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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374 字 2個月前

韋家小兒的凶手,她想借此為父%e4%ba%b2報仇?”

唐泛搖搖頭:“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翁縣令不解。

唐泛便道:“嚴禮傳回來的消息裡,還有一句更重要的話,他說韋策與胡家,原本是有%e4%ba%b2戚關係的,當年韋策家境不好,才會帶著妻子去投奔胡家,胡氏的父%e4%ba%b2收留了他們夫妻二人,韋策這一住就是三年。試想一下,假如胡氏的父%e4%ba%b2當真對張氏有猥褻之舉,為何會隱忍三年才下手?又假設說,如果他不是第一次猥褻張氏了,那麼前麵張氏就是默許的,為何又會突然反抗呢?”

翁縣令被他繞得有點暈,半晌才聽明白:“如此說來,這確實是個可疑之處。”

他方才隻是因為發現線索關聯而興奮起來,被唐泛這一提醒,立馬也想到不少疑點。

“若胡父猥褻張氏,那就說明他是個好色之人,可大人,您看,這裡頭又說,胡氏的父%e4%ba%b2,自從胡氏的母%e4%ba%b2早逝之後,便沒有續弦,這明顯是自相矛盾了。”

“胡家當年家境殷實,想續弦也好,納妾也罷,不是沒有那個條件的,胡父既然不娶不納,那就說明他對胡母念念不忘,且並不好女色,既然如此,他又怎會饑不擇食地去對張氏下手呢?難不成那張氏生得比楊貴妃還美?”

唐泛激賞地點點頭:“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他又歎道:“案子疑點這麼多,也不知道當初到底是怎麼斷,竟然還能斷成鐵案!”

明代規定,重大死刑案件不能由地方官府自行決定,在地方定案之後,還要上交京城,由刑部裁定,再由禦前過目,通過內閣下發,最後才能確定。

雖然冤假錯案依舊是難免的,但是有了這些層層上報的程序的保障,起碼也在最大程度上防止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翁縣令翻查了一下日期,小聲道:“這樁案子是景泰七年由大名府定案的,刑部批文下來是隔年,也就是天順元年。”

聽到這個日期,唐泛也沉默下來。

天順元年,京城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奪門之變。

被軟禁的英宗皇帝在石亨、曹吉祥等人的幫助下複位,將自己的異母弟弟,當時的景泰帝囚禁起來。

這一年,曾經擁立景泰帝的大臣紛紛落馬,京城官場麵臨著大洗牌,朝廷上下俱是人心惶惶。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官員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成為犧牲品之一,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辦差。

這樁在他們看來如此微不足道的案子,並不值得大費周章去翻案核查,所以最終維持大名府的原判,也就並不奇怪了。

隋州見兩人都不說話,便提醒道:“先去韋家將胡氏緝拿,再叫韋策來問話。”

唐泛點點頭,拍了拍翁縣令的肩膀:“廣川說得是,先把韋家小兒的案子查出來再說,這等陳年舊事,還得聽聽胡氏的說辭。你去韋家的時候,先不要打草驚蛇,彆告訴韋策我們懷疑他,隻告訴他,我們已經差不多確定胡氏就是殺害他孩子的人,他肯定會追問緣由,到時候再將胡家的舊案說一說,看他有什麼反應。”

翁縣令會意:“下官這就去!”

翁縣令離開之後,唐泛又將卷宗瀏覽一遍,少頃搖搖頭,對隋州道:“我在順天府時,總也遇到過不少這樣的事情,此時就覺得自己能為他們做的當真是少,隻願天底下再多一些像翁縣令這樣不怕麻煩,願意追根究底的官員!”

隋州為他倒了杯茶,悠悠道:“何不這樣看,這裡有一個翁縣令,全國便有無數個翁縣令。”

唐泛提振起精神,拿著茶杯與他碰了碰,笑道:“你說得對,是我杞人憂天了!”

隋州搖搖頭:“你查案子的時候,有時難免會鑽了牛角尖,旁觀者清,跳出這個角度來看就好了。”

唐泛不由開玩笑道:“廣川啊廣川,你可真是我的解語花,可惜你不是女子,否則我便娶你為妻了!”

隋州淡定自若:“奴家早已準備好嫁妝,官人何時娶奴家入門?”

他也沒有故作女子嬌柔之態,就那麼金刀大馬坐在桌子旁邊,用沉厚的嗓音說出這句本該令人%e9%b8%a1皮疙瘩掉滿地的話。

唐泛不由哈哈大笑:“看你什麼時候伺候得本大人舒服罷,本大人可以考慮納你為第一房小妾!”

隋州挑眉:“為何不是正妻?”

唐泛朝他擠眉弄眼:“再多弄幾房小妾,誰伺候得最好,誰便扶正!”

隋州反問:“有誰能像我一樣做飯給你吃,與你一道出生入死,還護你左右,正所謂入得了廚房,暖得了被窩,上得了官場,吃得了苦頭。舍我其誰?”

唐大人被問住了。

他摸著下巴,因為對方這句話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好像……還真沒有?

