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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糖 則慕 4247 字 3個月前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新年來臨,曆來肅穆莊重的皇宮內外也掛上了大紅燈籠,宮女太監也在新年期間被允許可以在手上,頭發上,鞋子上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地方添加些自己的心思,有些宮女在辮尾綁了紅繩,有的則在袖口繡上了紅色的花紋,整個宮內上上下下看起來多了幾分喜氣,加上長安內落了雪,白色的雪映著細碎的紅色,顯得十分暖心。

新年的第二天便是迎春宴,皇家要邀請朝廷內數得上名號的官員來宮中舉辦宴席,皇上倒也勉強撐著起來為迎春宴做準備,謝興世則不得不守在皇上身邊,隨時防止出事。

左姝靜披了一套大紅色的暗金雲紋大氅,在迎春殿門口碰見了前來的周俊佑和虞不蘇,虞不蘇身後還跟著侍女打扮的秦豔豔。

入宮之後,左姝靜能與他們見麵的機會就幾乎沒有了,這還是她入宮以來頭一次見到他們。

見到左姝靜,他們三人也有些開心,周俊佑和虞不蘇都行了禮,秦豔豔作為侍女,不能走的太近,但也在後頭悄悄地擠眉弄眼。

左姝靜對著秦豔豔微微一笑,才對周俊佑和虞不蘇道:“不必多禮。”

虞不蘇抬起頭,笑著道:“所謂今時不同往日,您現在可是太子妃,怎麼也應該好好行禮。隻是之前匆促,微臣和周大人甚至沒來得及去王府祝賀一下您和太子殿下。”

周俊佑則認認真真地道:“那麼現在補上罷。恭賀太子妃殿下。”

左姝靜微滯,虞不蘇則尷尬地摸了摸臉,道:“周大人你這麼說感覺怪怪的,聽起來怎麼那麼不像在祝賀太子妃殿下呢……”

周俊佑疑惑道:“有嗎?”

左姝靜很讚同虞不蘇的說法,但她自然曉得虞不蘇完全是真心祝賀,於是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虞不蘇身後的秦豔豔,道:“你今日怎麼帶你師妹來了?”

虞不蘇道:“她沒入過宮,這次想跟著來見識見識……這次回來之後,她可能就要離開京城了,我便想著帶她來看看吧。”

左姝靜疑惑道:“她要去哪兒?”

虞不蘇輕咳一聲:“去塔達。”

左姝靜:“……”

虞不蘇趕緊解釋道:“她可不是要投靠塔達,隻是覺得想去塔達隨便玩一玩……”

左姝靜點頭:“我曉得。”

虞不蘇小聲道:“你到底還是入宮了,也不知道你哥哥如果曉得了會怎麼想……”

左姝靜心裡一動,正要說點什麼,一旁的周俊佑卻疑惑道:“左大人?難道左大人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入宮?”

他這是把虞不蘇所說的哥哥當做左寧昊了。

虞不蘇隻好道:“呃,也不是,隻是擔心宮內複雜,太子妃殿下會很辛苦……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周俊佑好笑道:“擔心歸擔心,到底肯定是欣慰的。”

虞不蘇連忙點頭,怕他再多問,匆匆地拉著周俊佑入了殿。

虞不蘇和周俊佑依次入座,沒一會兒謝興世來了,左姝靜才正式與他一同入殿。謝興世顯是處理完政務匆匆趕來的,雖然衣服已經換了相應的,但麵容卻有些疲倦。入殿之後,殿內的官員們紛紛起身行禮,謝興世有條不紊地依次應對了過去,最後兩人在最靠近正位的右側坐下,謝興世微微歎了口氣。

左姝靜輕聲道:“怎麼了?”

謝興世也輕聲回答:“我剛從養心殿回來,父皇的情況很不好。但他堅持要來迎春宴。”

左姝靜愣了愣,道:“那……”

“母妃也在勸。”謝興世揉了揉太陽%e7%a9%b4,“隻希望父皇能聽母妃的。”

可惜謝興世的祈禱並沒有起什麼作用,到了晚宴開始時,皇上還是來了,他的兩邊都跟著戰戰兢兢的隨身太監,還有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慧貴妃,皇上在正位上落座之後,底下眾臣還有謝興世左姝靜都紛紛行禮。誠如謝興世所言,皇上看起來十分疲乏,而且不住地咳嗽,與左姝靜最後一次看到他的臉孔相比,他仿佛老了許多歲。

皇上在正位上端坐著,勉力地說了一些希望新的一年大閔可以風調雨順,又說自己身子不適,如今一切都交給太子打理,辛苦太子了……都是一些吉祥卻也像在托付後事一樣的說法。

眾大臣心知肚明,同樣附和著皇上,眼看一頓迎春宴就要其樂融融地過去了,皇上看起來也沒什麼大問題,謝興世和左姝靜正要鬆口氣,卻不料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皇上對聲音不知怎的分外敏[gǎn],皺了皺眉頭,道:“外邊怎麼回事?”

就在皇上問出這句話的當口,外邊傳來了通報之聲,通報之人的聲音十分無奈且惶恐:“大……大皇子求見陛下!”

皇上一愣,而後怒道:“他怎麼來了?!”

“難道兒臣不能來?!”

誰也沒想到,大皇子竟然仗著侍衛不敢使用武力阻攔而就這樣硬闖入了迎春殿!

謝興世立刻站了起來,揚聲道:“侍衛都在做什麼?!”

