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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果兒眼中的震驚和迷惑也已褪去,隻餘下抑製不住的怒火在升騰,不待那幾根緩緩探過來的手指碰觸到臉上便拍出去一掌,快準狠極不留餘力,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直直飛出去幾丈遠,極其狼狽的跌在泉水中。

這混蛋!仗著有那止戈歸元便又不躲閃麼?哼一聲作假示弱就當人會心軟了麼?夢果兒淚如泉湧羞惱之極,心道可笑方才竟還撇開一切顧忌心甘情願的想要隨心而行,起身穿好衣服這才扭頭將冷眼去看他。

“果兒,我帶你來這裡本沒有這個意思,而是為了旁的事情,是我說了輕薄之極的玩笑話,惹得你誤會了。今晚......我們都做錯了,是不是?”江曇墨踉蹌一下起身,卻沒有轉過身來,隻歎了一聲匆匆解釋。

夢果兒自然不信這番狡辯,咬牙冷哼道:“你有什麼錯?錯的是我,我不該這麼不知廉恥!”江曇墨急道:“不是!是我錯了!我不該總是抱著懷疑來揣測你的心思......你方才......你方才是真心的,是不是?”

夢果兒道:“你假,我比你更假,半點真心都沒有過!從今往後我跟你再無瓜葛,什麼約定都做不得數了,你若是還敢來惹我一次,我必......刀兵相見!”說完這番絕決之語,又恨恨的一掌劈爛了那朵白蓮以示決心。

“果兒,你怎能......”江曇墨語帶淒然,撲過來似乎打算抱住轉身欲走的她。

夢果兒冷哼一聲將衣袖疾拂,凝極法力卷起漫天的氣浪,世上能有幾人不被逼退?她無心去管那第二次悶哼,身如一道電芒衝破那隔絕視線的末流結界,頭也不回的一路出去不知幾萬裡,這才將身形落在一處山巔。

夜涼如水,山巔上風疾雲繞,她不該覺得冷卻是渾身顫唞,頹然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

是因為那突兀又狠辣的一掌,還是因為一片真心總被懷疑誤解?亦或是從今往後真的要跟他一刀兩斷?氣憤難平,傷心傷神,還有揮之不去的恥辱,被種種感覺輪番折磨著心智,她一時間簡直難受到要死。

呆坐了不知多久,猛回神將目光流轉,朦朧中望見一道通體雪白到纖塵不染的身影,定定的站在丈許之外,那廝竟還敢跟來看笑話麼?她恨恨的又拂出去一掌,那人卻不躲閃,隻輕輕揮了揮衣袖,便將那驚濤駭浪般的法力輕易化解了。

夢果兒吃了一驚,胡亂抹了兩把眼淚再看,竟是眉頭緊皺的素琴仙。師兄怎麼會在這裡?他可不會那止戈歸元,又是怎麼化解那全力一擊的?他的修為到底得有多高?

她還來不及細想,他已緩步上前矮下 身子,伸出手指輕撫在腫起老高的半邊臉上,或許是因為臉上火燒火燎的疼,那幾根向來溫熱的手指竟有些涼意,感覺舒服的很,她呆呆的坐著不動,任他在臉上使了一個療傷的小法術。

臉上瞬間便不疼不癢了,仙家妙法一出自然能治好這樣的小傷痛,隻是一整月未見,師兄的臉色雖冷,眼神卻已同幼時記憶中那般溫柔,叫人莫名的安心了許多,夢果兒收起撫在臉上的手指,越想越忍不住委屈,紮在他懷裡又哭了一場,倒是不敢說出隻言片語。

“果兒,怎麼你越是長大就越是愛哭?倔性不改,卻遠不如小時候那麼堅強了。”良久,素琴仙竟失笑了一句。夢果兒嗚咽了幾聲以示反駁,又哭了片刻才悶聲道:“我還以為身上的法力解開了就能跟師兄一樣厲害,誰知還是不如你。”

素琴仙歎道:“若是因為這個倒也好辦,下次我讓著你就是了。”夢果兒抱緊他的腰肢,又往他懷裡鑽了鑽,道:“不用讓著我,你隻要永遠都當我的大靠山,關鍵時候能幫我出頭解恨便可。”

“出頭解恨,現在麼?”素琴仙淡然笑問,眼神卻有些清冷了。夢果兒急道:“不是!我......我是說將來,也不是,我......呃......師兄,你知道莫失莫離金鈴麼?”說完起身抬頭看他,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飾。

素琴仙笑容漸深,道:“世上原本有一件離奇的法器,名喚做情鎖,乃是師父當年煉製的一件法寶,兩端的金鈴便喚作莫失莫離,是他第一世仙體的眼睛所化,而那中間的珠鏈,則是他仙法所化的情絲。”

夢果兒訝然歎了一聲,師父的第一世仙體可是有近百萬年的修為,一朝坐化之後,肉身上的眼睛能化作玄妙之極的法器想來也不稀奇。

“據傳那幾縷情絲乃是自些甘願斷情之人身上攝出來的,若用那情鎖將一雙男女結在一起九日,縱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可化作甜蜜恩愛的伴侶,後來卻不知怎麼被人斬斷了,沒了情絲,隻餘下兩隻能夠遙相感應的金鈴,身攜它們的兩人若都用了血祭之法,便能感受到彼此的喜怒哀懼之情。”

夢果兒又歎了一聲,眼見素琴仙舉手在她身上攝出那金鈴來,頓時又瞠目結%e8%88%8c了。難怪師兄總會及時趕來,怎麼身上竟真藏了一隻金鈴?它到底是被藏在哪裡呢?又是何時藏的?怎麼半點都感覺不到他的情緒波動?要緊的是,他藏了這隻金鈴,究竟是為了什麼?

“師兄,你......”

