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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也沒長高?”杜太後親自為小姑娘斟茶。

“咳咳咳!”林淡被茶水嗆到了,咳得臉頰通紅。杜如鬆和杜如煙連忙伸出手,輕輕為她拍背。

見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像嗬護寶貝一般嗬護林淡,杜太後非但沒惱,反而低笑起來:“這才對嘛,這才有小姑娘的樣兒。你板著臉走進殿裡,本宮還當這是哪家的老太太請安來了。”

林淡臉頰更紅了,麵上顯出一些罕見的羞意。杜如鬆和杜如煙齊齊撇開頭忍笑。

殿裡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令伺候的宮人頻頻側目。他們從未見過杜太後如此和顏悅色的一麵,更未見過她笑得這般開朗。她美則美矣,卻像那天上的太陽,隻是遠遠地看著都有被灼傷的危險。但現在,她仿佛從高高的天際落下來,變成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有血有肉的人。

由此可見,她對眼前這三人是何等重視,何等溺愛。杜如鬆和杜如煙是她的親人,這還好理解,可那位林姑娘又是誰,竟也能讓杜太後視如晚輩、照顧有加?

當宮人胡思亂想的時候,杜太後已屏退左右,讓林淡為自己測量尺寸。杜如鬆去了外殿等待,杜如煙拿著一個小本本紀錄數據。

“腰圍一尺七,%e8%87%80圍二尺四……”林淡一邊測量一邊報數。

“姨母,你身材真好呀!”杜如煙喟歎道。

杜太後笑而不語,轉過身,讓林淡為自己測量肩寬,然後不經意地開口:“聽如鬆說,你們差點被人逼得去當海盜?”

“是呀!有人把柘木和明黃綢緞藏進我們的繡莊,栽贓陷害我們!淡淡當時一點兒也不慌,我卻差一點被嚇死!”杜如煙後怕不已地拍打%e8%83%b8口。

林淡的語氣十分平靜:“人被逼急了,什麼事乾不出來?說到底還是活命最重要,隻要活著,就不怕重來。”

杜太後眸光微微一暗,頷首道:“說得對,隻要人活著,就不怕重來。本宮心裡始終壓著一件事,卻不知該不該為,淡兒,你替本宮出出主意如何?”莫名的,她對眼前的小姑娘十分喜歡,也十分信任。

林淡頭也不抬地道:“既知不該為,您卻一直壓在心裡,可見是想為的。有一句話不知您聽沒聽過?”

“什麼話?”杜太後垂眸看她,表情莫測。

“天下事無不可為,但在人自強如何耳。”林淡抬起頭與她對視,一字一句說道。

這句箴言出自儒學泰鬥朱熹的《朱子文集·答許順之》,意思是:一個人若是有心,再難的事情也能做成。

杜太後微微一愣,少頃又緩緩笑開了:“好,好一個天下事無不可為。”她沉%e5%90%9f片刻,又拊了拊掌,竟是一副茅塞頓開、憂慮全消的模樣。

杜如煙悄悄拉扯林淡的衣袖,無聲問道:“姨母怎麼了?”

林淡搖搖頭沒說話,量完尺寸離開棲梧殿後才對杜如鬆悄聲說道:“我觀杜姨母的樣子,仿佛想當女皇帝。”

杜如鬆正準備扶她上車,聞聽此言臉色驟變。已經爬到一半的杜如煙立刻從車轅上掉下來,摔了個屁股蹲,頓時疼得嗷嗷叫喚。

杜如鬆壓根不管妹妹,隻是輕輕揉了揉心上人的發頂,慎重交代道:“這話以後不能再說了,埋在心底便好。無論姨母想乾什麼,都與你無關,你繡完禮服我便送你回臨安府,往後無事儘量不要回來。”

“我想留在京城,”林淡頭一次露出渴望的表情,壓低音量說道:“我想看一看杜姨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這是她頭一次對一個人的命運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在男權社會闖出一片天地,甚至登頂,這毫無疑問是個奇跡。

