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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49 字 2個月前

衛戰,北京城現在會如何,大明現在會如何,那還難說得很呢。

唐泛提醒道:“從土木堡的事就可以看出,白蓮教所圖甚大,隻怕李漫的事情也隻是冰山一角。”

一牽涉到白蓮教,那就不是唐泛一個人能夠解決的事情了,北鎮撫司在這方麵經驗更加豐富,交給他們去追查顯然才是更合適的。

隋州頷首,又冷冷道:“以李漫其人的心性,便是沒有那陳氏,沒有白蓮教的慫恿蠱惑,估計也會做出那種事。”

他擺明對這種殺妻滅子的男人沒什麼好感。

唐泛道:“這天下間像李漫那樣的人不在少數,是以才有了白蓮教的可趁之機。”

他又見隋州麵露疲色,就問:“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隋州搖搖頭:“也就是上回和你說過的,白蓮教妖徒借著風月話本,從中夾雜謠言,借以橫行魅惑世人,近來無非都在查封書籍罷了。”

唐大人啊了一聲,笑得有點諂媚:“廣川啊,咱們能打個商量不,你們要是瞧見了一本叫《梨花緣記》的,要是翻閱之後沒有問題,能不能彆查封,還有一本叫《飛劍記》的……”

他的聲音在對方麵無表情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終露出心虛的表情。

隋州道:“上頭有命令,但凡風月話本,一律查封。那些去查的人僅僅隻是隨意翻閱,很難發現裡頭是否出了問題,所以寧可殺過,不能放過。”

“而且,”他頓了頓,看著唐泛,冷峻的表情終於浮現出一絲無奈,“你一個朝廷命官,跑去匿名寫那種話本,萬一被發現了,隻怕名聲不保。”

唐泛嘿嘿一笑:“那有什麼,其實不光是我,朝中有不少人,都在乾這種事,反正用了筆名,誰也認不得誰,否則光靠俸祿,怎麼足夠養家呢,若是不想貪腐,也就隻能另辟蹊徑了。不妨告訴你罷,刑部何侍郎你認識罷,那本《潮聲弄月》便是他匿名寫的,還有我一個同年,原先同為翰林編修的,不過如今已經外放了,他也曾為了生計寫過一兩本話本,因為行文比我放得開,內容香豔,深受書商歡迎,潤筆費也比我多呢,還有禮部的人,每回會試完畢,都會將名次高者的答卷賣給書坊,以從中賺取費用,自有想要高中的學子們前仆後繼去買了來參考揣摩,那可比我們寫話本的好賺多了!”

隋州聽對方如數家珍,木然著一張臉。

他自然記得唐泛說的刑部何侍郎,那可是以剛正嚴肅出名的一個老頭兒,隋州很難想象何老頭會在私底下寫這種風月話本,而且以錦衣衛的偵訊手段,竟然還會不知道這種事情,看來也需要反省一二了。

又聽唐泛在那裡長籲短歎,博取同情:“所以啊,你看我們這些文官,看著威風八麵,實際上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當了官,禮尚往來,沒錢寸步難行,上官做宴,你不送禮,等於得罪了人,以後再難寸進,如果要送,又沒錢,就隻能去下麵搜刮,百姓因此苦矣,說到底也不能全怪他們。不過我並非為他們開拓,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我這樣聰明機智,寫得出本子拿得到潤筆費嘛……”

隋州:“我有俸祿。”

唐泛還在繼續:“你說是不是啊,廣川……啊?你剛說什麼?”

隋州:“我有俸祿,不必擔心。”

錦衣衛跟文官不太一樣,他們有月糧和行糧。

月糧跟文官一樣,就是每個月的俸祿,行糧就是出差補助,像北鎮撫司這種經常要出外差辦案的,差旅費就不會少,更不必說到了地方,還會有各種孝敬和灰色收入,而且錦衣衛最初的職責是禦前儀仗,隨時都要保持光鮮亮麗,再加上錦衣衛這幫大爺們凶神惡煞,人見人怕,所以就算有時候朝廷吃緊,戶部一時開不出錢糧,也絕對不敢克扣錦衣衛的錢糧,大家都知道,柿子要撿軟的捏嘛。

唐泛一個人住,又不用養活全家,再加上一個阿冬也吃不了多少錢,但他自己好美食,所以有時候總往外跑,最後也省不下多少。

反觀隋州,那才是勤儉節約的好典範,因他也是一個人住,卻沒有什麼不良嗜好,甚至不像唐大人那樣對美食有出乎尋常的熱愛,每日除了在衙門就是回家,生活簡單得堪比苦行僧,按照規矩逢年過節給家裡和上官送過年禮,一年下來竟還有不少節餘,完全把唐大人甩出八條街。

唐泛聽了他的話,愕然半晌,然後狂笑起來,最後不得不扶著隋州的肩膀穩住身形,一邊揉肚子:“哎喲喂,那我兄妹二人以後就賴上隋百戶了,等我真把俸祿花光了,你可要接濟我啊!”

隋州:“嗯。”

唐泛還是忍不住想笑,卻也有些感動,他知道,不是誰都有資格讓對方說出這樣一番話的。

“廣川,老實說,從前我對錦衣衛的印象平平而已,但自認識你之後才知道,錦衣衛之中,竟也有你這般值得結交,引以為知己的真漢子!”