素琴仙道:“四五年前,師父說我要多了解你,所以才賜了這一對金鈴。”

四五年前,就是夜夜去後山與師父相會的時候,看來,他雖然沒能常常陪在身邊,卻早就安排了許多的事情,師兄的教養,妙妙的守護,或許還有很多旁的未知之事呢,也真是有心極了。

夢果兒取過那隻泛著幽光的金鈴仔細打量著,這精致又玄妙的一物竟真是師父的眼睛所化麼?隻是,為何要讓師兄多了解她呢?師兄到底是誰?與她之間到底有什麼淵源?太多的疑問在一瞬間統統湧上心頭,唯有去問師父才能一一解開了。

素琴仙道:“果兒,你性子倔強又很是好強爭勝,凡事都喜歡先自己拿主意解決,雖然天資聰穎,但到底年紀還小心智不全,分不出輕重緩急得失取舍,有的時候有的事情,還是要多問問旁人的看法。”

這話似乎大有深意,有怪罪也有警示,他既什麼都沒有追問,也許早就知道了很多想要費心隱瞞的事情呢,夢果兒怔道:“師兄,我不是故意要......”

“好了,你有什麼委屈,待會且去跟師父說吧,他自會為你做主的。”

“師父?”

“他已在山中等了你大半夜。”

“啊?!”夢果兒有些傻眼了,急急跳起身來道:“怎麼辦?怎麼辦?我定然又要挨罰了?”素琴仙卻失笑道:“怎的怕成這樣,你這十幾年來挨罰的次數還少麼?”

“可是......這次很不一樣啊!”她怎麼能再讓師父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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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琴仙皺眉道:“你跟人四處亂跑之前就沒想過會有什麼後果?”見她越發愁眉苦臉起來,又歎道:“無妨,我保證你會安然無事。”

兩人回山時天剛蒙蒙亮,沙羅仙正在那一方天石上麵打坐,夢果兒原本無比忐忑,遠遠見他麵含微笑,眼中也暖意不改,半點都不像有氣惱的樣子,這才暗鬆了一口氣上前拜見,他卻徑直吩咐了一聲起身便走,她隻得匆匆隨在後麵。

這一去便是三日,三日後隻她一人回來,容光煥發笑容滿麵,比以前還要活潑好動,額上那隻殷紅如血的天眼羨煞眾人,卻似是她的禁忌,自某個小弟子多嘴讚了一句,惹來狠狠一通大罵之後,誰也不敢再提它半個字了。

看她無憂無慮半點煩惱都沒有的樣子,素琴仙不免探究原因,她卻是怎麼也不肯透露半個字,於是那三日去了哪裡,受了師父什麼樣的開解,也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了。

幾日後焚星宇派人來送了一樣東西,是他行商天下的信物,雖小卻可以調動萬千商號,夢果兒心有所動,終忍不住叫來玄瑛,由她領著悄悄去了神族的五渺洲探望。既早就打算請罪,自然少不了攜一壺好酒去,青天碧海,孤島一樹,在她娘%e4%ba%b2的真身之下,焚星宇與她笑語閒聊如同往日一般,竟不見半點隔閡疏離,也不見半點懊惱怪罪。

夢果兒自然心生感慨,兩人對飲暢談了一天一夜,天上地下仙凡六界,各種奇聞異事俱都有所提及,像在比較誰的見識深厚一般,憶過往昔,卻不提將來,也隻字不提某人,到最後俱都醉了累了,便齊齊躺在那株繁花迤邐的桃樹下休憩,似乎都混言亂語的撒過酒瘋,好在有玄瑛在側費心照料著。

兩日後回到玄清山上,夢果兒囑咐玄瑛去人間做了一件大事,用那塊信物散了不少金銀,人間其實正逢亂世,戰火已燃了十年之久,黎民生靈塗炭無數,更有許多人饑寒交迫,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那廝既將信物給了她,想必也有這個心慈護生的打算。

數日後玄瑛回來交差,夢果兒自彼時起一心苦練功法,隻是愛仗著有一身高深的修為,時時都要變著方兒的捉弄青冥等眾弟子,不但妙妙,就連暫住山中的雪影和靈犀也沒能幸免。

靈犀可就是長隨師父身邊的劍靈了,他的真身正是那柄太古法器靈犀仙劍,化身是一位白衣無暇的俊秀少年,天生一副清冷淡漠的性子,最是受不了她的呱噪,兩人時常都要大動乾戈,好在都能隱忍住了點到為止。

雪影的性子卻是極合她的心意,兩人隻閒聊了片刻便互稱知己,練功切磋之餘,三五不時便要相攜去諸天遊玩,也去了不少位師兄的洞府中拜訪,蹭來不少吃喝玩樂的好東西,妙妙與靈犀自然也要作陪,引路的同時,主要更為了監督她二人以免瘋玩到闖禍惹事。

如此過了近四個月,轉眼到了初春時節,草長鶯飛風光大好,夢果兒的身體就像抽枝發芽的楊柳般一夜間長得高了,原本隻到雪影的肩側,忽然間一比竟同她不相上下,就算身形極高的妙妙也隻比她高一個頭了。

她一心苦煉功法,也便沒那麼好捉弄人了,青澀懵懂的稚氣消褪許多,不再跑跑跳跳的不安分,反而坐如鐘站如鬆,行如風臥似弓,言行舉止多透著沉穩,處事果敢卻又圓滑不見犀利,不時惹來師兄的讚譽和嗟歎,讚她修行有道,各種功法都有所浸%e6%b7%ab,沒費了那許多辛苦,也歎她終歸長大懂事了,不枉他十幾年的苦心教導。

待到了三月初三,師父終於來了,在山中為她行了繁複莊重的笄禮,回複風姓單名一個琪字,正賓自然