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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的五花肉切成片,配好蘸醬,繼續道:“鹵汁還是老的好,所以要不斷投放新鮮食材。這些煮好的東西您帶回去慢慢吃,算是感謝您這些天的照拂。”

“不用謝。”湯九嘴上客氣,手卻老老實實地伸出去,接住食盒,末了又道:“我記得你先前還放了豬皮進去煮,怎得不見?”鹵豬皮也是他的愛物之一,自是得多問一句。

林淡指指肘子和五花肉,輕笑道:“看見沒有,這肘子和五花肉皆被我油炸過,外層起了焦皮,護住了內層的嫩肉,這才沒被鹵汁熬爛。但那豬皮卻是新鮮的,未曾炸過,幾個時辰下來早已化成濃稠的膠質,與鹵汁融在一起了。好的鹵汁既要香濃,又要粘稠,這粘稠感從何而來?靠得就是豐富的油脂和膠質。不使豬皮熬化,我怎麼把新鹵做出老鹵的味?若是你喜歡,我下回把豬皮炸一炸再往鍋裡扔,鹵好了放涼,等著你來取。”

林淡張口閉口全是美食經,而且隨隨便便一句話也暗藏著彆人學一輩子也學不來的秘技,叫湯九聽得入了神。他吞下一口唾液,強調道:“那你記得多鹵一點豬皮,我下回來拿。你這裡若是出了什麼麻煩,就去兵部衙門找我,我在那裡當值。”

林淡絲毫也不追問湯九的身份,更沒有結交貴人誠惶誠恐的感覺,隻笑著點點頭,把人送走了。

湯九見她不問,臉上竟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走出去老遠還不停回頭看,表情複雜。走到巷子口,他看見對麵的賭場裡跑出來幾個人,咋咋呼呼道:“剛才那股香味怎麼沒了,是誰家在做飯,也太他娘的勾人了!走走走,不賭了,回家吃飯去!”

又過一會兒,整條巷子裡的人家都打開門來互相查看,臉上滿是垂涎之色。這奇香鹵汁果然不同凡響。

湯九這才拎著食盒慢慢走遠,邊走邊搖頭輕笑,身後不斷傳來路人的私語:“剛才是誰家在做鹵味,你們聞見沒有?香,真香!”

剛走進衙門,湯九便看見趙六和羅鐵頭幾個圍攏在一起吃東西,隱隱有甜香味傳來,很是誘人。趙六舉起筷子喚道:“喲,頭兒您終於來了,我們這都吃上了。”

“你們又收了嚴朗晴的食盒?我告訴過你們多少次,無論她說什麼都不要讓她進來,更不要收她的東西,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湯九愉悅的表情立刻被煩躁取代。

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精巧無比的食盒,盒蓋已經打開,裡麵用玉白的薄胎瓷碗裝著四樣菜,有葷有素,造型獨特。趙六等人也得了一個食盒,裡麵裝有更多菜,擺盤卻不夠精致,想來是專門賄賂他們的。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趙六幾個經常吃嚴朗晴送來的美食,少不得替她說幾句好話:“頭兒,您就從了嚴禦廚吧。您那麼愛吃,嘴巴還刁,若是不娶嚴禦廚,您還想娶誰?連貴妃娘娘不也同意你們的婚事了嗎?我們想娶嚴禦廚還高攀不上呢,手藝這麼好的媳婦,您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矯情啥啊,趕緊上門提親去!”

湯九盯著精巧的食盒看了許久,冷笑道,“這食盒你們也拿去,往後她再送東西過來,你們隨便吃,我不管。”

眾人剛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就聽首領繼續說道:“隻一點,我帶來的食盒,往後可就沒你們的份兒了。”

首領帶來的食盒肯定是侯府大廚準備的,哪裡能跟禦膳房的掌廚相比?幾人連忙點頭應承,“好好好,今後嚴禦廚送來的食盒,我們哥兒幾個負責幫您吃!”話落飛快跑過來,把湯九桌上的精巧食盒拿走。

