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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會回頭。

即便早已知道林淡的脾性,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樂正玖感覺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的輕鬆和釋然,而是難以排解的悲哀和空寂。他收攏五指,用力握緊這些東西,卻又什麼都握不住。

玄寂宗宗主壓下再次歎息的衝動, 提醒道:“你不看看你的識海嗎?”

樂正玖這才潛入識海, 發現那些不斷吞噬他靈力和精神力的黑洞已經不見了,漫天都是瑰麗的霞雲, 遍地都是翻騰的熔岩,天上地下一片深深淺淺的緋紅, 這樣的美景已經許久未曾得見。與此同時,他還感受到一股沁涼的風拂過耳邊, 帶著一絲清新的水汽,那是林淡留下的痕跡。她出入他的識海就像出入自己的洞府一般容易,恰如他們在一起練劍時隻需互相看一眼就能心靈相通。

思及此,樂正玖慘然一笑,卻又不小心咬破舌尖,嘗到了一絲腥氣。曾經他以為的最尋常不過的東西,卻原來如此珍貴。

玄寂宗宗主見徒兒越發消沉,不由多問了一句:“你與錦溪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兩年了你還是無法進入她的識海,更被她傷得如此之重?對於真心相愛的情侶而言,識海交融應該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吧?”

樂正玖搖搖頭,眸色顯得十分冷沉。

正在此時,梁錦溪匆忙跑進內殿,看見大師兄蘇醒了,不禁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連珠炮似地與他說話,又責備他不顧後果的行為,“……若不是我及時找來師父,你差一點就死了!”

樂正玖麵無表情地聽著,未曾給予任何回應。他觸不到梁錦溪的心,便也不觸了,隨她去吧。

梁錦溪尷尬了一瞬,卻還是喋喋不休地說著關心的話,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她對大師兄情有獨鐘,非君不嫁。

原本玄寂宗宗主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他看向這個關門弟子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審視。

殿內的氣氛一度非常沉鬱,但梁錦溪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該關心的還是關心,該問候的還是問候,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一個沉浸在熱戀中的少女。樂正玖曾經無數次地追問她為何他們的神識不能相融,她給出的答案永遠都是不知道。

無論發生了什麼,她都是最懵懂無辜的那一個,等著彆人來安慰嗬護。這樣的她曾經是樂正玖的最愛,但現在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唯有天知道。

梁錦溪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關心的話,卻不知怎地惹到了天啟劍,令它從劍鞘中掙脫,穿梭在兩人頭頂,發出尖銳的嘶鳴。破滅劍也隨之顫動,一股極厭煩,極焦躁,極失落的情緒經由劍柄悉數傳遞給樂正玖。

樂正玖的心臟發出撕裂一般的疼痛,縈繞在舌尖的血腥味也越發的濃重,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卻原來心尖血也是由舌尖逼出去的,他的舌尖缺了一個口,正如他的心尖空了一個洞,不知該怎樣才能填補。

天啟劍還在嘶鳴,見主人無動於衷,便發瘋一般劈砍著殿內的東西,然後在一麵巨大的牆壁上鑿出一條一條尖銳的痕跡,並漸漸拚湊成兩個字——林淡。

碎裂的石塊擊打在梁錦溪始終帶著寬容笑意的臉上,但是,當她看清這兩個深刻的字跡時,雲淡風輕的表情終於崩塌。天啟劍和破滅劍都融入了樂正玖的心尖血和神識,說是他的半身也不為過。這兩個字被天啟劍深深雕刻在牆上,是不是也證明它們同樣被樂正玖刻進了心裡?

梁錦溪再也笑不出來了,眼眶紅紅地看著那麵牆壁,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玄寂宗宗主也對天啟劍的行為感到很不可思議,然後就尷尬了。這都什麼事呀?當初不是口口聲聲說林淡破壞了他們的感情,是多餘的那一個嗎?怎麼林淡走了,她存在的痕跡反倒怎麼擦都擦不掉了呢?