“你當你是在看戲呢?”杜如鬆緊張的心情瞬間消散,又好氣又好笑地敲了敲心上人的腦袋。

嚇得六神無主的杜如煙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一邊拍打裙擺一邊呢喃道:“聽淡淡這麼一說,我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了,反倒很興奮。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若是姨母功敗垂成,這一回,她和兄長就不是發配臨安府那麼簡單,更有可能會被淩遲處死。但是,如果姨母成功了,大周國將迎來曆史上第一個女皇帝,文武百官將匍匐在她腳下山呼萬歲……那恢弘的場景隻要略略一想,就令杜如煙熱血沸騰、心情激蕩。

“有話回去再說。事情沒有你們想得那樣簡單。”杜如鬆一隻手抱著林淡,一隻手提著妹妹的衣領,將她們塞進馬車,然後看向皇城的方向,十分苦惱地揉了揉眉心。

若淡兒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就得想辦法儘快調回京城,這樣才能幫到姨母。連淡兒都未曾害怕,更未曾撇清關係躲得遠遠的,那他還顧慮什麼?女人當皇帝聽上去仿佛是天方夜譚,可他知道,姨母有那個魄力,更有那個能力。

第114章 繡娘36

自從入宮之後,孟思就專心待在房裡刺繡,無事很少在外走動。這日,李敏照例將她喚來,詢問禮服製作的進度。她把繡好的部分拿出來,言道:“太後娘娘,龍袍已經做好,鳳袍也差不多了,您先看一看,若是有哪裡不喜歡,民女即刻便改。”

李敏捧著金光璀璨的鳳袍,喟歎道:“果然是巧奪天工之作!修典說得沒錯,論起繡技,你比宮裡這些繡娘可要好多了!”

她的大宮女附和道:“蘇杭一帶乃桑蠶之鄉,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繡娘。雖說宮裡的繡娘也不差,但要尋找真正的高手,還得去蘇杭一帶看一看。”

孟思擺手自謙:“娘娘謬讚了,姑姑謬讚了。論起繡技,蘇繡、蜀繡、湘繡、粵繡均各有所長,沒有高低之分。我僥幸習得一些技藝,日後還需勤練才是。”

“已經這樣了,你還要再練?當真是活到老學到老。”李敏對龍袍和鳳袍的繡工十分滿意,自然就覺得孟思順眼起來。她抿唇一笑,曼聲道:“聽說杜凡歌的鳳袍用的不是明黃色,繡娘也是她自個兒從外麵找的?”

大宮女頷首道:“是的娘娘,棲梧殿的宮人去內務司領了幾匹正紅布料,說是要裁製鳳袍。他們那邊的繡娘是東太後的外甥杜如鬆從臨安府找來的,姓林,家裡開了一個繡莊,卻是馬賊後裔,十五歲開始學刺繡,至如今也才學了兩年多,也不知繡技到底如何。”

大宮女打聽到的消息自然都是杜太後加以掩蓋的。當李敏還在為皇儲之位與其他嬪妃或皇子鬥得昏天暗地之時,杜太後早已經把自己的勢力滲透進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乃至於整座皇城。未曾被廢的時候,她便是執掌六宮、一手遮天的人物,更何況現在?她若是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就算那人長了順風耳、千裡眼,也甭想打聽清楚。

李敏搖搖頭,笑容十分輕蔑:“本宮穿明黃,杜凡歌就絕不會與本宮一樣;本宮請來的繡娘,她也絕不會用。她那個人啊,最是清高,也最是愚蠢。”話落表情一變,森冷道:“也不知是誰,竟將她額頭的傷疤刺成了一朵繁花,叫她本已損毀的容貌比以往更盛。若非如此,先帝又哪裡會把她帶回來。待本宮找到那個人,定要將對方碎屍萬段!”○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娘娘息怒,一切等到登基大典後再查不遲。”大宮女連忙規勸。至如今她們都未曾意識到,隻要她們還待在皇宮裡,就有如籠中之鳥、甕中之鱉,唯有被杜太後捏圓搓扁的份。