“就這麼說定了。”湯九彎腰,從桌下拎出一壇好酒,拍開泥封後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打開林淡送的食盒,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鹵雞,又掀開下層,端出一盤鹵鴨,再下一層端出一盤鹵豬肘子,最後一層放著一盤切好的鹵五花肉,一片一片切得極薄,灑了一些芝麻和蔥花,另配一碟紅亮亮的蒜蓉辣椒醬,濃得難以言喻的鹵香味四下彌漫,霸氣昭彰。

湯九捏住雞爪輕輕一扯,整個雞腿便被扯了下來,酥爛的肉連著嫩滑的皮,豐富的汁水滲著清亮的油脂,咬上一口鹹香四溢,美味無比;那肘子也燉爛了,皮一嘬就破,軟肉入口即化,蹄筋卻還帶著一點韌性,用舌頭輕輕一卷便能卷進嘴裡,口感微微彈牙;五花肉肥瘦均勻,醬香十足,瘦有瘦的筋道,肥有肥的軟糯,細細嚼上幾口,肥肉的汁水便與瘦肉的酥嫩完全融合在一起,再配上蒜蓉的辛和辣椒的辣,滋味兒堪稱絕妙!

湯九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似乎是噎著了,連忙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烈酒,這才心滿意足地歎息。感覺屋裡靜得出奇,他抬起頭來才發現趙六幾個已完全呆住了,隱隱發綠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的食盒。

“滾一邊去!”他冷笑道。

“不是,頭兒,您跟哪兒買來的鹵味?這也太香了吧?您給哥兒幾個嘗嘗!”趙六覥著臉央求。

嚴朗晴帶來的禦膳都用精美的小碟子裝著,口味偏甜偏淡,而且量還少,幾乎一口就能乾掉一盤,好吃是好吃,卻不過癮。哪裡像首領這幾盤鹵味,全是大葷大腥,大油大膩,肉味濃得嚇人,用手拽一根雞腿下來,塞進嘴裡大嚼一通,再灌一口燒喉的酒,那滋味兒美得可以登仙!這才是糙老爺們兒愛吃的菜,夠勁!

“頭兒,頭兒,您就給我們吃一口吧,就吃一口!以後我們再也不收嚴朗晴的東西了,真的!”趙六幾個齊齊圍上來,對著碗碟流口水。離得近了,鹵味的香氣就更加勾人,叫他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滾一邊去!”湯九還是那句話,吃完把骨頭扔掉,剩下一些肘子和五花肉讓長隨送回家,晚上熱一熱還能當宵夜。

趙六幾個捶%e8%83%b8頓足,哀嚎不斷,指天發誓說日後再也不搭理嚴禦廚,她送什麼好玩意兒他們都不接,求老大賞一些鹵味嘗嘗。那味道太霸道了,簡直勾走了他們的魂。

湯九甩開幾人,徑直去了軍營。好東西就得留著自己慢慢吃,誰舍得分給你們?

…………

一夜無夢,翌日,林淡早早起床,先合麵,用濕布蓋上醒一會兒,然後熬粥、切配菜,準備迎接客人。隨她一塊兒歸京的仆從已走了大半,隻留下小竹和兩個識字的跑堂,芍藥、杜鵑負責幫廚。

“我們隻賣麵條和粥嗎?”芍藥見師傅沒有準備其他的食材,不禁有些奇怪。

“早上需得吃的清淡,一碗粥、一碗麵足矣。況且天沒亮就起床的人都是些勞苦百姓,得趕去做工,手裡沒有餘錢,叫一碗最便宜的白粥或是陽春麵已經頂天了,哪裡會點菜吃。我們早上隻賣麵和粥,中午隨客人點,米、麵、菜都賣,下午便提前打烊,不做生意,因為這附近有幾家妓館、賭場,下午和晚上亂得很。”林淡耐心解釋。

這附近有一個碼頭,時常有商船往來,為了運送貨物方便,另設有幾家鏢局。南北客商多了,妓院、賭場、客棧也就多了,漸漸形成了獨特的商業圈。一大早起床的人,要麼是搬運工,要麼是船工,要麼是鏢師,誰都不富裕。但到了中午,形形色色的人都起來活動,窮的、富的、黑道的、白道的、走水路的官員或富商,什麼樣的人都有,堪稱龍蛇混雜。

