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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393 字 2個月前

人如沐春風,有些人不開口說話,卻隻讓人覺得他孤僻冷漠,這就是氣質的區彆。

最後,溝通能力和說話能力也很重要,古往今來,能夠在官場上長袖善舞,並最終登上權力巔峰的,沒有一個不是善察人心,八麵玲瓏之人,譬如現在的內閣首輔萬安,雖然大家都在私底下喊他“萬歲閣老”,譏笑他隻會曲意逢迎,磕頭喊萬歲,但卻不能否認他很會做人。

唐泛的%e4%ba%b2和力顯然很不錯,就連素來不大瞧得起那些文官的薛淩,也在短短數麵之交中,就覺得唐潤青確實是個可交之人。

唐泛聽了他的話,哈哈一笑:“也好啊,我沒還去詔獄轉過,正好請老薛你幫我帶帶路,認個熟,萬一以後犯了什麼罪被丟進來,也免得兩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

薛淩抽了抽嘴角,彆人聽見詔獄二字就臉色大變,唐泛倒是與眾不同。

作為詔獄的工作人員,薛淩給出良心建議:“這詔獄好進不好出,等你進去了,想要再出來就難了,彆看外頭吹得天花亂墜,實際上詔獄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數倍,等你真見著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想進去第二次。”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一個屋子。

卻見薛淩在邁入屋子的時候,腳下生生一頓,結結巴巴道:“大,大哥!”

屋內正廳,隋總旗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看著兩人談笑風生地走進來,麵無表情道:“看來兩位很投緣啊。”

薛淩:“……”

唐泛:“……”

第11章

薛淩暗暗叫苦,他離開的時候,隋州剛被千戶大人找過去說話,隨口就吩咐他去請唐泛,薛淩跟著隋州也有不短時間了,自然明白這樣的命令並不是非常緊急的,誰知道隋老大會坐在這裡等呢?

他忙道:“大哥,唐大人來了,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隋州嗯了一聲,薛淩如獲大赦,忙不迭閃人,臨走前還不忘丟給唐泛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唐泛輕咳一下:“還未多謝隋總旗贈藥,用了三次之後,痕跡全消,十分管用。”

隋州的目光掃過對方衣領上方那抹恢複如初的白皙,說了句“跟我來”,就起身往外走。

唐泛跟在他後頭,穿越院落,來到另外一所房子前麵,進去之後又通過階梯一路往下走,隨著越往下走,周圍的溫度也要比地麵低上許多。

因為常年不見天日的緣故,周圍環境十分陰暗,卻並不潮濕,兩邊燭火搖曳,似乎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這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把守,兩人踩在台階上,腳步聲空遠回蕩,令人不由自主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地方本來是被用來安放北鎮撫司的一些刑具武器,不過現在又多了一具屍體。

為了存放屍體,隋州命人將不少冰塊搬過來,堆積在屍身周圍。

硝石製冰起源於唐末,到了明代,製冰技術已經十分發達,每到夏日,小販們會在街頭售賣冷飲冷食,大戶人家也會用冰塊來消暑納涼,北鎮撫司財大氣粗,就更不必說了。

“鄭誠?!”當唐泛看見那具屍體時,他不掩驚訝,又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這倒不是唐泛心理變態,對鄭誠這個紈絝子弟的屍體彆有興趣,而是他本以為東廠起火,鄭誠屍身被焚毀殆儘,卻沒想到隋州早有防備,竟將鄭誠屍體轉移出來了。

唐泛道:“隋總旗先見之明,唐某佩服得很。”

雖然能想到這一招的人不少,但敢這麼做的人實在不多。

如果東廠知道當初自己帶走的是一具“假鄭誠”,肯定少不了來找隋州的麻煩。

不過以隋州的背景,想來也是不必擔心的。

但隋州聽了他的誇讚,臉上殊無得意之色:“我們在他身上毫無發現。”

唐泛的視線落在鄭誠身上,這個生前拈花惹草,風流成性的紈絝子弟,眼下已經變成一具不言不語的屍體,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剝了精光,靜靜地躺在這裡,因為用冰塊降溫保存的緣故,屍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白色,不過大體上還算完好,並沒有腐爛。

實際上在他剛死的那天晚上,唐泛就已經仔細檢查過一遍了,當時仵作也說沒有什麼發現,後來隋州他們檢查不出什麼也是正常的,要不是因為疑點太多,給他安上一個“縱欲過度%e8%84%b1陽而死”的死因也挺合乎情理的。

唐泛的目光在鄭誠的屍身上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檢查程序比那天晚上更為詳儘。

隋州見他不避其穢%e4%ba%b2自上手,神色不由微微一動。

隨著國朝基礎日趨穩固,武官的重要性進一步降低,偌大國家等於是文官集團在治理,這就使得絕大多數像唐泛這樣以科舉晉身的官員,骨子裡天生就有股優越感,他們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當上父母官,能夠不盤剝百姓的,就能稱之為好官了,更不要說專精業務,做一行愛一行,把職務當成專業去研究。

隋州之所以驚訝,是因為他見過太多跟唐泛差不多職位的官員,彆說%e4%ba%b2自上手去檢查屍體了,連看到屍體都會皺起眉頭,避得遠遠的,所有工作,不過都是依賴底下的屬官小吏們,更因為自己不熟悉,所以他們說什麼也不生疑,導致最後被蒙在鼓裡,欺上瞞下的情況尤為嚴重。

