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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307 字 2個月前

如狼似虎地撲上去。

薑檔頭大驚失色:“你們要作甚!反了不成!哎喲,哎喲……”

驛吏看著這個場麵,臉色都快跟牆麵一樣白了,隻能在旁邊乾著急:“彆打了,彆打了!”

薑檔頭等人在京城過慣了好日子,也就是在京城地麵上撒撒威風,如何打得過剛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過來的龐齊他們,當即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從打架變成挨打,最後隻能抱著頭跪地求饒,直說不敢了。

亂局之中,薑檔頭趁機要溜,早就等在旁邊的龐齊飛起一腳,直接將他踹倒在地。

薑檔頭見他還要來一腳,連忙喊道:“龐千戶,龐大哥,不來了,不來了!咱不敢了,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家兄弟,彆這樣!”

龐齊獰笑:“現在知道是兄弟了,你剛剛怎麼不說這句話!還說我們指揮使是老烏龜?嗯?!”

這薑檔頭自扇嘴巴:“小弟嘴賤,小弟嘴賤,小弟才是烏龜!龐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彆跟小弟一般見識啊!”

龐齊又踹了他一腳:“早服軟不就好了!是不是覺得自己傍上東廠這條大船,腰杆子硬了,連昔日的兄弟也不放在眼裡了啊!”

薑檔頭哭喪著臉:“小弟哪敢呢!不瞞龐大哥你,實在是上頭有令,讓我們在外頭不用給錦衣衛麵子,小弟這才不得已為之啊!”

龐齊也想從他身上探聽一些消息,便將他拎起來:“袁指揮使乃兩朝元老,你們廠公都敢不放在眼裡,想必抱上了更粗的大%e8%85%bf了?”

薑檔頭苦笑:“龐大哥,你也知道規矩的,小弟怎麼好隨便議論廠公啊!”

龐齊喔了一聲,回頭叫手下:“他皮癢,過來接著打罷!”

“彆彆彆!”薑檔頭連忙抓住龐齊的手,“龐大哥你最近不在京城,想必消息有些不靈通罷!是這樣的,陛下新近封了一位通元翊教廣善國師!”

龐齊:“什麼國師?”

薑檔頭:“通元翊教廣善國師。”

龐齊:“……這名字也太長了點,然後呢?”

薑檔頭:“這位國師神通廣大,法術高強,陛下很是信服,將其奉為上師,還準備在西市建大永昌寺……”

龐齊又踢了他一腳:“你廢話忒多,這和你們廠公有何關係!”

薑檔頭垮著臉:“哎喲我的哥,你也太沒耐心了!這位國師,乃是我們廠公引薦的!陛下敬重國師,對廠公也多有讚賞。廠公跟我們說,他向陛下建言,讓萬通回來統領錦衣衛,陛下已經答應了。實話與你說罷,袁指揮使的位置坐不長久了!”

龐齊大吃一驚,揪住他:“此話當真?”

薑檔頭:“小弟哪敢騙你啊!要不廠公怎麼會讓我們不用給你們錦衣衛麵子呢,他知道你們都是袁指揮使一手提拔上來的,等到萬指揮使回來,肯定又要恢複原樣,所以想給萬指揮使提前賣個好呢!”

龐齊也沒心情收拾他了,他將薑檔頭丟在一邊,又讓驛吏騰出幾個房間,便匆匆去向隋州稟報。

驛吏看見薑檔頭都吃了癟,哪裡還敢不答應,便連連應諾去準備了。

聽了來龍去脈,隋州臉上倒沒有什麼吃驚的反應,依舊語氣平淡地讓他們去分配房間。

見老大如此鎮靜,龐齊便也放下心來,依言去準備了。

雖然東廠的人騰出一半房間,但依舊不太夠用,唐泛便像先前那樣,與隋州共住一間。

待二人回到房間之後,隋州這才露出凝重的神色。

唐泛從熱水裡撈起擦臉的帕子,擰乾遞給他,道:“看來你回京之後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

隋州難得歎了口氣:“其實袁彬為人比萬通好上百倍,可惜他沒有萬通那麼強硬的背景,隻要萬貴妃還在一日,萬通的位置就屹立不倒。先前陛下隻是想要給他一點教訓,這才換上袁彬,現在陛下覺得教訓已經足夠,自然也就想讓萬通回來了。”

說到底,萬通也好,袁彬也罷,這些人都是皇帝的一顆棋子,皇帝想要他們怎麼樣,他們就得怎麼樣。

不止萬通袁彬,就連其他人也是這樣,太、祖皇帝設立六科言官,原本就是為了監察百官,進諫皇帝。後來又有內閣這樣的存在,宰輔一句話,皇帝也要三思而行,可惜現在這個朝廷,內閣閣老們的膽氣實在有限,就連劉珝有皇帝老師這樣的身份加持,也隻敢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上給皇帝敲敲邊鼓。

這種情勢下,科道言官勸諫的聲音再響亮,作用也有限。

唐泛卻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問題:“廣川,回去之後,你最好去袁指揮使那裡一趟,他在錦衣衛多年,雖然看淡名利,但也絕對不是會任由欺壓的人,他讓你執掌北鎮撫司,顯然欣賞你的才乾,且有意培養你為他的接班人,如果你能夠徹底得到他的認可,接收袁彬的勢力,那麼即使萬通回來,他也不敢輕易動你了,到時候你已經牢牢控製住北鎮撫司,自然不必就再忌憚萬通。”