“你說得對,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兒的登基大典,彆的都要靠後。我兒應該下學了,你去外麵看一看。”李敏擺手道。

大宮女出去了,少頃便把年僅五歲的小皇帝抱進來,送入李敏懷中。母子倆感情十分深厚,抱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話,完全沒注意到孟思又驚又怕的表情和微微顫唞的雙手。她萬萬沒料到林淡竟然也能入宮。是了,林淡與杜如煙是密友,有杜如煙從中牽線,杜太後極有可能選擇她來繡製鳳袍。

想到林淡神乎其神的繡技和活靈活現的畫工,孟思心裡湧上一股難言的恐懼。她抖著手把兩件禮服折疊起來,然後啞聲請退。

李敏看也不看她,隻是擺擺手便讓她離開了。她走出宮殿,被外麵的陽光一照,竟然產生了一種“就此化成青煙消散也很不錯”的念頭。多次交手後,她已經徹底怕了林淡,若是她繡出的禮服不能勝過林淡,不能讓李敏和小皇帝蓋過杜太後的風頭,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原本以為這是一樁名利雙收的好差事,卻因為林淡的中途插入而變成了一個吉凶難測的陷阱。現在的孟思很慌亂,也很無助,下台階的時候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跟在她身後的幾名宮女連忙去撈她手裡的包裹,卻完全不管她的死活,可見這禮服才是重中之重,而她不過是個工具。

宮人的態度已然預示了她再一次輸給林淡的下場。

孟思回到繡坊後連忙給兄長和李修典遞送消息,讓他們想想辦法。李修典買通宮人想毀了林淡的雙手,但杜太後把棲梧殿整治得像鐵桶一般,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何況彆宮派來的釘子?李修典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而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流逝了。

一個月後,登基大典如期舉行,一條紅毯由天壇延伸至金鑾殿。小皇帝和兩位太後祭祀完上天後便會沿著這條紅毯緩緩走來,越過文武百官,爬上高高的台階,步入權力的巔峰。

文武百官站在台階兩旁耐心等待。李敏牽著小皇帝的手緩緩走出鳳藻宮,而杜太後卻得從棲梧殿出發,孤孤單單一人走過。

這就是生母和嫡母的差彆,嫡母雖然尊貴,卻始終比不得生母的血緣羈絆。在小皇帝心裡,他最親近也最依賴的人唯有生母,旁人即便占著嫡母的位置,又算什麼?思及此,李敏臉上的笑容越發真摯,少頃又微微垂頭,掩飾自己怨毒的神色。待過個幾年,李家拉攏到足夠多的朝臣,掌握足夠多的權勢,她定然要讓杜凡歌死無葬身之地!

在胡思亂想中,金鑾殿已近在眼前,而走廊那頭也出現了一道金紅的身影。等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李敏洋洋得意的表情已被震驚和難堪取代。她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杜太後身上的鳳袍,瞳孔裡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似乎想把對方灼穿兩個大洞,隻因杜太後身上的鳳袍太美了,美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火紅的綢布上用深深淺淺的金色絲線繡成兩隻鳳凰,一隻盤旋在杜太後肩頭,昂首清鳴;一隻追逐在她背後,展翅高飛,似火焰一般的尾羽鋪滿了整個衣擺,又長長地拖拽在地上。杜太後緩緩走過紅毯,那光華流轉的尾羽便輕輕掃過地麵,又深深映入眾臣眼簾。

他們驚愕地看著這些華麗至極又栩栩如生的尾羽,幾乎要以為行走在自己眼前的並非凡人,而是鳳凰幻化成的神女。他們抬起頭,瞥見杜太後絕美而又冰冷的臉龐,又瞥見那朵用金粉稍加修飾的曼珠沙華,頓時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這是一種怎樣的美麗?沒有人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