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一言不發,阿潤認真看向他,慢慢說道:“林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因為我知道,你也是跟我一樣的好人,這樣的好人,不該被人欺負的,林大哥,你是男子,你該更明白我的意思,也該知道以後怎麼做,對不對?”
這些話,或許比一萬句的安慰更加有用。
林楓眼中慢慢地流出淚來,臉上卻慢慢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是啊……好人才不該被欺負的,我林楓更是堂堂男兒,怎會為區區兒女之事困頓於此,鬱鬱不快……”
他是堂堂男兒,當橫刀立馬,馳騁疆場,怎會為了一時的兒女之情迷惑,為一刻的挫折而沮喪不快?識人不明,他認了!但絕不會就栽在這裡,一蹶不振!
林楓展顏一笑,抬手在阿潤肩頭輕輕一拍,忽地站起身來,看向遠處無邊山巒,層巒疊嶂裡,仿佛有鷹隼振翼掠過。
林楓張手,感覺風從肋下穿過,他揚首遠望,放聲大笑。
與此同時,宋和站在蘆葦叢後,心懷疑惑地盯梢,忽然聽到耳畔窸窸窣窣的聲響。
宋和驚而回頭,頓時震驚,卻見身後草叢中冒出三個腦袋,中間一個戴著鬥笠,兩邊兒是兩張粉妝玉琢的臉兒——毛振翼跟毛雙兒,
宋和一見,後悔不已,眼中便白多黑少:是他失算了,早就該知道毛氏兄妹靠不住,他出來之前,就該把這三人統統綁起來才好。
賀蘭春華見被發現,便帶這兩個毛頭“艱難”地靠近,壓低聲音問:“他們乾什麼了?”
毛振翼則急不可待地問:“是啊是啊,有沒有‘那個’……”
“什麼‘那個’?”宋和震驚。
“哪個‘那個’?”與此同時,賀蘭春華也色變。掀起麵紗,“花容失色”。
“就是牽手啦。”毛振翼斜視兩個成年男子,無辜地鄙視,“乾嗎那副表情,你們想的是什麼?”
宋和跟賀蘭春華不約而同都白了毛振翼一眼。
四個人齊齊地往那邊看,冷不防看到眼前多了一道“魁梧”人影,因為四個都是半伏著身的,仰頭看去,見那人似浮在半空一般,嚇得除了宋和之外的三人齊聲尖叫。
林楓笑意盎然,掃過三人,最後看著賀蘭春華:“大人在做什麼?也在……郊遊麼?”
賀蘭春華忙爬起身來,站直,負手而立,玉樹臨風:“是啊……”
剛說完這句,就聽見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道:“大人,你不在家裡好生休養,跑出來乾什麼?你不要命了麼!”
賀蘭春華眼角瞥見阿潤正跑過來,不由有些心虛,急忙道:“是小翅膀跟雙兒,他們非要……”
話沒說完,毛振翼及時撇清:“是六叔說你跟林校尉不知……”
賀蘭春華回手捂住了毛振翼的嘴,毛雙兒十分機智地接著哥哥的話,說道:“說你們不知在搞什麼,所以……”
賀蘭春華不得不伸出另一隻手,並且狠命向宋和打眼色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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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走過來,抬手想打賀蘭春華,卻怕牽動他的傷,於是隻道:“大人,你怎麼領頭胡鬨!”看賀蘭春華戴著鬥笠的模樣,又氣又擔心。
賀蘭春華本能氣短,辯解道:“不是我領頭的……”忽然感覺自己的口氣有些弱,怕是在林楓麵前沒有麵子,於是昂然道:“我看天氣不錯所以出來走走,如何?”
阿潤見他裝模作樣之態,一臉嫌棄:“光走走怎麼成,你不如跑呀。”
賀蘭春華喝道:“大膽!”忽地牽動脖子傷疼,暗吸了口冷氣,不敢再逞強。
阿潤哼了聲,極為不滿,見他呼痛,便忙過來:“彆動!”踮起腳尖查看他的傷處,見沒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卻道:“活該!”
賀蘭春華瞪她一眼,心道:“如果不是你鬼鬼祟祟跑出來,我哪裡要這麼沒麵子的跟上來呢!”
兩人“爭執”之時,旁邊四人便都看著。
林楓笑看這幕,望著阿潤小心地扒看賀蘭春華頸間紗布看他的傷,滿臉關切擔憂,又看賀蘭春華垂眸看阿潤,臉色仍是假裝的肅然,可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雙眼中滿是柔軟的……
林楓見此情此境,心中竟有一股淡淡地酸意浮現。
林楓道:“在此遇到大人就再好不過了,我正有件事想要跟大人商議。”
賀蘭春華回頭,若有所思看著林楓,道:“好。”
阿潤看看林楓,又看看賀蘭,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放心,想來想去,便跟賀蘭春華道:“大人你留神點,記著彆亂動,傷口裂開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賀蘭春華道:“我又不是孩子,當然知道分寸!”
阿潤不屑一顧道:“你要真知道分寸就不會跑到這兒來了!”
