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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整理記憶的好地方。

林淡走後,紅衣女子才放鬆下來,憤怒道:“師父,她剛才想殺我!”

男子連眼睛都沒睜開,徐徐道:“無需在意一個將死之人。”

紅衣女子連忙撲到牢門邊,低聲追問,“師父,你怎麼知道她快死了?”

男子心神合一、呼吸漸止,竟已入了禪定之境。女子知道自己無論說些什麼,此時的師父都聽不見,便不得不消停下來。她隔著牢門仔細打量師父華美無雙的容顏,眼中閃過愛慕、掙紮、敬畏等情緒……

…………

林淡又失憶了,除了自己本名林淡,全然不記得任何東西。為什麼用“又”?因為她似乎對這種情況十分熟悉,且極其擅長應對,幾乎立刻就調整好了情緒,沒讓外人看出端倪,然後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整理大腦中的記憶。

原主也叫林淡,是東聖教的左護法,此處便是東聖教的總壇,位於龍隱山腹地。東聖教行事偏頗,擴張迅速,近年來已被正道斥為魔教,欲除之而後快,作為教中護法,林淡自然也被視作妖女。

在原主的記憶中,她自然做過很多壞事,但誰又能知道,這一切都是被逼的。原主是一名孤女,幼時被東聖教的老教主收養並教導武功。為了感謝老教主的恩情,原主發誓會好好守護少主,也就是老教主的兒子賀崇陵。待她長到十二三歲,武功小有所成的時候,老教主問她想不想更進一步。她毫不猶豫地說想,於是老教主讓她服下一枚毒藥,把生命交到少主手中,這才把一本頂級功法傳授給她。

原主對老教主忠心耿耿,又在日常相處中對少主情根深種,自然甘願為二人賣命。又過幾年,老教主去世,新教主繼位,原主也漸漸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這才知道當年吞服的並非毒藥,而是一種蠱蟲。這蠱蟲寄生在心脈之中,無法剔除,若是她對賀崇陵稍有異心,便會承受千刀萬剮之苦,若是對賀崇陵產生殺意,不等動手自己就會心臟爆裂而死。

林淡到時,原主已經活生生痛死了,所幸那劇烈翻騰的蠱蟲被林淡及時安撫住,否則當真是無力回天。如今,林淡的心臟還在隱隱作痛,想來心室已經被蠱蟲啃咬得千瘡百孔,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然而林淡彆的記憶沒有,唯獨對“活著”二字存在極強的執念。她好不容易擁有這具身體,可不是平白來受死的。她拚命在腦海中搜尋一切有用的線索,嘴角的苦笑漸漸加深。

原主這輩子的經曆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悲慘。幼時被老教主當成野獸一般訓練,從未過上一天好日子,長大了卻愛上一個沒有心的人。那賀崇陵利用感情和蠱蟲將她完全控製住,卻沒把她當人看。有無數次,原主為了保護賀崇陵被敵人砍殺得遍體鱗傷、險些瀕死,賀崇陵卻像丟棄一件垃圾一般將她隨意丟棄在屍堆中,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在他看來,原主就是一把刀,刀鋒卷刃了直接丟掉便是,不值得可惜。

所幸原主的生命力極強,好幾次都快死了,卻又及時醒過來,推開身上的屍體,擦掉臉上的血跡,搖搖晃晃地自己走回東聖教。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棄如敝履,卻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賀崇陵身邊,不知絕望,不知疲憊,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悶悶一痛也就罷了。

忽有一日,她路過清江,遇見一名麵容華美、氣質出塵的男子乘坐竹筏順著江水漂流而下,與她麻木的雙眸不經意間對上,竟緩緩蕩出一抹淺笑。這個如此細微又如此尋常的表情,卻在原主的心裡種下一顆名為快樂的種子,然後開出一朵美麗的花兒。

