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溫子楚冷冷哼了哼,挽起袖子來一手摸了四枚鏢,眼睛微虛,瞄得那人四肢的方位,稍一比對,繼而飛快擲了出去,隻聽“當當當當”四下齊齊而落,其中三枚正在小廝手臂之上一寸來遠,另一枚卻不慎沾了他衣擺,割出個洞來。
小廝嚇得臉色慘白,冷汗直流,抖抖的拿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剛鬆了口氣,就聽得溫子楚不悅喝道:
“還沒完呢,放下作甚麼!”
“是是是……小的知錯。”他趕緊又抬起手,挨著那幾枚明晃晃地飛鏢掛著。
方才有些失手,溫子楚好生調整了一下情緒,複又拿了四枚在手,剛要扔出去餘光不經意看得抄手遊廊之上有個人不慌不忙地在走,懷裡抱著一大疊衣服,似乎有些遮擋視線了,他不自覺轉過身,看了一會兒,朝身邊一侍衛吩咐道:
“叫那丫頭過來。”
“是。”底下人抱拳得令。
不過多時,見得那侍衛過去,抱衣服的丫頭在原地佇足,仰頭和他說了幾句,遠遠的,能看她臉上表情愣了一愣。
溫子楚撩袍坐回石凳上,隨手摘了顆葡萄送入嘴裡,挑著眉慢慢兒的嚼。
瞧那丫頭咬著下%e5%94%87猶豫了半刻,終究還是轉了步子往這邊行來了,溫子楚微微含笑,自己正覺無趣得緊。
“世子尋我來有事嗎?”
因得手裡不方麵,初然也就省了規矩,示意沒法跟他行禮。
溫子楚看了一眼,“拿這衣服往哪裡去?”
“哦。”初然想了想,回答道,“去蘭園,這些衣服不好,還得改改。”
“蘭園?”溫子楚眸色古怪地打量她,心裡卻已猜得幾分,“你打哪裡來?”
“……花園那邊。”
“……”溫子楚好笑地搖了搖頭,“蘭園在南邊兒,你卻一直往北走?你以為到得了麼?”
“我是在往北走嗎?”初然抓抓耳根,下意識的回頭看自己方才行過的地方,若有所思。
溫子楚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伸手就往她腦門兒上彈了彈,“王管家到底招的什麼人進來,你做事,他放心不放心?”
聽得他話裡的嘲諷,初然當即挺直了背認真道:“世子還彆瞧不起人,不論這個,就說其他,采買果子酒水,分發請帖,打點雜物,我都做得極好,沒出過岔子,你不信問他去。”
看她這表情是有些急了,溫子楚無奈地勾起嘴角來,“我就隨口說說,犯得著這麼氣麼?”
“哼……你當然沒所謂了。”初然不看好的癟癟嘴,壓低聲兒抱怨,“你隻顧用著吃著,辦得不好還往人家身上發火,哪裡曉得彆人累不累。”
溫子楚聽清一句半句,擰了眉瞪她,“你敢用這般語氣同我說話?”
畢竟對方是高高在上的主兒,自己的確是有些唐突了,初然雖心裡腹誹,臉上還是佯裝笑意,賠罪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看得她神色的變化,那假作的笑臉讓溫子楚竟覺不適應,他尷尬地輕咳了幾聲,抬眼再看過去,約摸是抱得這一大堆的東西手臂有些泛酸,初然悄悄地換了換手,甩甩胳膊。
溫子楚瞧在眼裡,此刻才注意到她懷抱的都是上次裁製的新衣,隻因手肘部位有些許偏差,所以就叫人退回去再做修補,不曾想在她這裡。
他笑笑,喚得個侍衛來替她拿了衣服,方道:“聽穆侍衛說你輕功不錯?隻不知彆的功夫好不好。”
“彆的功夫?……”初然瞥見他對麵那幾個靶子和瑟瑟發抖地小廝,心下明白。
“暗器我以前學過,但許久沒練了,恐怕生疏得很。”
“無妨。”溫子楚取了飛鏢遞給她,“你扔個給我看看。”
對麵的小廝本才好容易得休息片刻,聽得初然說她“手生”,一麵溫子楚又拿鏢來給她,頓時驚出汗來,忙向他求饒。
“公、公子,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知錯了,小的往後再也不敢了!”
初然好奇的歪過腦袋問他:“他犯了什麼錯?”
“小過錯。”溫子楚說得不鹹不淡,悠閒抿茶,“就是偷了些錢財,也沒什麼打緊,讓他當一回靶子,你儘管扔便是,不必在意。”
“喔。”原來是同道中人,初然很是惋惜地望了望那人,當偷兒到這麼狼狽的地步也夠丟人了,她同情地歎了口氣,繼而將四枚飛鏢分彆夾於指間,也沒細看就嗖嗖幾下丟出去。
聞得四聲沉穩有力的悶響,看那其中三枚漂漂亮亮的緊貼於小廝臂彎下,隻可惜這最後一枚定住了衫子。
初然遺憾地搖搖頭。
“該,果真是許久沒練了。”
看得出她是故意想嚇嚇這小廝,溫子楚也配合著負手細看,煞有介事點頭道:
“馬馬虎虎,正巧借這機會,給你練練?”
“不練了。”初然拒絕得頗為直接,隻後退了一步,神色疑惑地盯著他。“世子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就不著急麼?”
“出事兒?”溫子楚提了茶壺在半空中一滯,繼而無所謂地笑起來,“你是說曽查良一案?”
“那是開封府的事,與我什麼相乾?”