隋州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糾結的表情,悠然自得拿起茶壺倒水喝。

他從前沒少野狩,自然知道這對付獵物有兩種辦法,一種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著獵物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一舉將它擒住,另外一種麼,則是小火慢燉,設法接近獵物,降低它的心防,然後慢慢地讓它習慣你的存在,最後主動送入網。

茶水入喉,隋伯爺感受了一下,嗯,雖然沒京城的好,不過也彆有一番滋味。

隔天,翁縣令就過來請唐泛與隋州,說是案子有了重大進展。

二人來到縣衙,翁縣令%e4%ba%b2自相迎,彼此寒暄一番之後,翁縣令道:“胡氏已經被羈押起來了,下官一番審問,她也承認了一切,但她自陳另有冤情,殺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想見大人一麵。”

唐泛問:“她現在在哪裡?”

翁縣令:“下官先將她關在單獨的牢房,大人要見的話,這就去將她提出來。”

唐泛道:“那韋策呢?”

翁縣令一拍額頭:“是,差點忘了這茬!下官故意將胡氏的身世告知韋策,那韋策先是愕然,然後憤憤說道,他當年確實曾經受過胡家的恩惠,但那胡翰音禽獸不如,竟然意圖染指他的妻子,結果反而失手殺人,此案當時已經水落石出,他自己也因為不想繼續留在傷心故地,所以離開大名府,來到香河縣,萬萬沒想到這胡氏竟然因為自己父%e4%ba%b2的過錯而懷恨在心。”

從這番話聽不出什麼破綻,唐泛道:“先見見胡氏罷。”

翁縣令:“大人請稍坐,下官讓衙役去提人,大人可要%e4%ba%b2自審問?”

唐泛搖頭:“不必,此案還是你為主審,我二人旁聽便可。”

胡氏很快就被帶了過來,她身上穿的依舊是普通婦人的服飾,看上去也比較乾淨整潔,可見翁縣令並沒有對她用刑,也沒有怎麼苛待她。

翁縣令:“胡氏,這就是你要見的左僉都禦史唐大人,這位是錦衣衛鎮撫使隋大人。”

胡氏露出激動的神色,連忙下拜道:“犯婦胡氏見過兩位大人!”

翁縣令沉聲道:“本官問你,你先前承認,韋家小兒是你殺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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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點點頭,沒有任何猶豫:“是。”

翁縣令一拍驚堂木:“你為何要怎麼做,速速從實道來!”

胡氏道:“犯婦是為了報仇,縱然當年韋策逃過官府的製裁,我也要讓他斷子絕孫,後悔昔日所作所為!”

翁縣令皺眉:“你父之死全因咎由自取,你有何仇可報?”

胡氏道:“此事說來話長,大人且容犯婦稟報。”

翁縣令道:“講。”

胡氏道:“先父胡翰音乃大名府人士,經商有道,多年前便是一方富賈,不過他並不像其他商賈那樣囤積財富,而是將錢大半都捐了出去,修橋鋪路,施粥建寺,在當地小有名氣,先母早逝,先父便沒有續弦,而是將我撫養長大,又為我找了一戶人家出嫁。”

當時胡氏嫁得遠,也無法時時回家探望,直到某一天,娘家派人來告訴她,說她父%e4%ba%b2因為失手殺人,被官府緝拿起來。

她一聽之下便驚呆了,等她趕回家的時候,父%e4%ba%b2已經被當時的大名知府定了案,並將案子上奏朝廷,大名知府給她父%e4%ba%b2擬定的是秋後問斬的罪名。

像胡翰音這種大罪,原本是不允許家屬探望的,但胡氏經過多方奔走,終於得以在牢中見到神情憔悴的老父,這才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胡翰音對女兒說,在三年前,他們家來了一對姓韋的夫妻,男的叫韋策,女的姓張,是胡氏母%e4%ba%b2的娘家%e4%ba%b2戚,因為家境潦倒,不得不上門求助。

胡翰音見到他們可憐,便將他們收留下來,那韋策倒也長進,在胡家安頓下來之後,就發奮苦讀,還考取了秀才功名,可惜接下來的舉人卻沒考中,胡翰音就安慰他,說少有人一次便考中的,讓他不要灰心,安心住下來,胡家也不多差他們這一口飯。

韋策聽了這話,自然萬分感激涕零,又說如果沒有胡翰音的收留,自己現在哪裡還能談得上考取功名,隻怕早就窮困潦倒而死了,自己父母雙亡,就希望能夠拜胡翰音為義父,等自己高中之後,可以好好孝敬他。

胡翰音膝下之後胡氏一個女兒,女兒遠嫁,身邊沒有%e4%ba%b2人,聽了韋策的話之後不由意動,再說韋策還是個秀才,有個秀才當義子,那是求也求不來的美事,便答應下來。

二人很快就去官府上了文書,胡翰音正式將韋策收為義子。

但還沒等他將這事告訴嫁在外地的女兒,就發生了一件讓胡翰音始料不及的大事。

有一日他從當鋪回到家中,見自己房門半敞著,還以為是丫鬟打掃房間之後忘了關上,便隨手推進去。

誰知道這一推,就讓他看見床上躺著的女人。

胡翰音定睛一看,發現那女人不是彆人,正是自己義子的妻子張氏。

張氏赤身*,心口上還插著一把刀,雙眼直愣愣地看著房頂,明顯死不瞑目的樣子。

胡翰音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就大聲喊起人來。

第一個趕到的是韋策,他看到這副情景也呆住了,而後悲憤地指責義父想要逼、奸自己的妻子不成,惱羞成怒,竟然還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