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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不行嗎?哥,你彆丟下我,我害怕,嗚嗚嗚……”

杜如鬆閉上眼睛,滿心都是無能為力。他何曾想死,他何曾不想與自己愛的人好好在一起?可老天爺不讓,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夫見杜公子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顯然是哀傷太過引起了心脈不穩,連忙勸說道:“快彆哭了,你兄長的傷口離心脈太近,需要保持穩定的情緒。箭還沒拔,他暫時不會有事。”

杜如煙立刻擦掉眼淚,連連保證:“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哥哥你也彆哭!”

杜如鬆看得心酸難耐,隻能閉上眼睛,努力調整呼吸。

從恍惚的情緒中緩過來的林淡這才走上前,用沙啞的嗓音喚了一聲杜公子。

杜如鬆立即睜開眼睛,近乎於貪婪地看著她,然後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林姑娘,日後你莫要再叫我杜公子,直接叫我如鬆可好?”

杜如煙低下頭,咬住拳頭,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哥哥還有沒有以後,誰又知道?這或許是他此生最後一個願望了。

“好,”林淡點點頭,似乎覺得這樣不夠禮尚往來,便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喚我林淡。”

杜如鬆笑得越發輕快,一字一句勉力開口:“可我,想要叫你,淡兒,這樣行嗎?”

“行,你想叫什麼都行。即便你要叫我淡淡,我也不反對。”林淡自然滿口答應下來。此時此刻,不管杜如鬆提出怎樣離譜的要求,她都會點頭。

杜如鬆捂著%e8%83%b8口,很是艱難卻又很是開懷地笑了。雖然林姑娘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並沒有多少幽默感,但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他心情愉悅。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可愛極了,然後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深陷。

然而,這份極度渴望的心情,他卻永遠無法對她訴諸於口。因為他已經沒有能力去照顧她,說出來,除了平添她的煩惱,又能如何?

“淡兒,稍後,你讓大皇子把關押在柴房的幾個倭國女人交給你。她們精通倭國的緙絲技術,能織出比蜀錦更華美的布。你把她們帶回去,好好學,日後把繡莊的生意做大。早晚有一天,你能把繡莊開到京城裡去,亦能把林家撐起來……”

大皇子心弦微動,這才明白杜如鬆為何要堅持救那幾個倭國女人,並冒著窩藏敵寇的風險把她們帶出牢房,卻原來都是為了他心愛的姑娘。

見杜如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表情越來越吃力,林淡連忙阻止:“你快彆說了,趕緊躺下休息。”話落轉頭去看老大夫,問道:“大夫,他的傷到底怎樣,能不能治?”

“能治,但是難。若是能紋絲不動、原模願樣地把這支箭,從他%e8%83%b8口這一邊,以極快的速度和極穩的力道,穿透到那一邊,並未曾傷到心脈,就還有的治。”

“還要再把箭頭往裡紮,直接穿透我哥的身體?就不能往外拔嗎?”杜如煙完全不明白箭頭的構造,所以問了一個傻問題。

老大夫拿出一支箭,指著三角形帶彎鉤的箭鏃說道:“你看,這就是箭頭的構造,若是往外拉,這些倒刺會死死紮進杜公子的肉裡,拔掉的同時也等於在他體內挖一個血洞,原本還隔著寸許的心脈怕是保不住了。若是往裡刺,就不會造成二次傷害,運氣好的話還能避開骨頭和血管。所以把箭穿透身體才是最可行的治療方案,皮肉之傷我能治,心脈毀了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治不好。”

杜如煙這才明白兄長的處境,脊背的冷汗把春衫都濕透了。

“那就趕緊拔箭吧,總是讓箭留在傷口裡也不好。”林淡果決道。

大皇子早有此意,立刻開口:“我已派人去軍中尋找力氣大,雙手穩,心態好的士兵過來。一旦找到人,我們就開始拔箭。”

他與杜如鬆本就是至交好友,又被他所救,僥幸保得一命,此時很難放平心態去為他拔箭。老大夫年事已高,也做不到,便隻能求助外人。

“你們先出去吧,莫要擔心。”杜如鬆看向林淡,哀求道:“淡兒,你先帶如煙出去。彆害怕,人早晚都要麵臨死亡,這是無可避免的。你很堅強,但如煙不行,你替我照看她一下,好嗎?”

有林淡在,他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死後妹妹會崩潰。林淡那樣堅強,那樣理智,又那樣溫暖可靠,一定能帶領妹妹走出死亡的陰霾。

杜如煙已經腿軟地站不起來,想哭不敢哭,隻能死死拉住哥哥的手,一副無力承受的樣子。

林淡上前一步,堅定道:“我來拔箭,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你說什麼?”杜如鬆愣了愣。

“我說我來替你拔箭,我們現在就開始。”林淡緩緩卷起袖子。

杜如鬆咬牙道:“淡兒,你莫要開玩笑,你現在立刻出去!”他絕不會讓自己心愛的人來拔這根箭,如果他死了,親自動手的人會留下怎樣的陰影?會不會陷在害死他的泥沼裡,永遠走不出來?

他希望林淡的餘生都是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哪怕完全忘了他也沒有關係。這件事,誰都能乾,唯獨她不可以。思及此,他看向大皇子,哀求道:“大殿下,煩請你帶她們出去。”

大皇子正要答應,林淡已捏碎一隻茶杯,徐徐道:“這樣的力度可以嗎?”隻要拔掉這根箭,她就可以救活一條人命,心裡有一個急促的聲音在告訴她,一定要這樣做。她想要拔掉的仿佛不僅僅是這支箭,還有一根刺,一根不知道從哪裡來,卻令她格外難過的刺。

無論如何,她想要救活眼前這個人,想要拔掉眼前這支箭,誰也不能阻止。

見大皇子呆呆地看著自己,她又從懷裡拿出一個銀錠子,隨意揉捏成各種形狀,語氣平靜地問道:“這樣如何?”

