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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62 字 2個月前

去,隻會害了他自己。”

唐泛從李家離開,直接就回到順天府,見杜疆正坐在他的值房內,便笑道:“小湖今日得閒了?”

杜疆字小湖,作為順天府的校檢,他是專門幫唐泛處理一些文書卷宗的,也算是他的副手,校檢一職沒有品級,不算是朝廷命官,但這個職位依舊有許多人搶破頭。因為大明朝到了當今成化帝,對學曆的要求已經非常高,舉人是很難當官的,連三榜同進士都要低人一頭,隻有當上進士,才有資格謀取一官半職。

杜疆今年三十多歲,二十多歲那年中了舉,在那之後連考兩回進士都落榜,不得不找了門路進入順天府,先尋一份差事養家糊口,再作打算。

大明朝像杜疆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唐泛進順天府之前,杜疆就已經在順天府做事了,他生性一絲不苟,做事也很認真,原本在順天府並不得誌,屬於受人排擠的那種人,不過唐泛很欣賞他,進來之後就把人要過來,給自己打下手,杜疆確實也不負所望,幫了他不少忙,有時候還會給唐泛出出主意,與幕僚無異。

杜疆聽了他的調笑,卻並沒有跟著笑起來,反倒一臉嚴肅:“大人,陳氏不見了。”

唐泛拿起茶盅的手一頓:“怎麼回事?”

杜疆道:“李漫入獄之後,她就被李家的人趕了出去,然後就找了一間客棧落腳,我聽了您的指示,就讓人在客棧外盯著,誰知道昨天一天都未看見陳氏外出,衙門的人就去問客棧掌櫃,掌櫃說陳氏昨日就退房了,並沒有說要去哪裡。”

李漫殺妻,雖然有憑有據,有前因有後果,從頭到尾看似跟陳氏沒什麼關係,但唐泛總覺得這美貌婦人肯定在其中也沒少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又見她從頭到尾低調異常,既沒有因為李漫入獄而害怕,也沒有因為被趕出李家而惶恐,表現得太過鎮定,反倒不同尋常,便讓人去盯著那個陳氏,卻沒想到居然還讓對方給溜了。

唐泛道:“你讓人去她住過的那間房裡搜查過沒有?”

杜疆點點頭,他做事細致謹慎,這些事情本不用唐泛吩咐。

“搜查過了,也沒什麼異常的,陳氏隨身的行李本來就少,後來我又%e4%ba%b2自去了一遍,結果在牆邊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很小的標記,痕跡好像是新刻上去的,約莫兩個指節那麼高,也不知道是不是與陳氏有關。”

唐泛被挑起了好奇心:“長什麼模樣?”

杜疆拿來紙張,憑著記憶在上麵把標記的大致模樣畫了出來。

唐泛一見之下,就%e8%84%b1口而出:“白蓮教?!”

杜疆也是悚然一驚:“什麼,難道那婦人還與邪教妖徒有關,這不就是一樁普通的殺妻案麼?”

唐泛麵色也漸漸凝重起來:“我原本也隻是覺得這婦人有些可疑,所以才會讓你去盯著她,誰知道還牽扯出這麼一個事情來。”

杜疆道:“這下可就有些難辦了。她既是與白蓮教有關,卻待在李漫身邊,甘為妾室,想必沒少慫恿他去殺妻,也不知道有何目的。”

唐泛苦笑,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頭汪直的白玉駿馬還沒有下落,這邊李家的事情又跟白蓮教有關,麻煩事都一起上門了。

他想了想:“這樣罷,你繼續讓人尋找陳氏的下落,那客棧房間已經有人進去過,現在打草驚蛇,估計就算跟白蓮教有關,他們也不會再出現了,不過你還是派人盯著,以免有什麼遺漏,再去和潘大人稟報一下,我這就去找北鎮撫司的人,跟他們知會一聲,錦衣衛之前就曾追查過白蓮教的事情,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頭緒。”

說到這裡,唐泛又想起之前他半夜被人掐脖子的事情,對方故意在他麵前裝神弄鬼,事後也證明了與白蓮教有關,看來自從李子龍的事情之後,白蓮教餘孽一直就沒有離開過京城,隻不過由明轉暗,潛藏起來罷了。

兩三年前,妖道李子龍暗中結交宮內宦官,差點把皇宮都翻了天,連皇帝差點也被放倒,也就是在那次事件中,皇帝覺得錦衣衛和東廠很無用,汪直則利用皇帝這種心理趁勢而起,短短時日就爬到高位。自那之後,錦衣衛才警醒起來,將京城翻了個底朝天,其間沒少與白蓮教徒發生衝突,折損不少人手,這才將白蓮教的氣焰壓了下去,誰知道時隔兩三年,白蓮教一直沒有被徹底鏟除,稍微遇到一點機會,就能春風吹又生。

不過白蓮教既然能夠從宋朝一直延續下來,又經曆過宋末的混亂,元朝的黑暗,元末的亂局,直到今天,如此曆史悠久,存在數百年的邪教組織,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錦衣衛想要在短短兩年內就將它們徹底剿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唐泛交代完杜疆,就先去了北鎮撫司。

很不巧,薛冰不在,在北鎮撫司當值的也不是唐泛認識的熟麵孔,唐泛詢問了兩句,見他們不肯透露,便也不勉強,轉身就欲離開。

卻聽身後傳來熟悉而冷淡的聲音:“你找老薛作甚?”