“還有,”他坐在床上,彎腰除去鞋襪,擁被躺在床上,為隋州謀劃道:“你是周太後的侄孫,陛下對你的信任,其實並不比萬通少。你回去之後,隻需要記住兩點,便可在陛下麵前巋然不倒,任萬通如何使計,都奈何不了你。”

隋州挑眉:“願聞其詳。”

唐泛道:“第一,陛下做的事情,你不要去反對,他若是問你的意見,你也不要表態,他說什麼,你就做什麼,除非與你的原則立場有悖。第二,萬通扳倒袁彬之後,你要為袁彬求情,陛下若是問你原因,你就說,願以袁文質事先帝之心事陛下,這樣陛下不僅不會怪罪你,反而還會赦免袁彬,也對你更加%e4%ba%b2近。”

成化帝有著諸多毛病,但同時他也是一個頗為心軟,念舊情的人,然而他又是一個皇帝,是皇帝就不會喜歡彆人成天跟自己作對,這樣種種性格反映在他身上,鑄就了一個十分矛盾的人。

唐泛雖然跟皇帝隻見過寥寥兩麵,但從隋州、汪直這些常常與皇帝打交道的人的側麵描述中,不難推斷出皇帝的性格。

但這番話很有揣測帝心的嫌疑,是犯忌諱的,若不是隋州這等%e4%ba%b2近之人,唐泛萬萬不會說出來。

隋州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暖意溫融,十分受用。

“我明白,多謝你。”

唐泛一笑:“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是夜,唐泛睡得頗為安詳,並沒有因為這些事情而影響了心情。

隋州卻有些睡不著。

唐泛為了不至於在翻身的時候壓到隋州的傷口,主動要求睡在裡麵,這會兒還半側著身,後背幾乎半靠在牆壁上,隋州看著都替他難受,唐泛卻依舊酣然入夢。

隋州目光沉沉,安靜地看了許久,又伸手去勾勒那張俊美的麵容。

手指最後落在對方的%e5%94%87上,卻隻是輕輕摩挲了片刻,不帶任何□□和猥褻,隻有珍而重之的虔誠。

在遇到唐泛之前,他的內心其實十分孤獨。

隋家人並不能夠理解隋州加入北鎮撫司的舉動,在他們看來,隋州應該像他兄長那樣在科舉上努力,為隋家闖出一條光宗耀祖的道路來,擺%e8%84%b1靠外戚身份上位的名聲,錦衣衛權力雖然大,終歸名聲不好聽,領個虛銜也就罷了,被人在背地裡喊朝廷鷹犬,又算是怎麼回事呢?

但隋州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就像一匹孤狼,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一直往前走。

然而他卻遇上了唐泛。

一個真心誠意為他籌謀,為他打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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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以一生相報耳。

月輝透過窗紙從外麵鋪灑進來,落在唐泛的臉上,為他的俊美更添幾分光暈,將他映襯得直如神仙中人,不似凡塵俗夫。

忽然,唐謫仙動了動嘴%e5%94%87,仿佛說了句什麼話。

隋州難得升起一絲好奇,湊近了些。

卻聽見唐泛嘴裡喃喃道:“蟹黃……豆腐羹……”

隋州:“……”

哎,唐大人好不容塑造起來的高大全形象又破滅了。

話說東廠的人被胖揍一頓就老實下來,薑檔頭沒敢再來撩撥他們,直到唐泛等人離開,他們都老老實實縮在自己的廂房裡沒出來。

唐泛他們自然也顧不上跟這等見風使舵的小人物計較,從薑檔頭的口中,唐泛他們得知,在他們離開京城的這一個月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正如隋州和唐泛所預料的那樣,張鎣果真被萬安找借口攆去南京了,刑部成了梁文華的一言堂。

在萬貴妃的枕頭風下,皇帝有意讓萬通替換下袁彬,重新執掌錦衣衛。

皇帝寵幸佞臣李孜省,又封僧人繼曉為國師,預備在西市建大永昌寺,強遷數十萬百姓,被朝野上下反對,雖然寺廟沒有建成,但皇帝對繼曉卻越發信任,還準備為他單獨建一座觀星台。

又聽說太子與萬貴妃不%e4%ba%b2近,萬貴妃耿耿於懷,時常在皇帝身邊進言,久而久之,皇帝對太子也不甚喜歡,反倒有意另立太子。

最後一樁消息純粹道聽途說,但能從薑檔頭口中說出來,想必也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這些消息裡,幾乎沒有一個是好消息。

可以想象,在京城等待著他們的,隻會是更加複雜嚴峻的局勢。

他們離京的時候,還是開春時節,如今不過時隔一月,便已經徐徐到了初夏。

不過這個季節在京城是最好的,既不很熱,又不很冷,白天穿上一襲薄薄的春衫也夠了,晚上頂多外麵再套上一件大氅。

無論前方局麵如何險惡,這樣的好天氣,總不會令人有壞心情的。

在馬車駛入京城,瞧見滿枝累累的紫藤時,一行人也都振作起精神來,唐泛需要先回刑部述職彙報,隋州則要去北鎮撫司,二人約好晚上回家再細說,便各自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入城之前,唐泛就在驛站裡梳洗過了,此時雖然還穿著常服,卻沒有風塵仆仆的疲態,他就是想著反正遲早都要過來的,與其等著梁侍郎挑毛病,還不如自己先主動上門。

到了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