她控製不了心底難言的欲望,跟蹤男子一路南下,為他保駕護航。她默默看著他撫琴、飲酒、賞花,他若是微微一笑,她也會跟著笑起來,他若是蹙一蹙眉頭,她也會心中悶痛。她這才知道,自己對賀崇陵的喜歡不是喜歡,隻是服從與敬畏,若是男子不出現,她一輩子都會陷在賀崇陵這個泥潭裡,直至溺亡。

想通的那一刻,她毫不猶豫地擄走男子,帶回東聖教,讓教中之人好好照顧。她不敢褻瀆男子,隻需遠遠看他一眼也就滿足了。但是漸漸的,她發現男子與自己的侍女越走越近,他們時常聚在一起聊天,臉上均帶著愉悅的笑容,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這還罷了,本來無心無情的賀崇陵竟也對侍女另眼相待,直接擢升她為聖女,地位一下就蓋過了原主。

原主一直隱忍著心中的嫉妒與憤恨,因為她知道賀崇陵既然看上了侍女,就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得到對方,屆時無需她動手,侍女和男子也會分開。她想的果然沒錯,賀崇陵很快就強迫侍女嫁給自己,並迅速籌備婚禮,侍女又是絕食又是撞柱,抵抗的手段十分激烈。正所謂“投鼠忌器”,賀崇陵擔心侍女傷到自己,隻好把她關押起來,並以男子的性命相要挾。原來他也發現了二人的特殊關係,並加以利用,於是侍女不得不就範。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先後被侍女奪走,原主終於按捺不住,跑來地牢欲殺死對方,卻沒料那蠱蟲被賀崇陵下了禁製,對侍女產生殺意同樣會引起蠱蟲的暴動。他早已把侍女視為自己的半身,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

原主為賀崇陵出生入死,身上的血液都快流乾了,卻換不來他一個正眼,而侍女毫不費力便能得到一切。臨死之前,承受著挖心之痛的原主隻留下最後一個執念——如果可以,她想擺脫這一切,好好做一個人,再也不受任何人的踐踏。

好好做人,不受踐踏,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林淡搖頭苦笑,心道命都保不住了,又怎麼做人?然而電光火石間,她卻在腦海中抓住一條早已模糊的線索,於是連忙找出老教主傳授給原主的那本頂級功法仔細翻看。

這本功法名為《修羅刀》,開篇頭一句話便是——無心無情,方為修羅,生生死死,永不破滅,其後便是玄奧的口訣與刀決。原主照著口訣和刀決修煉,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後便止步不前,再無寸進。這些年她一直在尋求突破,卻始終不得其法,隻能作罷。

但在林淡看來,這本功法最為重要的一句口訣,恰是這開篇之言。什麼叫無心無情,方為修羅?什麼叫生生死死,永不破滅?原主無數次倒在血泊中,本已是必死無疑的結局,卻又每每奇跡般地生還,在林淡看來,這頑強至極的生命力實在是堪稱怪物。

沒有人是殺不死的,但原主卻仿佛是那個殺不死的人,這與她的體質有關,還是與她修煉的功法有關?林淡快速翻閱功法,然後篤定地告訴自己——把修羅刀練到極致,答案自然會見分曉。

生生死死,永不破滅,這顯然是林淡唯一的生機,而要做到無心無情,對旁人來說或許難如登天,對林淡而言卻很簡單。她仿佛天生就少了七情六欲,又完全隔絕了原主的情感,心境立刻便開始提升。與此同時,一股鋒利的罡氣忽然在她的丹田內產生,經由經脈遊走到四肢百骸,將她的血管、骨頭、血肉一一攪碎,鋪天蓋地的劇痛如海嘯一般襲來。

林淡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卻還維持著打坐的姿勢不敢亂動。此刻她所承受的痛苦,與之前的挖心之痛比起來不知要強烈多少倍。那些罡氣彷如一柄柄鋼刀,誓要將她攪成一團血水,可除此之外,卻又有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在丹田內產生,快速修複她千瘡百孔的身體。她的骨頭變得越來越牢固,血肉變得越來越堅韌,經脈變得越來越寬闊……

她仿佛死過千百回,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變得堅不可摧。在常人無法想象的折磨中,她始終不曾暈倒,她隱約意識到——隻有丟棄那些不必要的情感,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強大,隻有真正強大的人,才不會被踐踏。而這樣的明悟,究竟要經曆過怎樣的痛苦與抉擇,才能做到?