樂正玖盯著那兩個字,眸光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麼。係在他腰間的破滅劍也伴隨著天啟劍的哀鳴而開始劇烈震動。它起初是沒有劍鞘的,卻因為劍意太盛,靈壓太重,不得不被主人施加了層層封印,免得傷人。

但現在,它感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和難耐,竟直接震碎封印衝了出來,在刻滿字跡的牆上不斷劈砍,似發瘋一般。四處飛濺的碎石和淩空飛舞的劍意劃破了梁錦溪的臉頰,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她死死盯著那麵牆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痕跡組成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林淡,林淡,林淡,滿牆都是林淡,天啟劍和破滅劍的思念躁動,就是樂正玖的思念躁動。他表麵偽裝地再好,擁有他一半感知的雙劍卻不會騙人。隻要林淡一出現在它們附近,它們就會不受控製地陷入瘋魔。

梁錦溪抹掉腮側的血珠,又深深看了大師兄一眼,疾步跑了出去。

樂正玖卻始終盯著那麵牆壁,臉龐冷硬的像一塊冰雕。

玄寂宗宗主無奈極了,用指尖點了點大弟子,歎息道:“你呀你呀……唉!”千言萬語隻能彙成一聲歎息。

宗主離開了,兩柄劍飛回樂正玖身邊,用劍尖對準他,似在威脅,又似在哀求。樂正玖看向天啟劍,徐徐道:“梁錦溪是你自己選的,後悔也無用。”他重新躺回鐘%e4%b9%b3池,把自己俊美逼人的臉龐沉入水底,摒棄了所有雜念。

傷勢痊愈後,樂正玖回到劍鋒,繼續與梁錦溪修煉混沌劍訣。

梁錦溪並攏兩指,點在眉心,試圖抽取一縷神識與大師兄的融合,卻被他語氣平淡地阻止了:“不用交融了,直接演練劍招吧。”

“可是不融合的話我們練不出混沌劍意的精髓。大師兄,你讓我再試一試吧!”

“不用了,練到什麼程度是什麼程度。”

“大師兄,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你要相信我。”梁錦溪嗓音哽咽地說道。

“嗯。”樂正玖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然後便全心全意投入到修煉當中——

眨眼已是數百年過去,林淡早已衝破合體期心障,達到了渡劫期。無極宗因為她的離開而漸漸沒落,她所在的開天宗卻越來越繁榮昌盛。在此期間,她煉製的丹藥可令人重塑道體、洗煉靈根、改天換命。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哪怕是經脈斷裂、丹田破碎、根骨全毀,也能在她的幫助下恢複如初,前提是她看得上你。

她果然成了南華大陸的傳奇,倘若登天梯尚存,她早晚有一日能順利飛升。沒有人願意與她為敵,一是不敢,二是不能。她不緊不慢地修煉著,速度卻依然比彆人快上很多,當她以為自己需要壓製修為才能不致泯滅時,這一天卻提前到來了。

在某個冬日的午後,她隻是冥想了片刻,再醒來時南華大陸已經與隱藏在異時空的聖魔大陸融合了。兩界由同一個天道管理,世界意識卻均已消亡,故而運行軌跡產生了偏移,不可避免地撞擊在了一起。魔氣與靈氣無法融合,在接觸的一瞬間就產生了劇烈的爆炸,掀翻了無數城池和宗門。

象征毀滅的巨響排山倒海一般襲擊了兩塊大陸。南華大陸的修士人人自危,聖魔大陸的魔人卻欣喜若狂。他們從資源匱乏的魔淵中蜂擁而出,見人就殺,見寶就搶,弄得神州大地處處染血。

曾經的聖魔大陸隻有零星的幾個時空隧道能連通南華大陸,即便如此,從那邊偷渡而來的魔人也能給南華大陸的修士造成巨大的麻煩。魔族便是修士和魔人交。合後產下的混血,他們大多遺傳了魔人的殘忍天性,是被整個修真界厭憎的存在。