相比之下,唐潤青可謂是一名實乾型的官員了,先彆說他對屍檢是否了解,單是這份願意%e4%ba%b2自上手的精神,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那頭唐泛已經將屍體再次檢查了一遍,連手掌心和腳底都沒有放過,他的目光在鄭誠身上一寸寸慢慢移動,從肚臍往上,掠過%e8%83%b8口,脖頸,下巴,鼻梁,額頭,最終落在頭頂。

鄭誠死的時候披散著頭發,現在卻是束成像平時一樣的發髻。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再加上之前揣測的死因,讓人更多地將注意力集中在脖子以下,卻忽略了頭頂。

“他的頭發是誰梳的?”唐泛問。

“從武安侯府帶回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隋州道。

唐泛沒再說什麼,他伸手解開鄭誠的發髻,將手指插入對方頭發間,慢慢地摸索起來。

忽然間,唐泛的手一頓,臉色變得有點古怪。

隋州立時發現了:“怎麼?”

唐泛:“你來摸這裡,頭頂,百會%e7%a9%b4。”

隋州按照他說的伸手過去,摸索片刻,眉頭深深鎖起。

“百會%e7%a9%b4處,略有凹陷。”他道。

唐泛略懂醫理,沉%e5%90%9f道:“我記得,若針灸百會%e7%a9%b4,有醒腦開竅,安神定誌之功。”

隋州是學武之人,這方麵懂的比唐泛多:“因百會%e7%a9%b4乃奇經三陽百脈之會,故有此名,重擊百會%e7%a9%b4能致人重傷昏迷而死。”

唐泛:“但事發當夜隻有婢女阿林在,她一個弱質女子,鄭誠又是清醒狀態,不可能會任由重擊而死,再者阿林本身有意勾引鄭誠,說明兩人關係實屬你情我願,說不得半分勉強,她也沒有必要拚死反抗。”

隋州頷首:“還有一種情況,不必重擊,隻要熟諳此%e7%a9%b4,以適度的力道日日敲擊,被敲擊者,一時半會不會馬上昏迷死亡,但是日久天長,卻會經脈紊亂破裂致死。”

如此說來,跟鄭誠朝夕相處的枕邊人,才是最有可能成為凶手的。

唐泛搖搖頭:“難怪,頭頂因為有頭發遮蔽,原本就不易發現,鄭誠的死因更令人不會馬上往這方麵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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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州:“你見過鄭誠的女眷?”

唐泛:“不錯,我在來此的路上,還發現了另一件事,正好與你說。”

隋州:“?”

唐泛:“我剛剛撞到畫像上那個去買柴胡的人,也想起來曾在哪裡見過了。”

隋州目光一凝。

唐泛:“他是武安侯府的人。”

隋州:“你確定?”

唐泛頷首:“我不會認錯,事發當夜,武安侯府一片混亂,當時的人太多,以至於我之前隻是覺得眼熟,剛剛再次看到人之後,我才想起來,就是那天晚上在武安侯府的仆役裡見過此人。”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發現。

兩人離開冰窖,隋州讓人去將鄭福帶過來,唐泛則去淨手。

剛才上手摸屍體是工作所需,逼不得已,好潔的唐大人差點沒把手洗%e8%84%b1一層皮才罷休。

鄭誠的小廝鄭福一直是被扣留在北鎮撫司的,當下很快就被找過來,錦衣衛雖然以詔獄而聞名,可那是需要一定級彆的人才有的待遇,對付這樣的小人物,還用不著錦衣衛上諸般手段,隻是鄭福在鄭誠死後,又一直被關著,精神上極度緊張,整個人迅速憔悴下來,跟唐泛最初見到他的那副機靈模樣,簡直如同兩個人似的。

鄭福原本看到畫像還懵懵懂懂,聽唐泛說自己在武安侯府見過此人,便啊了一聲:“小的想起來了,這人確實是在侯府裡!”

隋州沉下臉色:“你先前怎麼不說?”

鄭福連連磕頭:“侯府裡人多,小的雖然跟在少爺身邊,也未必能認全,再說這人也不算侯府裡的,他是過來投奔慧姨娘的娘家遠房%e4%ba%b2戚,向來住在外院,小的也隻是見過一兩麵……”

隋州:“他在府裡住了有多久了?”

鄭福:“約莫有半年了,聽少爺說,倒是正經%e4%ba%b2戚,那會兒蕙姨娘過來求少爺,說她娘家的人都死絕了,就剩這麼一個表叔,希望在侯府裡謀個差事,混口飯吃,少爺也就答應了,把這人打發去馬廄那邊幫忙。少爺很少騎馬,出行都是坐轎子,小的也就很少見過這個人,不過聽說人還老實,也沒惹過什麼事,要不是唐大人提醒,小的還真想不起來!”

隋州不再多言,當下就讓人將鄭福帶下去,又命薛淩等人準備前往武安侯府。

一直坐在旁邊沒吱聲,看著他詢問鄭福的唐泛卻忽然開口:“且慢!”

這一聲,不僅薛淩頓住了腳步,連隋州也望了過來。

唐泛對隋州道:“此去的後果,隋總旗可想好了?”

隋州反應再快,聽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也不明白:“什麼意思?”

唐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