賀蘭春華竟無言以對。
宋和跟阿潤領著毛家兩小走開數步,林楓目送他們離開,便跟賀蘭春華道:“之前阿潤喜歡我……”
賀蘭春華色變:“那是過去的事了。”
林楓挑了挑眉:“可是剛才她在我跟大人之間,卻明顯更擔心大人一些。”
“那是因為我有傷在身……”賀蘭春華說到這裡,忽然打住:“何意?”
林楓道:“沒……對了,我們來說正事吧。”
賀蘭春華瞪著林楓,他隱隱猜到林楓前一句是什麼意思,可是林楓不說,他的心就無法踏實,更無法完全地得意跟高興,隻好哼道:“什麼正事?”
林楓道:“大人想知道昨晚上我為何突然離開嗎?”
賀蘭春華一怔,臉色逐漸肅然。
林楓道:“我知道以大人之能,恐怕已問過那采花大盜,也已知道了我為何而走……”
賀蘭春華道:“你是去找白芳姬了?她怎麼說?”
林楓低頭,眼底泛出一絲淡漠笑意:“我本來,是想去找她的,可是我在程府門口徘徊了一個時辰,我終於還是沒有進去。”
賀蘭春華問道:“為什麼?”
林楓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
他很該衝進去,質問芳姬,為什麼竟能那麼逼真地跟他演戲,為什麼竟能無中生有,把假的說的比真實還更真實,竟叫他無法不信,甚至覺得連疑心她都是一種罪過。
他曾很喜歡芳姬,覺得她善良,懂事,聰慧……所有他對女性美好的期望,她應有儘有。
他不敢去懷疑,更不想去懷疑,甚至覺得她搖搖欲墜,也都不肯去推上一把。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不得不麵對真相,他所奉若神明的那個模樣的芳姬隻是個假相,在真正的事實麵前,她完美無瑕的臉土崩瓦解,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實。
那才是真正的芳姬。
林楓迷惑,他到底愛上的是誰?
那天晚上他滿心屈辱跟憤怒,想要當麵質問芳姬,為何竟會欺騙他,為何竟會做下那些惡事,但是最終他又放棄了,他看著眼前燈火輝煌的程府大門,終究轉身離開。
那裡頭供奉的是他昔日曾如同至寶般的人,而他,從此之後,不想再見她一眼。
不遠處,阿潤豎起耳朵仍是沒聽到林楓跟賀蘭春華在說什麼,毛振翼則說道:“他們怎麼還沒打起來?”
“大毛!”阿潤驚呼,拍了他一下:“你在說什麼,大人為什麼要跟林大哥打起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毛振翼道:“難道不是嗎,狹路相逢,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什麼狹路情敵!”阿潤道:“你怎麼沒去公學?得好好地讓周先生教教你!”
“這是吃飯的時間,”毛振翼眼珠一轉兒,道:“對了,還有周先生呢,我怎麼忘了?這下好了,三路相逢,分外眼紅……”
宋和咳嗽了聲,毛振翼即刻看他:“宋侍衛,莫非你也要加入進來嗎?”
宋和抬頭看天:“我怕我打不過他們,就敬謝不敏了。”
毛振翼道:“算你識相,那你覺得誰會贏?”
宋和想了想:“這個當然不用我說。”
毛振翼道:“那算了,本來還想跟你賭一賭呢。”
阿潤瞠目結%e8%88%8c,毛雙兒道:“還有我呢!我也要加入!”
毛振翼問:“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
毛雙兒道:“當然知道,是說誰會贏阿潤。”
阿潤一陣頭暈,抓住兩人,道:“從明天開始你們兩個一塊兒去上學!”
午後,芳姬睡了會兒後起身,丫鬟進來伺候,看著鏡中容顏,芳姬滿意一笑,忽然想起今天該是林楓調離的日子。
“他竟沒有來……”芳姬一怔,然後哼了聲,心道:“不來就不來罷了,橫豎是要斷了的,倒是免了一番糾纏。”
自從知道了林楓要調到邊塞後,芳姬便若有若無地跟林楓疏遠了……讓她跟著去邊塞,受那冷僻之苦,對她來說還不如死了的好。
前日程老爺說要去京城做生意,芳姬便求他帶著自己出去“見見世麵”,程老爺本不許,但念在白柔才離開……又經不住芳姬的相求,便答應了。
芳姬得程老爺允諾後,即刻又寫信給趙弄晴,說自己不日便會隨著父%e4%ba%b2到達京城,到時候不免登門拜訪。
自趙郡主回京後,隔三岔五,芳姬總要書信一封送上王府,有時候還會附些首飾等物件,足見心意,因此雖然趙弄晴已然回京,但兩人關係仍舊甚好。
芳姬打點了一切,隻等動身那日,隻要安居京城,再同趙郡主相熟了,什麼王孫公子,豈不是任她挑選,區區一個林楓,有什麼可惜。
芳姬挑了一朵珠花簪上,忽然看到匣子底下一枚簪子,當下皺眉不悅,便合了匣子,讓眾人退下。
此刻門口進來一個丫環,道:“小姐,外頭有個人……口口聲聲說要見小姐。”
芳姬道:“是誰?”
丫環道:“像是個地痞無賴。”
芳姬怒道:“什麼地痞,也敢來見我?叫他走,若不走,亂棍打走就是了!”
丫鬟應聲出外,隔了會兒,卻又跑來。
芳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