但是現在,無數比魔族更殘忍,更強大的魔人降臨這塊大陸,一場浩劫在所難免。為了搶奪生存的權力,修士和魔人終將不死不休。

林淡漸漸感覺到在魔氣地汙染下,南華大陸已經無法再出產高質量的靈藥,靈石和天材地寶也變得越來越稀少。再這樣下去,滅亡之日不遠矣。但她什麼都做不了,她隻是一個人,沒有能力改變世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開始囤積各種各樣的丹藥和物資,力圖讓自己活到最後,雖然她也不知道活到最後有什麼意義。這日,她得到一個消息,說是聖魔大陸與南華大陸的交界處生長著一株快要成熟的千幻蘭,可用來煉製很多極品丹藥,對修為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她立刻乘坐飛梭朝邊境飛去,疾行三日才抵達目的地,卻發現千幻蘭已經成熟,而守在四周的魔人和修士則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守護千幻蘭的是一頭妖皇級彆的幻影豹,但它的肚子卻破開一個大洞,妖丹也被人挖了去,正奄奄一息地躺倒在血泊裡。

林淡多看了那頭黑豹一眼,然後抽。出腰間的佩刀,衝上雲霄。

“林丹師來了!”不知誰大喊一聲,然後南華大陸的許多修士就退出了混戰,飛快躲到一邊。

林淡眼前瞬間清空了一條道路,一名體長數丈的魔人捏著一株散發著幽香的蘭草,與樂正玖纏鬥在一起。許久不見,樂正玖的修為也達到了渡劫期巔峰,隻差一線就能進階。那魔人顯然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就被他削掉左臂和右腿,從天空掉落。

他旋身再戰,劍尖吐出一道駭人的劍意,卻忽然發現林淡提刀飛了上來,意在千幻蘭,於是又揮出一劍,將先前那道劍意打偏,竟是放過了命懸一線的魔人。

魔人心中狂喜,腦袋往土裡一紮,就想遁走,卻被林淡一刀劈成兩半。

“你的千幻蘭。”林淡把刀插。入魔人的屍體,吸收著他的毒血,原本銀白的大刀如今已變成紅得發黑的色澤,也不知是用多少修士和魔人的血澆灌而成。

樂正玖緩緩落到地麵,一雙漆黑的眼眸近似於貪婪地注視著林淡。站在他身後的一眾小師弟小師妹興匆匆地跑上前,想拿走還捏在魔人手裡的千幻蘭,卻被大師兄的劍擋住了去路。

“你若是有需要便拿走吧。”他啞聲說道。

“先到先得,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林淡搖頭拒絕。

“我拿它無用。”樂正玖轉身離開,看也不看千幻蘭一眼。

林淡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便也沒再推遲,取走魔人手中的蘭草,又摸出對方的乾坤戒,用神識掃蕩一番。一顆璀璨的妖丹在逼仄而又昏暗的空間裡閃耀,雄渾的妖力幾乎快凝成實質,可見是剛從某個妖族身上取走的。

林淡注意到了那頭幻影豹,便走了過去,將妖丹塞回它的丹田,又喂給它一枚極珍貴的塑體丹。幻影豹原本還在對她咆哮,察覺到她的意圖後就漸漸變得安靜了,琥珀色的眼眸浸泡在清澈的水光裡,似乎在哭泣。

“無事了,這株蘭草還給你。”林淡把蘭草塞進幻影豹的口中,然後在它身旁盤膝落座,靜靜守護。蘭草雖然珍貴,在她心裡卻貴不過一條生命,更何況這頭幻影豹擁有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

看見她暴殄天物的行為,參與了搶奪的修士敢怒不敢言,魔人倒是敢言,卻都已經斃於樂正玖劍下,永遠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