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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白,自己這邊定是出了內賊,否則宣平侯這個廢物絕不敢氣勢洶洶地來找麻煩。所幸她遇見了林大夫,這才化險為夷,保住了兒子的爵位,更保住了他一條小命!思及此,長公主立刻去了後院,親自拜謝林淡,並送給她一個裝滿金錠子的妝匣,“林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本宮無以為謝,一點小小心意,望您收下。日後您但有所托,本宮必不推辭。”

林淡打開匣子,言道:“殿下不必客氣,這些已是最實在的謝禮。我的醫館剛開張,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添置,殿下此舉實乃雪中送炭。我已把藥方開好,你們照著吃就行,出不了問題。府中既然有事,我這就告辭了,四日後再來複診。”

長公主既要入宮麵聖,又要清理內賊,實在抽不開身照顧林淡。倘若府中有人心懷叵測,故意去得罪她,反而不好。況且經過三天的相處,長公主已對林淡的為人十分了解,她不會說漂亮話,也不太擅長交際,做事卻一等一地沉穩,一等一地踏實。病人的隱疾她絕不會宣揚出去,因為她不屑於那樣做。

長公主再三拜謝,又親自把人送出府,這才換上朝服,進宮去了。宣平侯被她關在柴房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著實是可憐。他那些小妾庶子絲毫不敢跑過去查看情況,隻縮在房裡瑟瑟發抖。

林淡向來是個行動派,回到醫館的第二日就開張了。杏林春對麵是坐擁兩位神醫的萱草堂,病人來了之後直接就拐去了對麵,連她家的招牌都懶得看一眼。她卻也並不著急,隻是坐在堂中翻看醫書和脈案,到了飯點就去後院做飯,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薛伯庸早上來她這裡吃早飯,然後去軍營訓練;中午來吃午飯,稍微小憩片刻便走;晚上來吃晚飯,坐下與她聊一聊今天的趣事,這才回薛府。他早已習慣了有林淡陪伴的日子,少了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仿佛變得沒有滋味了。

林淡也很習慣大哥的陪伴,他若是哪天不來,或者來晚了,她還會跑去軍營裡詢問,惹得薛伯庸暗笑不已。偶爾有那麼一兩天,他會故意遲到片刻,等著小丫頭來找,那種既期待又甜蜜的感覺,能讓他回味好幾天。

日子在平靜中流逝,杏林春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倒是對麵的萱草堂越來越紅火。鄭哲閉關出來後醫術大增,竟與吳萱草聯手收治了一名腹脹如鼓的病人。他們切開他的肚皮,從腹腔內取出一顆重達十幾斤的肉瘤,令命垂一線的病人轉危為安。

消息傳出後,整個京城都為之震動,鄭哲和吳萱草的大名,頃刻間傳遍了秦國,連皇帝都有所耳聞,親自召見了他們。萱草堂一時之間成了病人的首選,有外鄉人連續趕幾天幾夜的路來請二位神醫看病。

忽有一日,一名婦人躺倒在杏林春門前,攙扶她的男子抬頭看了看匾額,急喊道:“錯了錯了,這不是萱草堂,你撐著點啊!”

林淡走出門,替婦人仔細把脈,卻也沒挽留他們,而是指著對麵說道:“那邊才是萱草堂,兩步路就到。”

鄭哲聞聽動靜已經跑出來了,見婦人實在是難以支撐,便就地為她診治。路人連忙圍攏過來,議論紛紛地道:“看呐,這就是剖腹取瘤的鄭神醫!這位大嫂真是好運氣,趕在臨死之前到了萱草堂,定然有救!”

第141章 神醫25

鄭哲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大夫,最近在醫術上有所突破,施針用藥之時越發得心應手。他隻是略一探脈,就道:“這位大嫂可是常年脘痛嘔逆?”

