水,那皇帝考慮到萬貴妃的緣故,被枕頭風一吹,事情最後肯定又不了了之。

諸多因素加起來,這就是汪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當然,光憑唐泛一個人也乾不成這件事。

他畢竟隻是一個禦史,而且還遠在蘇州,那必然是得許許多多的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方能成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譬如說尚銘會倒台,背後肯定少不了懷恩、汪直,以及那些厭惡東廠的官員們的出力,這其中還牽涉到內閣之中的權力爭鬥,唐泛隻是正好看出這一點,並且很好地利用罷了。

尚銘被趕出京城之後,東廠廠公一職隨即由陳準遞補上。

陳準是一位%e4%ba%b2懷恩的宦官,萬黨此時才意識到東廠的力量已經不在他們掌控之中。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形勢瞬息萬變,機會稍縱即逝,前一刻要是抓不住,下一刻就隻能看著它被彆人拿走。

對災民而言,唐泛的到來使得他們重新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對更多的人來說,這件事倒黴的,不僅僅是一個陳鑾或楊濟,而是萬黨損失了尚銘,也損失了東廠,他們的力量被削弱了相當一部分,以後也沒有辦法將東廠作為爪牙工具,公器私用,公仇私報了。

所以這一次,不僅唐泛解決了蘇州的事情,%e4%ba%b2太子一派也在此事上取得重大勝利,可謂兩相得宜。

“經過這件事,太子必然會更加感激你,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將來若是……你必然能被重用。”汪直暗示道,他中間停頓的那句話,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唐泛搖搖頭:“我本意也沒想到能扳倒東廠,隻不過想把蘇州的事情解決掉罷了,現在有這樣的結果,隻能說是恰逢其會,而且尚銘胡作非為久了,老天也看不下去,這才正好成了事。”

汪直翻了個白眼:“行了,彆裝腔作勢了,謙虛過甚反倒虛偽矯情,太子如今年屆十三,論理本該入閣觀政,但是陛下日益信道,對太子不冷不熱,所以太子入閣觀政的事情也被萬黨中人屢屢阻攔,前段時間擱置了許久,現在東廠一倒,估計他們的氣焰也能收斂一些。”

唐泛離京城太遠,而且也不是權力核心圈子的人,很多小心並不如何靈通,若不是現在聽到汪直說,他還不知道萬黨還阻攔太子入閣觀政呢。

他搖搖頭:“要我說,萬黨千方百計跟太子過不去,實在是個昏招。自我大明立國以來,但凡非長子想要繼位的,縱然有天子寵愛,最後都會不了了之。你看看永樂天子何等強勢,他對漢王寵愛遠逾太子,可最後不也是太子得了皇位麼?今上論心誌堅定,比之永樂天子相去甚遠,他又如何能夠做得了永樂天子都未能完成的事情?”

這些話,也就是對著汪直,唐泛才會推心置腹。

汪直果然微微動容,在那之前,他從未聽過這種觀點,仔細一想,的確是頗有道理。

“但你說得再透徹又有何用,不拚一拚,萬黨如何會甘心?自古皇位誘人,萬黨沒有造反的膽子,卻想過一把擁立帝王的癮,這也沒什麼出奇。你現在遠離了京城反倒是好事,也免得被攪進去,像上次在東宮那樣被人作了筏子,等到京城局勢明朗一些,我再幫忙奏請讓你回京罷。”

他說罷,夾了一筷子桂花糖藕送入口中,末了皺起眉頭:“這黏糊糊的是什麼玩意?”

唐泛無語:“一看就知道是甜的,你不喜歡乾嘛還去夾?”

汪直微嗤一聲:“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