“可以!”大皇子還未開口,老大夫已經拍板,“就讓這位姑娘來拔箭,我看她能行!”

大皇子這才回過神來,高喊道:“來人,把杜公子給我擒住,不要讓他亂動。”

可憐杜如鬆尚且來不及反應,就被幾名高壯的侍衛死死抓住。林淡爬上床,一隻手抵住箭尾,作勢往裡摁,一隻手在傷患的背部仔細摸索,思考該從哪個地方把箭拔出來才不會撞到骨頭。若是箭頭卡在骨頭縫裡,那就完蛋了。

所幸她仿佛對人體構造十分清楚,更明白該如何處理這種箭傷,隻摸索了一會兒就已經有了章程,徐徐道:“如鬆,待會兒我會數三個數,然後把箭拔出來,你且忍忍。”

杜如鬆咬牙看著她,搖頭道:“淡兒,你不該摻和這件事。我是死是活,原本與你沒有關係。”

“有些事我不會摻和,有些事我一定要摻和。”林淡語氣果決,“我開始數數了,一……”

她話音剛落,手掌就已用力摁了下去,那支箭以迅猛的力道和速度從杜如鬆的%e8%83%b8口穿過,又從背麵透出,被她牢牢抓在手裡,乾淨利落地拔掉。整個過程隻在眨眼間便已完成,叫在場的人全都看呆了。

大皇子:“……”說好的數三個數呢?

就連杜如鬆本人都有些怔愣,隻感覺一股劇痛驟然掀起又轉瞬結束,讓他連呻[yín]都來不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大夫率先回過神來,伸長脖子往傷者背後看去,大喜過望道:“好好好,這支箭拔得太乾淨利落了,背後隻留下一個小小的血洞,沒有造成大失血。快把止血藥和布條拿過來,我替患者包紮傷口。今晚杜公子若是沒發燒,這道坎就算是過去了。”

杜如煙虛脫一般軟倒在腳踏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爬起來,抱著林淡又哭又笑,直說愛死她了雲雲。

杜如鬆仰頭看著林淡,表情複雜極了,真不知該哭才好,還是笑才好。林淡卻垂眸看著他,露出一抹燦爛到極點的笑容。她拔掉了這支箭,救活了一個人,心裡的那道傷疤,似乎也在緩緩愈合……

第101章 繡娘23

箭頭拔出來之後,大夫除了給杜如鬆包紮傷口,還要把他身上的血汙擦洗一番,免得感染。兩個小姑娘再站在這裡就有些不合適了,隻得出去等。

“如鬆,我去幫你熬粥,你喝了粥再睡,這樣傷口好得快一些。”走之前,林淡特意交代一句。

“好,謝謝淡兒。”杜如鬆微笑點頭,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心裡卻滿滿漲漲的。這次受傷,他又看見了林淡不一樣的一麵,堅強、果敢,即便麵對再大的困難都能從容應對。有她在,他的心安了,妹妹的心也安了。

林淡一邊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跡,一邊快步走出去,連頭都不敢抬。杜如鬆的目光太過深邃專注,弄得她有些不自在。杜如煙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像個小尾巴。

等兩人離開後,大皇子才親自打來一盆熱水給杜如鬆擦拭身體,並喟歎道:“如鬆,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真彪啊!”

杜如鬆頓時低笑起來,卻又牽動了傷口,疼得連連吸氣。但是,這點疼痛卻絲毫沒有損毀他內心的愉悅,他徐徐開口:“看見淡兒的第一眼,我與你的想法簡直一模一樣。當時她剛開始學刺繡,根本坐不住,繡得不耐煩了就跑去砍柴,把好端端的一個大木墩削得隻剩下兩尺長。削完她便坐下,繼續刺繡,不耐煩了又跑去削,如此反複。我親眼看著她像劈砍木墩那般慢慢打磨著自己的性情,哪怕再煩亂,再不耐,都沒想過放棄。她身上透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仿佛隻要她有心,世上沒有任何事能難住她。我當時就想,這個小姑娘將來一定能成事,她心裡沒有任何畏懼,隻要看準了目標,就會一往無前地走下去。後來,她果然把刺繡練成了,隻花了半年時間,她的繡技就已經趕超了浙省最好的繡娘。因為與她在一起,如煙終於擺脫了那些不堪的過往,開始往前看。能夠遇見她,大約是我們離開京城後最好的際遇……”

說到這裡,杜如鬆慨然長歎,心中有滿足、有喜悅、還有藏得極深的眷戀。

“既如此,你又何必去從軍。”大皇子後怕不已地道:“你若是出了事,你讓我如何向母後交代?”哪怕杜皇後已經被廢,他還是習慣喊她母親。

“問題在於,我想讓她們過更好的日子,我想讓她們要什麼有什麼,不必被人欺辱,不必被人傾軋,至少在這臨安城能夠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杜如鬆搖搖頭,目中的柔軟儘數退去,被堅定取代。

大皇子把沾滿血跡的帕子扔進盆裡,無奈道:“也是,隻要敏貴妃還在,她便不會放過你和如煙,更不會放過母後。也不知父皇到底是怎麼想的,當年母後與他風裡來雨裡去,什麼樣的苦都替他吃儘了,終於熬到國泰民安、皇權穩固的時候,他卻要廢掉母後。他真是鐵石心腸。”

說到此處,大皇子才覺出不妥來,忙道:“不說了,你好生休息,我去軍營裡看看。”剛拉開房門,就見林淡端著一個托盤進來,杜如煙跟在她身後,殷勤備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