隋州冷冷淡淡的眼睛裡多了一絲暖意,雖然依舊還是言簡意賅地嗯了一聲。

“過兩日,我外祖母做壽,你可願一同前往?”他問道。

隋州的外祖母姓周,身份可不一般,正是當今周太後的姐姐。

周氏原本出身平凡,明代有規矩,後宮女子一概選自民間良家,不要高官顯宦,以免後宮外戚聯合起來亂政,周氏從一介後宮女子得封貴妃,最後又以皇帝之母的身份成為太後,周家自然也跟著%e9%b8%a1犬升天,飛黃騰達。除了周太後的父%e4%ba%b2得到追封之外,兄弟也都各自封了侯伯,因為周氏的緣故,隋州的外祖父也得封了一個錦衣衛指揮使。

錦衣衛指揮使是錦衣衛的最高官職,但不是隻有一個人能當,像萬貴妃的弟弟萬通,現在也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但他是實打實的掌權派,另外還有一位指揮使叫袁彬,他曾經救過先帝的命,在錦衣衛裡影響力也很大,同樣是實權派。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錦衣衛指揮使還有很多,大部分都是皇帝封賞的虛職,掛著名,光拿錢不用做事,當然也就沒有實權。

這種外戚爵位屬於暴發戶行列,跟武安侯那種因功世襲的勳爵還不能比,一點實權都沒有,就叫著好聽罷了,每年有錢糧領,僅此而已。

隋家托周太後的福,隋州的父兄也在錦衣衛裡掛了一個虛職,這種虛職光拿錢不做事,同樣很招人眼,他們又還不是周太後的直屬%e4%ba%b2戚,也不姓周,彼此更隔了一層,所以隋州進錦衣衛後,也隻能從一個小旗做起,慢慢升遷。

既無實權,又是外戚,一般文官都不願意跟隋家交往,一是為了避嫌,二是不想自降身份。

不過唐泛聽了他的話,卻想也不想就道:“兄弟一場,你外祖母自然也就是我外祖母了,過兩日你喊上我,一道前往便是。”

隋州心頭微暖,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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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與白蓮教有關,對李家的事情,經由隋州上報,北鎮撫司對其十分重視,但正如唐泛所預料的那樣,李漫與陳氏既是早有圖謀,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當北鎮撫司的人在保定府境內追上疑似李家人的馬車時,卻發現裡頭僅僅剩下阿秋和其他幾名李家仆人。

根據阿秋等人的說法,身為主人的“李麟”,在一出京城後,並沒有像原先說好的那樣舉家遷往南京,而是立馬給每個下人分了一些銀錢,將所有人就地遣散,讓他們往不同的方向走,自己則坐著馬車隻身往北,不知所蹤。

而阿秋他們,至今也不知道他們所看到的“李少爺”,內裡很可能早就換了個人。

事到如今,尋找“李麟”和陳氏已非一日之功,也不在順天府的職權範圍內了,隋州將此事交接給同僚之後,唐泛也就可以甩手不管了,但他每回看到阿冬的時候,仍舊偶爾會想起張氏和阿夏等人,心中不免感慨造化弄人。

有了隋州出麵作證,又加上事情種種可疑之處,這樁案子就成了懸案,彈劾唐泛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潘賓特地派老王他們過來找唐泛回去複職,這位府尹師兄雖然常常給唐泛製造各種麻煩,但心地並不壞,也還有同門之誼,若非如此,當初唐泛也不會肯放棄翰林院編修的清貴官職,到他師兄的麾下來。

過得兩日,周老太太做壽那天,唐泛便帶上阿冬,隨著隋州一道上隋家,為他的外祖母慶生。

周老太太隻生了一兒一女,女兒便是隋州的母%e4%ba%b2。

隋母嫁給了隋父之後,生三個孩子,隋州排行第二,上頭還有個長兄隋安,下邊還有個幼妹隋碧。

雖然跟周太後沾了%e4%ba%b2戚,可隋家說到底也是普通人家,並沒有像武安侯府和李家那樣三妻四妾,烏煙瘴氣,隋州的父%e4%ba%b2隻有隋母一個妻子,而隋州的祖父祖母也都過世了。

周老太太的兒子一家在外地當小官,隻有女兒一家還留在京城,兄妹二人兩相合計之下,為了不讓老母%e4%ba%b2舟車勞頓跟著到外地過晚年,就決定依舊讓周老太太住在京城,隋家則買下老太太隔壁的宅子,搬過來與老太太比鄰而居,這樣既可以照顧到老太太,又不至於讓人說閒話。

在聽了隋家的%e4%ba%b2屬輩分之後,唐泛就有些奇怪:“如此說來,你家倒是人口簡單,何以你還要單獨搬出來居住?”

隋州淡淡道:“我的兄長蔭封百戶,但隻是虛職,他在錦衣衛裡當差當不慣,還想著靠讀書出人頭地,不過如今仍未中舉,而我雖然起點比他低,如今卻也算有一官半職,所以我那嫂子看我有些彆扭,與其成日在家齟齬不斷,倒不如搬出來清靜。”

唐泛這下明白了,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隋安是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父母肯定會偏心看重幾分,照隋州的性格,必然不耐煩在這些家居瑣事上囉嗦的,便索性搬了出來,也避開矛盾,免得兄弟鬩牆。

周老太太的大壽,兒子一家在外地趕不回來,自然由女兒為其操辦,本來以周老太太和周太後的關係,隋家也不敢慢待,不過老太太自己不想大辦,她說自己出身尋常人家,沾了太後的光才有今日富貴,更應該惜福,所以與其大肆操辦,浪費錢財,叫一堆不認識的人到跟前來賀壽,還不如將自家兒孫叫在一塊,熱熱鬨鬨吃頓飯也就罷了。

壽宴是在周家老宅辦的,隋州他們一家隻需要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