攙扶婦人的壯漢連連點頭,“對對對,大夫說得對極了。我婆娘的確常年脘痛,而且時常伴隨嘔吐,嚴重的時候甚至痛得滿地打滾,暈厥過去。這次她痛了三天三夜,我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好,這才架著牛車,急匆匆地把她送進城裡來治病。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呀!”

鄭哲擺手道:“你且放心,她隻是普通的腸胃炎症,服幾劑保和湯便好。”話落衝店裡的醫者喊道:“立刻去煎一服保和湯來!再來兩個人,幫忙把這位大嫂抬進裡麵去安置。”

幾名學徒連聲答應,有的去煎藥,有的來抬人。

聽到此處,林淡反而上前兩步,攔住他們的去路,慎重告誡:“鄭大夫,您這治法大有問題,我方才也為這位大嫂把過脈,她的確患有腸胃炎症……”

不等她把話說完,那位婦人就淒厲地喊起來,仿佛痛得狠了。她的丈夫一把推開林淡,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囉嗦什麼,沒看見我婆娘都快痛死了嗎?你快些滾開,若是耽誤了我婆娘治病,我定然砸爛你的招牌!”

圍觀的路人嘲諷道:“是呀是呀,你快些讓路,莫要耽誤人家病情。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大夫,竟然敢同鄭大夫叫板,當真是想出名想瘋了!你也說這位打大嫂得的是腸胃炎症,眾所周知,那保和湯乃鄭大夫研製的神藥,對腸胃炎症有奇效,一劑下去,病人就能大好,難道你竟能做出比保和湯更好的藥不成?”

林淡搖頭道:“此症的確不能用保和湯……”

旁邊又有人將她打斷,“你可拉倒吧!這位嫂子眼看著就不行了,你這是在謀害人命你知道嗎?”

不知誰混在人群中嘀咕了一句:“呀,我認出她來了!她常年去我們那片山區給人看病,說什麼治不好不收錢,結果一年下來治了百八十個人,卻隻收到兩回錢。諸位可想而知,她的醫術有多糟糕。”

林淡循著聲音看過去,說話那人立刻縮著脖子躲起來,周圍的人卻都炸開了鍋,紛紛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還有人怪叫道:“你醫術差成這樣,還開什麼醫館?你這樣乾,與劊子手有何異?劊子手殺人收錢,你殺人也收錢,但人家好歹不會背上人命官司,你這樣的早晚會被打死!”

那婦人咬著牙齒,一邊呻[yín]一邊惡狠狠地瞪著林淡。她的丈夫更為乾脆,直接把林淡撞開,與幾位醫者合力把婦人飛快抬了進去。

鄭哲臨走之前語重心長地道:“生民何辜,不死於病而死於醫,是有醫不若無醫也。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也。小姑娘,你若是醫術不精,不如出去曆練曆練,不要忙著開醫館,你看如何?”

林淡頷首道:“你說得沒錯,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這句話我同樣送給你。那人的症狀,你真的探查清楚了嗎,用藥之前,我勸你還是再仔細看一看。那位大嫂體虛無汗,%e8%83%b8有雜音,濃痰卡喉、嗓音斷續,此乃……”

隻可惜,她的話再一次被匆匆走出來的吳萱草打斷:“師父,病人還等著您呢。”

鄭哲立刻走向萱草堂,雖然心裡閃過一些什麼,卻沒抓住。他還有一位腹痛如絞的病人需要治療,從症狀上看,應該是腸癰,須得開膛破肚,將那爛掉的腸子割掉。腸癰患者十有八九會腹痛至死,而他與吳萱草聯合想出來的辦法,雖然十分大膽,成功率卻也很高。若是病人能夠痊愈,他和吳萱草的名字,將永久紀錄在史冊上,與林朝賢並耀於醫界。

這樣想著,鄭哲心頭一陣火熱,立刻走進內堂,與吳萱草一起勸說病人家屬同意他們的治療方案。隻可惜病人膽子很小,即便痛得滿地打滾也死活不願開膛破肚,他的家屬也不敢拿他的生命去賭,隻是搖頭,不肯鬆口。