唐泛回過頭,喜道:“廣川兄,你回來了?”

隋州還是那一副八風不動的冰塊臉,不過他見了唐泛臉上毫不作偽的喜色,眼中隨之流露出一點笑意,點點頭:“嗯,你找老薛?”

唐泛笑道:“本來是想找你的,前幾天來過一趟了,那會兒老薛說你出外差去了,沒想到你這麼快便回來了,若是你方便的話,正巧有些事要和你說。”

隋州道:“你拜托老薛的事情,我也聽說了。”

他頓了頓,臉微微一側,示意自己身後的人:“以後若是我和老薛都不在,你可以找龐齊。”

龐齊也是一身錦衣衛的打扮,不過看上去官職要比老薛還略低一些,人也比老薛年輕,一張娃娃臉的麵孔,逢人就笑,很是溫和無害。

不過唐泛卻不敢因此就小看他,能夠在北鎮撫司任職,看遍諸般刑獄都麵不改色,那一定不能用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行走在外,知人知麵不知心,往往長得越是無害的人,很可能越是厲害角色。

唐泛朝對方點頭致意,並自我介紹:“唐泛唐潤青,順天府推官,那日你跟著廣川兄去回春堂查案的時候,我們已經見過麵了。”

能夠直接以字相稱,又聽了隋州那句“以後有事可以找龐齊”,龐齊就是再傻也知道這個人跟自家上司關係很好,不能得罪,便連忙也拱手見禮:“唐大人太客氣了,以後有事吩咐一聲就好!”

隋州卻沒什麼耐心再聽兩人說什麼沒有營養的場麵話,直接就打斷他們:“見賢,你有事先去忙。”

龐齊應聲離去,隋州二人則離開北鎮撫司,往外漫步而走。

隋州道:“你上次拜托老薛查那尊白玉駿馬的下落,已經查到了。”

唐泛忙問:“在哪裡?”

隋州道:“就在東廠廠公尚銘家中。”

唐泛麵色古怪:“……”

隋州道:“那尊白玉駿馬本來就是尚銘花高價從英國公手中買下來的,當時汪直也想要,不過沒能搶過尚銘,所以那東西跟他沒什麼關係。”

唐泛苦笑:“潘大人這下可要為難了,隻不過汪直為何好端端地,要如此作弄他。”

知道了白玉駿馬的下落也沒用,順天府難道還能跑去找尚銘要?彆說這東西本來就是尚銘的,就算不是,以潘賓的麵子,難道去要了,尚銘就會給?

換個角度說,汪直難道會不知道那東西在尚銘那裡?可他還讓順天府去找,這不是擺明了想作弄為難潘賓嗎?

難道汪直真的就像外界傳聞的那樣,跋扈任性,隨心所欲?

隋州想了想,道:“汪直跟尚銘一向不和,可能隻是想惡心一下尚銘而已。”

唐泛攤手:“但是毫不相乾的潘大人卻因此被拖下水。”

隋州:“那你們要如何應對?”

唐泛搖搖頭:“我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潘大人再說罷。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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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李漫殺妻與陳氏失蹤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又提到那個白蓮教印記。

隋州頷首:“白蓮餘孽死灰複燃,隻會暗中搗鬼,我會讓人留意的。”

不知道為什麼,隻要有隋州的這一句話,唐泛就知道他一定會用心去做,而自己也就產生一種重任被托付出去的放心。

興許有些人辦事靠譜,天生就能讓人放心,而隋州就是這樣的人。

唐泛笑道:“那就拜托你了,原本你從外地回來,我是該與你坐下來暢聊的,不過白玉駿馬的事情,潘大人一直很上心,我得先回去告訴他一聲,不如咱們改天再約?”

隋州嗯了一聲,冷場片刻,忽然問:“你今日幾時回家?”

唐泛:“若是無事的話,便與尋常時間一樣下衙歸家,怎麼了?”

隋州:“那今夜我去找你。”

唐泛下意識應好,回頭想想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到底有哪裡不對呢?

聰明絕頂的唐大人在回去的路上苦思冥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且不提潘賓得知白玉駿馬的消息之後是多麼糾結,沒了阿冬過來送點心,唐泛下班之前都先在外頭解決了晚飯問題,然後再回家,不過想想今天白天隋州說過要來,唐大人就又拐到街邊雜食鋪裡買了點鹵味,在旁邊酒鋪裡買了一小壇黃酒帶回去。

兜了一圈遠路,等他慢悠悠地回到家,發現家門口已經站了個人,可不正是隋千戶?

“早知你這麼早過來,我就先回家了,免得你在門口枯站!”唐泛連忙加快腳步朝他走過去,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無妨。”隋州道。

唐泛發現他手裡也提著一些吃的。

隋州:“我家離你這裡遠,今夜索性在你這裡住下,你不介意罷?”

唐泛:“啊?不介意,不介意,明日休沐,正可秉燭夜談!”

唐大人過的完全就是傳說中的單身漢生活。

人家當了官,不說成%e4%ba%b2有家眷的,最起碼也有一兩個小廝伴當跟隨左右,唯獨唐泛一個人住,夜裡對著月亮吃小食看話本,倒也頗有情趣。

隻是多一個人在,終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