能在這樣一個人氣旺盛的地方開飯館,林淡是很滿意的,卻不知嚴家人怎麼想的,竟以為她會血虧。

林淡笑著搖搖頭,眼看天快亮了,街麵上傳來悉索的腳步聲,便讓小竹和兩個跑堂把裝鹵汁的大瓦罐抬出去放在門口,底下架幾個爐子,用小火慢慢煨。

“把布條拆了,蓋子掀了,用長勺攪一攪。”林淡揚聲交代。

小竹依言而行,剛掀開蓋子,腦袋就先暈了一下,口水立時流下來,差點滴進湯裡。他連忙捂住嘴,偏過頭,把長勺交給另一個夥計,吸溜道:“快攪一攪,我還沒吃早飯呢!”

“我也沒吃早飯啊!”夥計飛快咽了一口口水,這才攪拌起來。這一攪可不得了,本就霸道的鹵香越發向四周湧去,胡同裡弄,街市碼頭,處處都彌漫著這股味兒,瞬間就香襲滿城,令附近的人坐臥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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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廚娘21

林淡並未待在後廚,而是讓夥計在店門口支起一個簡易的棚子,裡麵擺好爐灶、鍋碗、砧板、菜刀等物,自己則淨手淨麵,用布巾把一頭長發完全攏住、紮緊,以免掉進鍋裡汙了食材。

小竹攪完鹵汁後可憐巴巴地央求道:“林姐姐,能給我們煮碗麵吃嗎?吃飽了我們才好乾活呀!”

林淡笑睨他一眼,這才從醒好的麵團上切下一塊,迅速扯成細細的銀絲麵,放入煮開的泉水中,末了一字兒排開五個大海碗,分彆舀一勺奶白的骨頭湯待用。麵煮好了,她又把鹵肉切成薄薄的幾片,整齊碼放在麵湯上,又添了幾根煮熟的青菜葉子,切半個鹵雞蛋臥在湯裡,最後撒上蔥花和香菜。

“吃吧,吃完趕緊給我乾活。”林淡話音剛落,小竹和芍藥幾個便歡呼起來,各自端走湯麵,唏哩呼嚕地開吃。

“師傅,麵好筋道,鹵肉的醬香融入骨湯的鮮香裡,兩相一衝,口味不鹹不淡剛剛好,我還可以再吃一碗嗎?”芍藥邊吃邊讚歎。

“行,我再下一碗,你和杜鵑分著吃吧。”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自然大,多一碗少一碗的,林淡都供得起。她轉過身繼續拉麵,小竹卻疑惑道:“掌櫃,您為什麼要把廚房搬出來?店門口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啊!”

“正是為了圖方便,我才會搬出來。客人想吃什麼口味的麵,要多少分量,進門的時候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我立馬便做,不需片刻功夫就能給客人端上桌。剛撈出鍋的麵是最好吃的,爽滑筋道,根根分明,慢上那麼一會兒就坨了,影響口感。中午炒菜,油煙大,會嗆著客人,我們屆時再搬回去。”林淡對廚藝向來講究精益求精,食客的感受是她最在乎的,自然是怎麼方便食客就怎麼安排。

小竹等人連連點頭表示受教,卻聽門外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林淡,做你的食客大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您又來了。”林淡笑著搖頭,“您謬讚了,想吃什麼口味的麵,我給您做。”

“我隨意,你看著煮吧。”湯九跨進門,小竹幾個連忙迎上去,幫他把桌椅擦乾淨。

林淡知道湯九是個正宗的吃貨,什麼口味的吃食都能接受,便煮了一碗打鹵麵送過去。招呼完第一位食客,她開始炒製臊子,先從鹵汁罐裡撈出一塊煮得爛熟的五花肉,用菜刀切成細細的丁,放進另一口鍋裡,添了乾柴用大火爆香,然後陸續加入豆乾丁、筍丁、茭白丁等食材,彙入清水,熬出一鍋濃濃的汁。

“好香,給我加一點這種臊子行嗎。”湯九眼巴巴地看著林淡。

“當然可以,加一勺臊子多收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