鄭哲和吳萱草有些泄氣,言道:“你接連痛了兩日,熱毒過盛,敗肉腐爛,化而為膿,或可引發腹炎甚至是腸梗,屆時再來治,我們也沒辦法了。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吧,在這京城裡,敢收治此症的大夫,除了我們兩個,怕是沒有了。”

病人已經痛得迷糊了,病人家屬遲疑片刻,終是不敢答應。

鄭哲和吳萱草無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剛才那位大嫂在喝下保和湯後已經恢複過來,肚腹不痛了,麵色紅潤了,無需丈夫攙扶就自行走過來,連連向鄭哲道謝。

看見婦人氣息奄奄地被抬進萱草堂,卻活蹦亂跳地自己走出來,路人對鄭哲和吳萱草的評價又攀升了一個台階,直說二位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術。△思△兔△網△

林淡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看著那位婦人,本欲上前,卻被某些好事者攔住,笑嘻嘻地調侃道:“這位姑娘,你說鄭大夫醫術不精,你如今再看看,究竟是誰不精。你若是攔著不讓用藥,這位嫂子怕是已經痛死了。”

“同她廢什麼話?日後莫要去她家看病也就是了。把醫館開在萱草堂對麵,也不知是誰給她的勇氣。”

看見林淡還想過來糾纏,那名壯漢連忙拉著自家婆娘走了。林淡被幾個流氓地痞攔著,想追也追不了,隻能作罷。正當她準備騰出手來治一治這些混混時,幾名侍衛已提著大刀走過來,逼問道:“你們想乾什麼?”

幾個流氓地痞嚇得臉色煞白,抖如篩糠,好半天說不出話,見這些官爺刀已出鞘,頓時怪叫一聲,四散而逃。

薛伯庸去街角給林淡買果子,晚來一步,看見這些人的背影,目中劃過一抹肅殺之氣,然而在看見林淡的一瞬間,他立刻把殺氣斂去,溫柔一笑:“今日過了午,你也沒去軍營裡接我,可是被這些惡徒纏住了?京城風氣漸差,宵小橫行,看來我得上奏皇上,請他好好整頓整頓京城治安。”

“不是被他們纏住了,是遇見一樁誤診。”林淡擺擺手,憂慮的表情已完全消去。

她在鄉野間行醫,言明治不好不收錢,於是十裡八鄉的人都來找她看病,卻無人願意給錢,若是她上門討要,他們立刻躺下裝病,企圖耍賴。還有更甚者,在裝病的時候還會向她訛詐,進而帶人圍堵甚至毆打。

若非林淡有侍衛跟隨,又有武藝在身,怕是早就死在外麵了。她行醫才一年,卻已經看遍了人性之惡,對同類的期待,早已降至最低點。她從不期待被信任、被保護、甚至被愛,於是也就不會因為被攻殲、被辱罵、被懷疑,而難過。

那位大嫂若是在她眼前,出於道義,她會管一管。但人家已經走了,那對方是死是活,也就不管林淡的事了。

對於這個世界,林淡並無期待,但薛伯庸卻是唯一的例外。他未曾因為那些不堪的往事而憎恨她,反倒對她十分信任,十分尊重,進而全心全意地保護。這份情,林淡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她接過薛伯庸遞來的凍梨,平靜道:“不是我誤診,是對麵,現在已經無事了。大哥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去做?”

“我想吃餃子。你來合麵,我來剁餡兒。”薛伯庸挽起袖子,絲毫沒有君子遠庖廚的自覺。

林淡立刻變得高興起來,勾唇道:“好巧,我也想吃餃子。大哥,咱們做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吧,地窖裡還有幾顆白菜,乾脆今天全剁了……”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並肩走進內堂,一高大一嬌小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和襯,更有一股旁人難以融入的親密感。前來萱草堂尋找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