初然微不可見地鄙夷地看了看他,又低下頭沒說話。橫豎人家是貴胄子弟,平日隻管賞花賞月玩下人,哪裡有多餘精神在乎誰死不死,誰又跟誰相乾了。
溫子楚瞅著她安安靜靜不說話,但多少也猜得出此刻她心裡必然冷嘲自己,故而想了想,又補充著說道:
“左右便是他們官場裡這幾個那幾個的不和,我就是關心那麼多也對自家無好處。我爹爹的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話語一頓,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裡的茶杯,好一會兒才笑出聲。
“我是忘了,你就是個丫頭……怎會知道這個。”說到後麵他語氣裡忽帶了幾分澀然。
初然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心裡猶自思量著什麼。
兩人皆一言不發地想著心事,過了一陣,底下裡來了個侍衛傳話道:
“公子,穆侍衛求見。”
“哦?”溫子楚方回身,擱下茶杯正襟斂容,“讓他過來。”
初然聞得這人名字,遲疑著自己要不要先離開,但不想一轉身時候就看見穆信朝這邊走來,她無法,隻得退到一邊立著。
“屬下參見世子。”
溫子楚微一頷首,笑問道:“穆侍衛不去查案,來我這裡作甚麼?”
穆信偏頭向初然那邊掃了掃,臉上閃過一瞬驚訝,隨即又仍舊冷著聲音回稟。
“屬下奉命調查曽大人生平,因聽聞世子曾與他同在晏相門下習字讀書,故而想前來打聽。”
“原來如此。”溫子楚知道他事務繁忙,也沒多言其他。
“你說。”
“是。”穆信又一抱拳,頓了頓,問道,“屬下想了解,曽大人生前可否與什麼人結有仇怨?”
“這話問得就大了。”溫子楚彈彈袖擺,淡淡道,“曽大人是晏相身邊的人,當然是屬晏相這一派,那龐太師一派的所有人自然皆同他有幾分隔閡,你莫不是要我一一列出來麼?”
“屬下並非是想問另一派,隻好奇……晏相身邊的人,有無同他有過節之人?”
“……晏相?”溫子楚垂眸細細回想了片刻,搖頭道,“曽查良是官一韋推舉上來的人,他一向唯其馬首是瞻,官一韋同那劉景素來不和,我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人了。”▂思▂兔▂網▂
“……”這幾日問過不少人,但凡提起曽查良的死敵,幾乎所有人都提到那戶部尚書劉景,這樣看來他的確是有最大的嫌疑。可劉景此人穆信是熟識的,他為官清廉,平易近人,更能善待百姓,不得不說是當今難得的好官,要說他殺了人……至少他是不信的。
“如此,多謝世子了。”
看他風塵仆仆這就要走,溫子楚忽然叫住他來。
“你既是查案,那我問你,這案子目前可有什麼進展?”
穆信%e5%94%87邊輕抽了抽,老老實實回答:“……不曾有半點進展。”
“嘖。”溫子楚就料到會這般,他靠在石桌邊笑得懶散,“看你也可憐得緊,這案子要是限期內破不了,隻怕王爺又將怪罪於你,不如我去替你求求情,讓你也早早%e8%84%b1離苦海。”
穆信想也不想便沉聲推拒:“多謝世子美意,屬下……尚無放棄之意。”
“你……”溫子楚沒奈何地狠狠剜了他一眼,“好心沒好報。”若非看在從小一塊長大的份兒上,瞧不得他這樣拚死拚活還費力不討好,他才沒閒工夫多管閒事,現如今看來自己還還當真是狗拿了耗子。
初然在一旁聽得好笑。
“人家偏偏就愛在苦海裡頭遊,又不是天底下個個兒都是世子,有吃有喝又有得玩,死了人也不用管……”
“誒誒誒!”溫子楚那手指往桌上一敲,忍了一肚子氣望過去,“你這丫頭,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她隻好背過手去,抿%e5%94%87不再開口。
穆信看得無奈,剛舉步想要走,驀地又記起什麼來,走到初然跟前,輕聲問她。
“你前日裡說你精通各種毒藥,那麼……上回酒宴上的菜肴中,你可發現曽大人所中之毒了麼?”
“她?”不等初然出聲,溫子楚就不屑地哼笑,“她一個黃毛丫頭能懂些什麼?醫官院都查不出的東西,莫非她就曉得了?”
“什麼話!”初然心裡不平,想著本來師門就已沒落,如今還被這樣一個紈絝子弟奚落,到底不快至極,她索性也不顧身份,提了幾分音調。
“天下奇毒隻要是有的,我師父都能辨識得出,我雖不如他,不言上萬,好歹千種毒物我還是識得的,你少瞧不起人。”
“哦?是嗎?”溫子楚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那你說說,曽大人中的什麼毒?你若說得出,你欠我那幾百兩銀票我就不追究了。”
“我……”初然一時噎住,“我……”看得穆信也正認真等著她回複,這會子才覺得方才誇口誇大了,結結巴巴蹦出幾個字來,最後,挫敗地垂頭。
“我暫時還沒想出來。”
“呐——我說得不錯罷?”溫子楚得意地朝穆信擺擺手,兀自歡喜,“這丫頭也就一張嘴能說幾句,你莫待指望著她,江湖上的小門小派如何信得?明日我就尋個頂好的大夫,必定幫你查出來。”
明眼人自看得出溫子楚是打定主意要把初然奚落到底,周遭一乾侍衛當然是不敢說什麼。
穆信垂下眼瞼打量她那表情,難得瞧她臉上這般傷感,想來是說到了痛處。畢竟她師門不久前遭了劫,早便不複當初,聽得有人如此取笑,心中悵然也是人之常情。他微微斟酌了一下,寬慰道:
“無妨,你也不必上心,這毒想來十分厲害,查不出也情有可原。”
他話才出口,溫子楚頗有些詫異地抬眸看他,啟%e5%94%87本欲說話,但最終還是沒吭聲。
初然哀哀歎了一聲,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