這一聲卻是吸引了大皇子的注意,他看了一眼謝興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怎麼?!難道我讓你害怕了?!也對,你狼子野心,用儘下作手段毀了我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搶了我的位置,現在看到我當然會心虛!”

他看向皇帝,以手指猛地一指謝興世,而後高聲道:“父皇,兒臣必須要趁著今日這個時候,當著眾人的麵,揭發這個人的真麵目!”

左姝靜敏[gǎn]地注意到,大多數臣子們都是一臉震驚,而少數幾位,臉上卻是待著一絲緊張,且身子僵直,仿佛準備著要隨時站起來似的。

謝興世還未來得及再開口,皇上已然震怒,他在身邊太監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嘶吼道:“孽子!前些日子你是如何跪在朕的床頭哭泣懺悔的,今日……眾人麵前,你怎敢如此,你怎敢如此?!”

大皇子冷笑了一聲,還要說什麼,皇上卻又道:“來人,將這個孽子壓下去,終身圈禁,若再踏出掖庭一步,便以鴆酒賜死!”

大皇子顯然沒想到自己話還沒來得及說,皇上便聽也不想聽地將自己轟走了,他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還要張口,卻已經被再沒什麼好顧忌的侍衛們給押走了。

而那幾個原本蠢蠢欲動的臣子見此狀也都麵如菜色,而後垂頭不言仿佛剛開始自己什麼也不曉得一般。

但是左姝靜相信自己注意到了的話,謝興世定然也注意到了。

可眼下並沒有時間處理這些,因為皇上喊完那幾句話之後,臉頰便漲紅甚至隱隱發紫,而後整個人就直愣愣地往後栽去,還好他身邊的內監一直攙扶著他,所以不至於讓他真的倒地。

坐在皇上身邊的慧貴妃難得失態地大喊了一聲“讓太醫進來”——因為擔心皇上的身體,所以太醫們雖然沒有入殿資格卻一直守在殿外,眼下聽了慧貴妃的命令,立刻全部湧了進來。

謝興世站起來讓群臣先退出殿外,以免人過多反而影響皇上的救治,而後自己帶著左姝靜也退到了迎春殿之外。

這當真也算是奇景了——迎春殿外烏泱泱地站了一大片朝堂官員還有太子太子妃,外邊則包著一圈圈的侍衛和下人,大家都盯著嚴寒站在外頭,卻沒人敢多說一句話,每個人都看著大殿,聽著裡邊的微小的忙亂之聲,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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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不蘇經過左姝靜時,輕聲歎息道:“帝星隕落……”

左姝靜心裡一跳,看了一眼謝興世,見他同樣盯著大殿,眉頭緊皺麵上微帶焦急,不由得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謝興世微怔,側頭看了她一眼,而後不動聲色地回握住她的手。他們的手都不算熱,但握在一起卻給了彼此無限的力量。

可惜的是,他們一直這樣站到了半夜,忽然殿內傳來了嚎哭聲,一陣大過一陣,眾人麵麵相覷,心中有數,而後果然殿內傳來帶著哭腔的太監的聲音:“陛下駕崩了!”

這句話一傳出來,所有人立刻全部跪下,哭號之聲傳遍宮內。

接著慧貴妃傳喚謝興世入殿,主理全局。

這是極為忙碌,也略為混亂的一夜,謝興世與左姝靜還有後宮眾妃嬪以及內臣全部沒能入眠,皇宮上下原本的紅色裝飾也通宵地換為了白色,宮女太監全部著孝衣,原本因過年而喜氣洋洋的皇宮上下,一夜過去便不再見任何喜慶之色。

國不可一日無君,第二日,太子謝興世登基,生母慧貴妃封為慧太後,太子妃左姝靜為皇後。

每一次的先帝與新帝的交替,都是哭聲與笑聲同步暗自在宮內響起的,先帝駕崩,眾人猜測依照他與先帝的關係,想來他是會高興非常的,而實際上卻隻有左姝靜曉得,雖然先帝從前對謝興世有諸多猜疑甚至蓄意打壓他,但謝興世雖有失望與無奈,卻絕無一絲嫉恨。

隻是一切這些事情,外人知道與否也都不再重要。

當左姝靜再次踏上白玉台階時,有一些恍惚。

大約六年前,她也是這樣,慢慢走上去,成為一國之後。

然而那一次是晚上,她也身著鳳冠霞帔,可這一次,卻是在白天,直接穿著皇後之服。

原來當了皇帝再娶女子為皇後,和從太子妃成為皇後,儀式是並不一樣的。

她一步步往上走去,最後終於走到了謝興世身邊。

左姝靜看著謝興世,而謝興世也看著她,兩人目光交彙,最終嘴角都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後他們並肩而立,正對天地。

這近一年的時光恍若夢境,卻又比她以前所有的時光都要來的幸福。

最初成為左姝靜的時候,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荒唐。

而如今,她卻慶幸人生是如此荒唐。

若非如此,她怎能擁有此時此刻,怎能擁有身邊之人?

左姝靜想到了很多人,她完全不記得了的生父生母,還有始終神秘莫測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的哥哥與虞不刑,年邁的高宗,那些哭啼著離開的妃嬪,負責替自己看病的羅義,照顧自己的琉璃,麵善心惡的元皇後……她曾以為那些人充斥了她整個的生命,也以為這就是她一生能遇到的所有人了。

可他們卻終究如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