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第40章 天下無雙2

罡氣一直肆虐,劇痛也就一直存在,林淡每時每刻都像躺在刑台上,承受千刀萬剮之苦。她皮肉綻開、鮮血橫流、墨發凋零,但很快,新的皮肉、鮮血、墨發卻又生長出來,仿佛經曆了脫胎換骨。

但隻有林淡自己知道,她不是重生了,而是每時每刻都在經曆著死亡。她的身體變成了死氣與生氣的戰場,兩種氣息在她的體內循環往複,你來我往,隻要她始終活著,刀攪一般的劇痛就會始終存在。

林淡握緊那卷功法,冷冷笑了。難怪老教主舍得把東聖教最頂級的功法拿出來給一個孤女修煉,難怪賀崇陵放任一個低賤的傀儡對自己產生愛慕之情。這《修羅刀》簡直是一部自殘的功法,摒棄不掉情愛,原主就會一輩子止步不前,還能擁有超強的生命力,可以儘情讓老教主和賀崇陵利用壓榨;僥幸練成了也將日日承受千刀萬剮之痛,活著還不如死了。

行走在痛,睡覺在痛,甚至連呼吸都在痛……試問誰能在這種無休無止的劇痛中生存下去?怕是撐不過兩三年,這人就會自戕。難怪這卷功法如此神異,能讓原主在短短五年的時間內晉升為一流高手,教中卻無人修煉。老教主和賀崇陵恐怕隻是把她當成一具傀儡在研究,不管練不練得成,原主都可以被他們牢牢捏在掌心裡,翻不出浪花來。

真是好算計!林淡眸光微微一暗,這才把功法放入檀木盒子裡妥善收藏。她幾欲破碎的心脈已經被源源不斷的生氣護住了,但那隻蠱蟲卻還無法拔除。它若是隱藏在彆處,必定已被罡氣攪碎,但它偏偏隱藏在心臟裡,而那股生氣牢牢護住了心臟,竟使它安然存活下來。

換一句話說,現在的林淡依然是賀崇陵的傀儡,他讓她生,她就能生;他讓死,她就必須去死。不過,這種程度的掌控已經不足以威脅到林淡,她不能攪碎自己心臟裡的蠱蟲,那就直接攪碎賀崇陵心臟中的母蠱好了,母蠱一死,子蠱自然活不了。

她無心無情,於是想著殺死賀崇陵的時候,心中竟然毫無波瀾,更談不上殺氣,那子蠱也就完全沒有反應。而賀崇陵的母蠱幾乎不會主動去感應子蠱,更不會受到反噬。想也知道,賀崇陵根本沒把原主當人看,又怎麼可能讓她體內的子蠱影響自己。原主死了便死了,於他而言不過死了一隻小蟲子,沒甚大不了。

林淡避開侍衛來到後山的一口泉眼,把滿身血跡洗掉。她無時無刻不在忍受千刀萬剮之痛,但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平靜,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千年萬年的痛苦都已忍受過來,眼前的這點疼痛又算什麼。

…………

翌日便是教主與聖女的大婚之日,教中處處張燈結彩、熱鬨非凡。為防自己走後有人加害俊美男子,聖女說什麼也要把男子一塊兒帶來禮堂,賀崇陵竟也由她去了。他想得很好,讓俊美男子親眼看著自己和聖女結為夫妻,才能徹底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